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见面之后,刘巧玲的生活慢慢归于平静。她没有觉得自己比以前有了什么不同。也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偶遇”周立伟的机会多了起来,大概每隔一两天吧,她就会遇到周立伟一次。有时是在巧玲下地干活路上的村路口,有时是他们一家干活回来的路上。每次巧玲看见他,都吓得赶紧把头扭过去,装作没看见。农村人都封建的很,即使已经订婚,若没有结婚就经常见面说话的话,也会被认为伤风败俗,会被村里的人耻笑。巧玲虽小,可村里的这些风俗,她还是知道的。
可是周立伟却不管这些,有一次他竟然公然在巧玲回家的路上截住了他们。
只是他也没敢直接和巧玲说话,而是对巧玲爸说:“叔,这是给巧玲的墨水、书和本子。”说着递给了巧玲爸一个布口袋。
巧玲爸看了看巧玲,目光中满是责备,然后转头对周利伟说:“这孩子忒不懂事了,怎么能给你要这些东西!”
周立伟赶紧说:“不是巧玲要的,这是我爸要我给她买的!我爸说咱村里买不到这些东西,要巧玲好好学习!”
巧玲爸这才接了过来。可是回到家后,巧玲还是没有逃掉被父亲的好一顿数落。
还有一次,巧玲和爸妈姐姐要到地里给玉米上肥。这是巧玲最不喜欢干的农活之一。盛夏的日头那样毒,玉米长得又比人还高。可他们一家人还要钻到玉米地里去,玉米的叶子有时锋利的像刀刃,拉的人身上一道一道,再混上汗水,会煞得生疼。巧玲一家四口分成两组,爸爸和巧玲一组,妈妈和姐姐一组。父母负责用镢头刨坑,巧玲和姐姐则一人端着一个脸盆,脸盆里盛满了要给玉米上的化肥。她姐妹俩的任务就是见一个坑,抓一把化肥放进去,接着用脚埋上。这个活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非常痛苦。玉米叶子拉脸,弯腰低头,都可以忽略不计。可抓化肥总得用手,另一只手就只能把盛满化肥的脸盆携在肋下,时间一长肋骨就被顶得生疼。而且因为天气太热,人又是在不透风的玉米地里,干不了一会儿,人就会是满头满脸满身的汗。可两手偏偏都有化肥,连汗也没法擦,就只能忍着忍着。
只上了两趟,巧玲就被父母和姐姐落得没影。盆里的化肥都撒完了,她要到地头重新装满。好不容易从地里钻出来,一阵风吹过,她觉得无比的凉爽。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正要弯下身倒袋子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呼喊:“巧玲!”她疑心听错了,四处寻找,却猛见自己家的拉车子后面,周立伟正露出半个脑袋,笑着向她招手。她回头瞅一眼自己家的玉米地,没看到有玉米杆晃动,想来自己的父母姐姐离得还远,便轻悄悄地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你家这儿也有地吗?”刘巧玲刚问完,就知道自己犯傻了:他们都不是一个队的,他家怎么能在这儿有地?
“我是来找你的,看把你热的!”周立伟从自己的自行车把上解下毛巾,有些心疼的给刘巧玲擦着脸上的汗。
刘巧玲的脸原本就被热得通红,经他这一擦便更红了。她虽然很享受汗水被擦掉的感觉,但还是退了一步躲开了,说道:“我知道你比我姐对我还好,可是我爸说过了,如果我要做过分的事,他就会给咱俩退婚。”
周立伟一愣,撇嘴说道:“你爸真封建!好,我就走,不过你把这拿着!”周立伟从车子上解下一个布包,打开里面竟是一个西瓜。他把西瓜放在地上,站起来,趁巧玲不注意,竟捏了捏巧玲的脸道:“我走了”,然后跨上车子,骑着就走了。
巧玲正抱着西瓜,不知如何处置。就听到父亲的声音问:“巧玲,你这抱的是啥?”
巧玲吓了一跳,有点结巴的回答说:“刚才我到那地里去解手,却在地头看到了一个西瓜,也许是别人上午干活落下的!”
父亲说:“别人的东西,咱不要乱拿,给人家放回去吧。”
可巧玲抱着西瓜,实在不舍得丢下,走了几步就又回来,可怜巴巴的对他父亲说:“可是我忘记了是哪块地?”
这时巧玲妈和春玲也从地里走了出来,巧玲妈对自己的丈夫说:“算了,你就是让她放下了,人家就准来找吗?还不是瞎了这个瓜!”
