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再次与你相遇
1
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会在那里遇到她,再一次。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如果我没记错,是六年。
我想每个人都有一直存在电话薄里但永远不会去主动拨打的号码-就想一直存在脑海里,却不敢轻易去触碰的那个人。
有人说时间会帮我们淡忘一切,如果真是这样,那时间就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
但我有时会想,能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句话,说:时间是一个残酷的编辑,会给我们的人生留下许多遗憾,同时呢,时间也是一位伟大的作者,会给每一个人的人生写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2
2018年的元旦,如果按照行程表的安排是不该来阜城的。白天在家里写写小说,晚上回家和老爷子喝个小酒,一天也就过去了。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现在说来多少让人觉得枯燥和无聊。
但我愿意叫它完美的行程表。工作是一件能让人暂忘烦恼的事情,而李白千金换美酒,一醉同销万古愁也同样不是没有道理。
当然所谓的行程表不过就是我的下一秒脑子里的想法,甚至是潜意识。行程表这种东西,你要想遵守不写出来也能遵守,你要不想遵守,复印一万张出来贴满墙壁也没用。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无法解释我现在为什么会坐在去阜城的大巴上。
阳光透过车窗的玻璃照射在我的身上,使我感到一阵暖意。不过不幸的是,我总是在这样美好的时候想起出版社总是在早晨的时候,打电话来催稿,而那时我也总是沉浸在阳光的温暖里和美梦当中。
这就是工作的一大缺点,它让你无法完全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最可恨的是,他们总是在你美梦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打电话问你:
“新小说的大致框架构思的怎么样了?”
“xx号在xx市有个签售会,你的行程安排没有问题吧?”
“你的小说进度如何,能按时交稿吗?”
“你的小说反响不错,要不要考虑写第二部,我名字都帮你想好了,就叫《行走在人间之黑铁武士》怎么样?”
、、、、、、
诸如此类,用上水滴石穿的精神,不厌其烦的给我打。
而我那时的脑子里永远是——what,签售会?没有时间,我要睡觉。要个新小说的大致框架?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拿不出来。我已经被你折磨的江郎才尽,思维枯竭了!
但我总是说:“嗯,听你们安排就好了,我能准时出现。小说已经构思好了,正在赶,嗯,对,你们放心,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现在想再睡会。”
然后在他说:那就好,你辛苦了······
什么这些那些,叽叽歪歪,一堆嘱咐之前,赶快把电话挂掉,扔到墙角,让它在我的眼前消失。
从事出版行业的人,都有病,而且都病的不轻。有时我都怀疑自己病入膏肓了,我不是没想过封笔不写,但想来想去,确实不懂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算了,都坐在去阜城的大巴了,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只是为什么我没带手机?
我摸了摸口袋,只还有九十三块。为什么我身上只有九十三块钱?去掉路费,就还只剩下六十三块钱!作为一个畅销书作家,或者曾经的畅销书作家,我不应该这么穷的啊。
大巴已经启动了,但是车门还没有关,我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心想:假如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我保证,我真的不想再来阜城的,那对我来说个充满遗憾的地方。可是,我却不想下车,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也许我正在做梦,这一切并不完全受我的理性控制。
六年,终究还是要回去了。看着窗外的飞过的景色,为什么不回去呢?害怕吗?害怕那个遗憾?也许是,但我其实一直知道就算一直不回去,那个遗憾并不会就此消失。我常常在书里教别人勇敢的去面对自己最害怕的东西,但是自己却总是很怂。不知道假如我的读者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怎么想。
也许让一个人害怕的东西并不要很多,有一件就够了。
下车的时间定格在10:43。出了车站,在门口看到了公交车站,来都来了,还是得回学校看看——我的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屁呀,你就是奔这里来的,六年里,也是因为这,你才一直不想回来。呵呵,怂到这个地步,我都想被自己气了了。
还是13路,还是最后一站。
一站到底,到站、下车,我推了推那个廉价黑色的无镜眼眶,这是我装文艺的必备神器。
阜城的变化令我咋舌,熙熙攘攘的人群,四通八达的道路,星罗棋布的大厦。虽比不了北京、上海的繁荣,但和六年前相比,也可谓是天翻地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是那个诗人的诗句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古人常常有物是人非的悲情。但此时此地,不仅人非,连物也非了。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六年,不短了!
