正在金陵疗伤的石玄接到丁驿的电话，十分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青玄师弟竟然还有那么多故事。一向沉稳的石玄坐不住了，让丁驿给买机票，他要来帝都一探究竟。

丁驿从机场接到石玄和师母，还有陪同的云橙，在饭店定了一个包厢，为师父接风洗尘。

饭桌上，石玄忍不住问道：“青玄有下落了吗？”

他还是不习惯叫青玄的另一个名字“杨玉夫”。

“没有，还在找。”丁驿回道，“他和灵玉师太一起消失在后山的，我已经安排人去他们消失的方向进行地毯式地搜索。”

石玄迷惑道：“我就想不通了，咱们教的掌门令牌传承了几百年了，那个周焕才进去几天？青叶的碎片怎么会在令牌里？青玄又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是后面的某一位掌门放进去的，要么就是杨玉夫说谎了。”丁驿猜到，“他当过周焕的侍卫，又去皇城司干过，应该是知晓其中的缘由。”

“当年青叶又是如何破碎的？为什么分散在这些人手里？”石玄继续追问。

丁驿苦笑道：“师父，这些我也不知道，估计杨玉夫知道一些。据韦子青大哥说，皇城司有份档案，是皇帝写的一份东西。”

“是吗？上面写了什么？”石玄对此大感兴趣。

丁驿摇摇头，“不知道，韦大哥说他也没有权限，密级是最高等级的。”

石玄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口酒。

“青叶我放在了……”丁驿说道。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石玄打断了，“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任何人。那个葫芦岭肯定还有其他故事，你和海旭大师好好聊聊，等你功夫强大了，再考虑利用葫芦岭的价值。”

“那个恐怖的存在我感觉至少是元婴期的老妖怪。”丁驿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就快了一刹那，差点就被留在那里了。”

石玄开解道：“世界之大，强大的存在还很多，只要潜心修炼，总有一天你也会睥睨这些存在的，时间，你需要的就是时间。”

看石玄脸色红润，云橙问道：“师父，您已经完全康复了吧？”

石玄点点头，开心地说道：“康复了，功夫也和受伤前差不多。”

丁驿现在已经开窍了，知道拍谁的马屁，“还是师母厉害！”

“那是，你去黔州只要提一下‘谢海棠’这个名字，谁不知道是千叶堂的堂主啊！”石玄得意地说道。

云橙惊讶道：“哇！原来师母是千叶堂的，好厉害啊！千叶堂可是执国医界的牛耳哦！”

丁驿也有些意外，修炼的人没人不知道千叶堂，它的丹丸和汤药效果好，药材也十分正宗，没想到师母看上去娇滴滴的一个人，竟然执掌千叶堂，真是人不可貌相。

谢海棠轻笑道：“行了，在孩子面前瞎吹什么嘛。要不是孩子给了药方，你还不是得养着？”

石玄大笑道：“对，对，丁驿的药方也很重要。”

~

小雪初晴，丁驿去给韦子青疗伤，韦子青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抓着扶手坐起来了。丁驿很乐观，认为再过一两个月韦子青就可以自己站起来了。

行功结束后，丁驿在韦子青的背后放了大靠枕，开始动手泡茶。

谈到姜芝楠的死，丁驿说道：“没想到姜芝楠辛苦了一辈子，积攒了十几个亿的钱，全部便宜了陆慧那个妖精。”

“陆慧还有更狠的，她还偷录了姜芝楠不少见不得人的视频，收受贿赂，在电话里贬低同僚的，和其他女人亲热的，这些都被交给了廉政部。”韦子青笑道。

丁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八卦，不过一想这也符合陆慧的性格，能隐忍，一旦动手便不给对方留有余地。

“也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丁驿说道。

“还能去哪，当然去了花旗国。”韦子青说道，“她有个大学校友追了她好多年，就在花旗国做码农。”

“哦，那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归宿？我敢肯定他不过是陆慧临时的跳板，一旦陆慧在花旗国站稳脚跟，她就会攀上更高的枝头，毕竟她有十几个亿啊。”

丁驿惋惜道：“如果她收收心，也许会有个善终。”

“你啊，”韦子青摇摇头，反驳道，“那可不好说，她这样的人说不定就荣华富贵到终老哦。”

丁驿大笑：“你说的对！不过，姜芝楠也太蠢了，怎么能打了一辈子鹰，终了却一只燕子啄瞎了眼。”

“姜芝楠怕老婆知道吧？”韦子青问道。

丁驿点点头，“略有耳闻。”

韦子青道：“姜芝楠为什么怕老婆？因为他才具很一般，目光很短浅，还贪婪好色，要不是他老婆在背后出谋划策，他都没机会起来。他婚后的荣华富贵都来自她老婆的筹划，他能不怕老婆吗？！”