春玲也附和着说:“爸,算了吧,我们还是吃了吧!我都好多天没吃过西瓜了!”
巧玲爸这才让步,一家人就着水壶里的水洗了洗手,把西瓜摔开,啃了起来。
可从那之后,周立伟真的收敛了很多,再也不敢有事儿没事儿的来看巧玲。或许巧玲那句吓唬他的话,真的管事了。
这天中午,巧玲正趴在床上看书,就听正在做饭的母亲喊她:“巧玲,快去打瓶酱油来,我等着用呢!”
巧玲只好合上书,恋恋不舍的走出去,从母亲手里接过酱油瓶,顺便问:“我姐呢?”
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五角钱递给她,说道:“去你大娘家叫你爸回来吃饭了,可这么一大会儿了还没回来!”
巧玲拿着酱油瓶,向前社走去。“前社”,是四方村的人对“前面的供销社”的简称。四方村原来有两个供销社,位置一个靠前,一个靠后。后来,靠后的那个慢慢不干了,于是就只剩下了这个“前社”。巧玲以前去前社,总要绕远路的,因为最近的那条路要路过二狗子家。二狗子是四方村的一个弱智男孩,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二十来岁了,他不会说话,却四肢健全,整天流着口水,在家门口晃荡。以前的时候他还只是睨着眼睛冲人傻笑,可这几年不知怎么搞的,他竟然劫起道来。刚开始的时候是见人就劫,无论男女老幼。女人和孩子,尤其是小媳妇和姑娘们,见了他自然是吓得嗷嗷地就跑。可男人们却并不吃他这一套,他们不但呵斥他,有的人甚至拿起棍子来吓唬他。他虽然傻,但时间一长却也摸出了门道:男人是不能劫的,要劫就劫小媳妇和姑娘。巧玲的姐姐春玲就被他劫过,不过幸亏那时路上人多,他刚拽住春玲的胳膊,就被一个大爷呵斥着吓跑了。从此以后再去前社买东西,要么是父亲去,要么是姊妹俩拿了短棒一块去。
可是今天,巧玲心想:事情总不会总那么巧吧,二狗子也许现在正在家里吃饭呢!可母亲做饭要等着用酱油,自己也想快点打回去好接着看书。于是她决定走近路。
去的时候,她一路上提心吊胆,可根本没有看到二狗子的身影。也许和她猜的一样,二狗子正在家里吃午饭。所以回来的时候她就格外的放松,一路上想着的就是她在书上看到的那个故事。
可就在她想得入神的时候,二狗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下子就拽住了她的胳膊。她自然吓了一跳,双手挣扎起来,要挣脱二狗子的钳制,可她手里的酱油瓶还死死地攥着。酱油瓶没有盖,巧玲一挣扎,酱油就洒了出来,弄得巧玲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二狗子看她边喊边挣扎,满脸害怕的样子,好像是受了鼓励,更加的兴奋起来,竟用双手来搂她。巧玲拿起瓶子就往他身上砸,二狗子被打痛了,松开了手,巧玲才又惊又恐地往家跑。谁知二狗子吃了亏也不干,嘴里嗷嗷喊着,在巧玲后面追着跑。。
二狗子又快追上巧玲的时候,刘家东正从自己堂哥家的胡同里拐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被二狗子追的女孩是自己家的巧玲。他看着自己的闺女浑身脏乱不堪狼狈不已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怒火一下子就拱到了头上。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去,对着二狗子就是一拳。二狗子正追得兴奋,哪里会想到斜出里会挨上一拳,立时就被打的头冒金星,一头栽在地上。说来也巧,那地上正有一块石头,二狗子头抢地正磕到那块石头上,额头立时就被磕破了,淅沥沥的血顺着眼睛就滴了下来。这时街上已经闻声赶出了几个人,看到巧玲和二狗子的模样,就已经猜出了八九分。有人拉起二狗子,指了指回家的路,让他走了。巧玲惊魂未定,一见到自己的父亲,“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爷俩回到家里,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巧玲妈兑好水,让巧玲洗了头,换下脏衣服,巧玲便躺在床上午睡了。可她哪里能睡得着,躺在床上,害怕过去之后就只是后悔:刚才怕什么?自己怎么不拿瓶子使劲打他?想着想着朦朦胧胧刚要睡着。突然,一阵污言秽语到极点的骂声传进巧玲的耳朵:“谁家的小×妮子,俺一个傻瓜,能怎么着你啊?啊?是摸你了,亲你了,睡你来啊,你把俺打的头破血流的……”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