我这个人有时常常莫名的会“矫情”,但是好在我吃的就是“矫情”的饭。
这些年为了收集素材,走南闯北,五湖四海,去过各式各样的地方,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北京、上海、陕西、海南、新疆、西藏……太多地区,写了许多。单单不愿来这个地方,可能与这里太熟悉,反而觉得没什么可写的,又或者没有那个人的这里,我不愿意写……
到了阜城三中的校门,我下意识的去看表:11:34。
走进时隔六年的校园,陌生又熟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么长,假如我还是学生,教导主任可能要抓我当反面教材。当年的教导主任没少拿仪容仪表说事儿!
原来正对校门的是一面时钟,现在已经被一面大屏幕代替;原来的三层楼现在变成了五层;又多了一栋教学楼;体育馆也竣工了,我又想起读书那会,有时体育课前刚下过雨。我们在露天篮球场打球的时候,永远有人因为地滑摔倒而招致别人的大笑。现在闭上眼睛仔细听,似乎笑声还在耳旁。
大概是元旦的原因,学生老师大多还没过来,总期盼着碰到一些熟人,老师也好,校工也罢,可偏偏都不认识。就这样溜达吧!来到了体育馆,这可是当年我们那一届学生一直盼着的啊!一盼就盼了三年,可惜直至我离开,也没进去过,这次,一定要进去瞧瞧……
3
“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是她告诉我的,这句话我一直觉得是对现实的无力给自己的自我安慰,当然,也有可能还有我没有参透的深意。
体育馆的一楼是六个篮球场组成的,没人。二楼是一个游泳池,也没人。那声音就一定是从三楼传来的了。与一楼二楼的冷清千差万别,三楼热闹不已!这个被十二个羽毛球场组成还绰绰有余的小空间被占满。看着学生们打着球,多少有些手痒,向里面走去,找个球打。
思念一个人,一个曾经在你生命里十分熟悉的人,总是会在某些相似的地方或者场景恍惚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看的到,却不能交谈,明明知道不是,却又愿意相信这都是真的。
比如——这第四场地对面打球的那个姑娘起跳的身影和动作,简直和六年前她起跳的身影和动作一模一样。恍惚间,如同时光倒流,我又回到了六年前在看她打羽毛球的时候。
这种莫名奇妙的熟悉感,常常会在消失后使我感到失落和烦躁。慢慢的,在陷入这种感觉之前,我会尽快的抽身走掉。
我刚刚转过身,正想快步走掉。去听见身后有人喊:
“等等,请留步!”也许是我的书迷,我不太爱在媒体上露脸,但是去过签售会的书迷或者看过网友拍的现场视屏的读者应该是知道我的长相的,我有过被书迷认出索要签名的经历。
“你们好…啊…”我转过头,被惊的说不出话了。她怎么在这!而刚刚那位背对着我的女孩看着我,手中的羽毛球拍随着眼角的泪水一起滑落。感动?吃惊?欣喜?亦或者是愤怒?憎恨?可能都有也可能都没有。想走过去,可不知怎的,我竟提不起我的脚,它太重了,重若千斤!我和女孩太远,远似千里!我分不清那是几丈还是几千里。抬起手,又放下,选择死亡很困难,但有时候拿出勇气也同样困难。
我记得有读者给我写信说:许多时候常常出现在梦里的人或物,当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自己反而会犹豫不敢去拥抱。
我回信告诉她:要勇敢,要勇敢的去追逐自己心里所真正想要的东西,当他出现的时候,要毫犹豫的去拥抱他。
可是现在,我在干嘛?在犹豫吗?
球拍掉落的回声如此刺耳,周围那么静!不顾掉落的球拍、不顾滑落的眼泪、也不顾周围的目光。一步,两步……明亮的眸子里有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我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千里之距短如尺,千斤之重轻似羽。我欲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又或者是她引导我抱住她。
不再是无声的哭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小枫,你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张婧,让你······让你久等了!”——我在心里说。
4
叶落不闻君归期,日日思君不见君!
我和张婧有六年没见了,这六年来,她总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她倚着我的肩膀,让我从梦中笑着醒来,又在醒来的悲伤中睡去,仿佛天天看,却又从未见。
周围的人目光都被我们所吸引过来,我看向他们,大家都在小声讨论。所有人都是“我已经看透你们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也许,这会是明天三中的头条新闻。
张婧向我快步走来,我却有点不敢去看她。
“我们走的都很急,什么都没留给对方。”张婧说着,紧紧的抱着我。
我轻轻的推开她,擦去她眼角的泪,可我心里的话还是说不出口。她又高了一些,头发还是那么顺,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纯净,她还是那么漂亮,不,不对,更好看了!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熊孩子在那起哄,可这哄起的还真是时候。我想,我应该吻她,嗯,没错,我应该。
犹如碧海蓝天,漫天白雪,我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你的样子,恰如芝兰泣露,清池粉荷,轻嗅一口,都是世上最让人心醉的迷迭香味,美如和氏珠玉碧,不如映雪美人红。
“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假如她再对我说这句话,我会坚定的说:“是!”