“他老婆？”丁驿大吃一惊。

“是啊，这个女人很强势很精明，做事也十分狠辣，一直躲在姜芝楠后面，很少抛头露面。不过认识她的人都不敢小觑她。”说到姜芝楠的老婆，韦子青也是满脸的佩服。

丁驿暗叫不好！姜芝楠的老婆就是师父石玄当年的初恋，而来之前云橙还说看到师父进了姜府。

如果姜芝楠的老婆是这样的人，那师父去了不一定有好果子吃。

他对韦子青说了自己的担忧，“师父这下要灰头土脸了，但愿别被姜老夫人利用了就好。”

“你最好去看看。”韦子青却认真起来，“这个老太太心狠手辣，我敢说凡是涉及姜府的命案，背后都有她的影子，可惜皇城司一直拿不到她的证据。姜芝楠就是个怂货，吃喝玩乐还行，要不是他老婆在后面杀伐果断，他也就一个庸人。不少人认为她如果从政，肯定是个厉害角色。”

“你是说担心她对我师父不利？”丁驿疑惑道，“她没有动机啊？”

“有啊，你和姜芝楠是死对头。”韦子青道，“你师父和姜芝楠也是死对头。姜芝楠可是你给整垮的，万一你们俩联手整治姜芝楠的后人呢？”

丁驿摇摇头，“不会，不会，不论是我，还是我师父，总要看她姜老夫人的面子，怎么会和她的后人过不去。”

“湾乔，你帮助的那个女歌手，是姜芝楠儿子的私生女，是姜芝楠的孙子毁了她的容。你们三个都和姜家有过节，还聚在一起，关系匪浅，你说说姜老夫人会不会对你们心存戒备？”韦子青说道，“你说不会的，但是她这种人是不会相信的，她只会以己度人。”

丁驿坐不住了，临走前半是不解、半是牢骚地说道：“我师父当初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

“当初也许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但是权力和财富会改变一个人，或者说是挑起一个人内心的恶。现在她家大业大，子孙绕膝，而你师父，和她的利益是冲突的。”韦子青分析道，“我身在皇城司，见过太多案子，人性远比咱们想得复杂。你知道吗，八成的凶杀案都是情杀。”

丁驿不解道：“杀了我师父，姜家不是更糟糕吗？”

“如果操作得当，姜家只会从中得到好处。”韦子青分析道，“姜家现在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给一个送上门的人扣帽子还是很容易的。本来和你们就很难和解，姜家不怕得罪你们。可是打倒了你师父，再倒咬一口，姜家既少了一个仇家，又可以借你们的威名震慑一下其他蠢蠢欲动的仇家。”

~

姜家的后院十分安静，石玄和姜芝楠的遗孀姜老夫人在客堂里对面而坐。屋里暖气烧的很足，熏炉里飘散出淡淡的栀子花香。这是姜老夫人年轻时就喜欢的味道，石玄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的喜好还没有变，只可惜物非人也旧了。

石玄满头乌发，不过是中年人的面相，而他的初恋却已经鹤发鸡皮，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削斧刻，只有眼光十分锐利昔日单纯活泼的姑娘已经变成了优雅高贵的老太太。

姜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

石玄感慨道：“我们都老了啊。”

姜老夫人笑了，不无羡慕地说道：“是我老了，你还没有变多大。修道真好，说你三十岁都会有人信。”

石玄笑道：“我一个男人要这么年轻的皮囊干什么，都是负累。”

“你不明白，这女人，恨不得永远十八岁呢！”姜老夫人笑了，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回忆起自己青春年少时的美好。

姜老夫人轻轻扬起满是褶皱的手，“喝茶！”

石玄看了看茶杯里飘荡的茶叶末，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

“很难喝吗？”姜老夫人问道。

石玄急忙道：“好！好得很！”

“这是宋朝流行的豆蔻茶，单是打茶花我就练习了三年。”姜老夫人微笑道。

石玄点点头：“你打茶花是很优雅，这种茶道二十年前我在一位师姑那里见识过。”

“那就好好喝茶，别糟蹋了我精心准备的茶。”

石玄一口一口慢慢地喝，味道很怪，他之前喝惯了青茶，其实有些喝不习惯，不过泡茶的人与众不同，味道自然变得可以接受了。

姜老夫人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笑吟吟地看着。

喝光了茶，放下茶杯，石玄叹口气，“多少年过去了，终于又喝到了你冲的茶。”

“那会我都是胡乱泡的，茶叶也是市面上的大路货。”姜老夫人说道，“现在的茶叶可是临安的雨前茶，来自狮峰山下胡公庙前的十八棵茶树。”

看了看茶荷中的茶叶，石玄突然觉的今天来得有些唐突了。

姜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么多年，你恨我吗？”

“怎么会，这又不是你的错。”石玄摇头道。

“那你恨他吗？”

“姜芝楠？之前是恨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是他现在人都没了，还能怎么样？我总不能把他挫骨扬灰吧。”石玄苦笑道。

“嗯，你能放下很好。”姜老夫人淡然道。

石玄说道：“不过，不是我说你，你的孩子还要好好管教一下，尤其是你那个孙子，叫什么，姜步峰？他可是做过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姜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回道：“我会的。”

石玄看她没有听进去，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来的够久了，该回去了。

他想站起身，却发现全身的灵气犹如凝固了一般，四肢软绵绵的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