······
12:12,我们从体育馆出来,我跟在她的后面,果然高了,一米七的海拔,火辣的身材配上米白色修身毛衣,青色加长款外套,头上系着蓝色丝巾。这搭配真是令我难以理解,我可能永远都不能理解女性的穿衣艺术,这个比当年解解析几何还要难。不过效果却是很好,张婧要是被别校的学生的看见,大概会被戏称为“别人的老师”,妥妥的“绝不缺课”系列的美女老师。
我走在张静的身后看着她,有时会有落叶在她身后飘落,就像旋蝶飘舞,一切都让人觉得岁月静好,恍如梦中。
像张倩这样的美女,大概走在街上会有很高的回头率,就算她是老师,对方是学生也不例外——刚刚过去的那两个男生还在看她。
而旁边路过的两个女孩也在交头议论“这个男人和张老师肯定不是一对!”
“为什么?”
“美女和野兽只可能发生在童话故事里,张老师不会那么没品位的。”
“也是哈,这男的也太没档次了!哈哈哈……”路过的两个女孩说说笑笑,谈论着我们这不似一对却走在一起的一对。
什么情况?这种事不是要小声讨论吗?一定要让我这个当事人听得这么清楚么?而且,要是夸我也就算了,但这是分明是在嘲讽,这就让我跟不愉快了,我没品位?我没档次?现在的小姑娘都是什么口味!
“咋了?”张婧装作她没笑过一样回头问我。
“我的打扮很low?”
她笑了,没有说话,挪步来到我的左侧。不说话,但是拉着我的手。这是我多少次梦到的场景啊!可在他们眼里我确实low!太过分了!
我从泊在的路边的车里看了自己一眼,乱的发亮的头发,淅沥喇碴的胡子。黑色的衬衫,肥大的外套,腿上的裤子显得贴身又臃肿。这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翻版的高晓松,这大概就是每天宅在家里码字的过气作家形象吧。我不再怪他们,这样的人,刚刚张婧怎么抱得下去。或许对其他人我不在意,只是在张婧面前多多少少有些惭愧……
我还在想着,张婧好像被刺激了一样,傻傻的站在哪,呆呆的看着我“你,已经,结婚了吗?”
“嗯?什么?”我差点被这傻姑娘气乐了,我怎么会和其他人结婚呢?
她拉起我的左手。盯着无名指上那枚银制戒指。
5
“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张婧把我带到一个熟悉的地方,这里还和当年一样,我看着面前的火锅店。
“没想到吧,这家店还开着呢!还记得这吗?”张婧说着,脸上却带着孩子般的笑颜。
怎么会忘记呢?这是我们第一次拍照的地方。
12:30,正是这热闹的时候,我们走进去,七年了,那面照片墙还在呢!照片里的我们都还是个孩子,只是照片里不止我们两个人,而张婧挽的却是那个人臂膀,他叫胡旭。
“你看!还在呢!”她得意的指着我们的照片,得意的笑着。这是故意的!老板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好像认出了我,寒暄一番后把我们带到二楼。这家火锅店不小,一楼是大众式的自助火锅店!而二楼则是分成了数个小包间,个别大包间组成。小包间坐四个人绰绰有余!大包间像是特定准备的一样,平凡而大气。不得不说这位老板很能抓得住人心,谁不想在这喧闹的世界里寻求一番宁静呢!
我和张婧在一个小包间里面,她把我们的外套挂在门后,我们面对面坐下,面对面坐下,店家为我们上好锅,推了菜,便不再进来。我看着正忙着烫菜的张婧,还是那么漂亮,只是这个火锅真的碍事。
张婧抬起头“噗嗤,哈哈哈!”
“笑什么?”
“没什么,那个你要不要把口水擦一下!”
“对,对不起!”“哈哈哈……”我连忙用餐巾纸擦了擦,听着张婧放肆的笑声。
张婧把啤酒放在我的面前。静,太静了,我加速的心跳都听得清楚。
“这些年还好吗?”我们同时问道。
6
头上的吊灯非常亮,真是一个大的电灯泡……可能张婧也觉得火锅比较碍眼,坐到右边看着我,等我说着这些年没有她的故事。
一口饮尽杯里还带着泡沫的啤酒,又续上一杯。
我笑着看着张婧“六年了吧!”
她喝了一口“2292天,从我们分开的那天我就记着,那天是2011年9月18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王枫,这些年你都去哪了?不过不管怎样我都要感谢上天,我说的对吧,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安排你来找我,安排我们在体育馆再一次相遇。”说着又把余下的半杯啤酒喝完“你为什么就走了呢?为什么就不等我呢!”又把自己的酒杯续上。
她灼灼的看着我,又饮上一口“你走了,我留下做什么。我没有想过那天是我们的离别日,再一次相遇是六年后的今天。还记得吗,那天是9月17号,星期天,你叫我出来喝酒,我们就坐在楼下,你、我、还有胡旭,咱们那天拍的照片,就是楼下那张,你忘了吗?不会,你的记忆力一直比我和胡旭要好?我想了六年,一直没有想明白那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分别,还是为了六年后的重逢?”“嘀嗒,嘀嗒”泪水落入酒杯冒出泡沫发出“沙沙”的声音。
“别哭了,你的眼泪太珍贵,我赔不起!”
……
“别哭了,你的眼泪太珍贵,我赔不起。胡旭呢,他怎么一个人把你丢在这了,明天我非揍他不可。”我从卫生间回来,胡旭已经不在了,只剩下独自落泪的张婧。
“胡旭呢?他欺负你了?”
“没有,他走了。”抽泣又急促了一些。我走到张婧面前,她坐在那,看着我。我抚摸她的头,这是几年高中养的一个习惯,她环住我的腰埋头抽泣。快晚上十点了,我们又挑在角落里,所以没有引起太多的人注意。终于她不要哭,就那样抱着我,又狠狠地呼了两次鼻子“你不会把鼻涕全蹭我身上了吧!我告诉你,我后面可一群人证呢!”
她抬头看着我,红彤彤的大眼睛,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见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拉着我跑出火锅店,来到学校后面的公园,就在火锅店对面,绕开正在施工的地方就到了。
她把我拉倒一个石凳上坐下,依靠着我的肩膀“小枫,我和胡旭分手了!”我愣了一下!
“为什么啊?他对你不是挺好的吗?虽然没有我对你好。”我说着不忘开个玩笑。
“所以啊,他就说我,说我”
“我当什么呢,他又不是第一次说你,怎么这次偏偏要分手。”
“他说我喜欢你。”
我愣了,不再像刚刚那样有底气“他,是他误会了,明天去和他解释一下就好了,没事的!一定没事的!”说完,大口喘息……
“可他,没有误会。”张婧蚊子般的声音如同惊雷一样。
“不一样吧,喜欢与喜欢也是不一样的。”我太冷静了,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她不说话,静静的倚着我的我肩膀。我看了看表,快10:30了“回去吧,不早了!”
“能再陪陪我吗?我……”
“怎么了!”
“没事,走吧,你背我。”
“不背。”我站起来要走。她拉着我的肩膀,像只树懒一样一动不动。
“不背我不走。”你说这人!最终还是我又在她面前,转身,蹲下。大丈夫得能屈能伸嘛!
她“扑”了上来。“哼!”……“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会啊,不过我会陪你的。”哪怕是以外人的身份。“明天和胡旭解释一下就好了。”
背后没有回音,她那样趴着,我这样走着……夏风和煦,充满了对她的回忆,婧,原谅我贪图这片刻的美好,或许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也不会这样了吧!
......
张婧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不管,你就得赔,我流了这么多泪,全部都要赔。”
7
“那可不行,我可是有妇之夫了!”我伸出左手,露出无名指,挑衅的看着她。她拿下我的戒指,要扔掉它“你不打算看看吗?很贵的。”
“切,多少钱?我赔你!”她收回扔戒指的手,将戒指攥进手里,又好像心有不甘,伸开手掌,仔细的看着手里的戒指,突然笑了,人比花娇!
“够赔你的眼泪了吗?”我问道,她一定看到了戒指内侧篆着的那个字“婧”。我怎么会忘记她呢。
张婧一阵恍惚,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差不多吧!吃饭!”
我拿起酒杯灌了一杯为自己再续一杯,这是第三瓶了“别急啊,酒还没喝好呢!其实你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她看着我,我拿着酒杯又灌了下去“我们走的都很急,什么都没留给对方,除了磨人的思念。”
“那一天,你没有来,我逃课去找你,你不在家,我又去找胡旭,问你去哪了,他说不知道,我打了他一顿。”
“打完他,我又去了你家,去了咱们常去的球场,常去的公园,去了每一个你可能去的地方,可每一个你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你。我就这样找遍了整个阜城,都没有你,于是我索性信了胡旭,信你永远不会回来。可你不在了,我还留下有什么意义呢?我回了老家,六七年了,一次也没来过,害怕失望,当时也不像现在谁都有手机,当时咱们班有小灵通的都不超过仨,与班里的同学也都断了联系。”说着觉得那盛酒的杯子太小,拿起旁边的瓶子灌了下去,张婧没有拦我,就静静看着。
“对不起。”张婧关上了火锅,她说太吵,格外的冷静,和那天一样。
“别这么说,我得谢谢你?”
“为什么?”
我故作生气“说说而已!你让我想了那么久,还想让我谢你,不喝完这杯我可不原谅你。”
张婧笑了,喝完手中的一杯,又满上“你还是这么无聊……”我笑笑,没说话,我知道她会给我一个那个谜题的答案。
“或许哪天我应该告诉你的,你也知道,我爸常年不在家,一直在江苏那边打工,这些年混的也还不错,当了个包工头。年前接了一个不小的工程,是一个小区的建筑,结果到了次年九月完工,到结账的时候,老板没钱,就是前几年特别火的一种黑暗行为——拖欠农民工工资。我爸没办法,把家产全部散给了工人伙计,可那是一百多号工人啊,这个工程怎么说每个工人也得十几万啊。”不知张婧是累了,还是醉了,眼中的泪水不断打转,趴在桌子上看着还在冒泡的那杯啤酒。
“你知道吗?我真的痛恨那些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人吗?特别特别恨!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什么办法都没有,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等待!”
张婧端起酒杯,对着我“小枫,来,干了这杯。”然后一饮而尽,我就这样木讷的陪她喝着。张婧拿起酒瓶,倒了半天才发现瓶子已经空了。“老板,再来一打啤酒!”张婧不甘心不醉,冲包厢外喊道。
“好嘞。”
“别喝了,你要醉了。”我劝道。
张婧抬起那精美的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我“小枫,我已经没人可以依靠了······只有你了······”
“一千多万,我爸怎么可能拿的出来?他给那个开发商老板打电话,可那就是个黑心的老板,我爸打了那么多电话,后来那个开发商干脆不接了。2011年的9月13日我爸去找他,找了一次,没钱;两次,没钱;也不知道后来多少次了,就是没钱,那几天我爸几乎连觉都没睡。后来连人都消失不见了,我爸拿着合同去法院,可是法院一拖再拖根本就是不受理。开发商离开的那天是9月15日。我生日的前一天。”
张婧像是说累了,感到口干舌燥,抿了一口啤酒······
“跑了,全都跑了,哼,连干到一半的小区都不要了,人去楼空,我爸没有办法,去找那百十号兄弟,可,能有什么办法?人家卷铺盖跑路了,可这百十号工人兄弟得吃饭不是?我爸又去上告,申诉!没钱啊,有什么办法,有更甚者直接把我爸和他的那帮兄弟直接堵在门口,门都不让进,哼!社会黑暗?不,黑暗的不是社会,只会是人心。”
我并没有说话,离开了学校六年该见的差不多都见过,该领略的也都没拉下,所以对于张婧所说的这些,我完全可以理解······
“滴答,滴答······”“咕噜,咕噜······”“沙······”眼泪低落在啤酒里,冒着气泡的啤酒,又被灌进肚子里。
“都是农村的伙计,都是跟着我爸走出来的劳力,可是我爸把他们带了出来,却没脸把他们再带回去,家里的妻子儿女可都在盼着在外工作的丈夫,儿子亦或者父亲的回归,归来的劳力可以给家里带回一些补给来,可最后呢!什么都没有,血本无归,可能我这个词用的不是很恰当,但确实是带回去的还没有带出来的多。有时候真的不能不信,这就是命,人拼了命想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最后可笑的发现,自己不过在命运的笼子里,就像孙猴子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说着张婧抬起头,想抑制住下流的眼泪,可“滴答,滴答······”的声音反而更加急促,眼泪在不断的流,我拉着她的手感到手上传来的冰冷,我不知道是冷了还是人心已凉。
“记得我的生日吧!”张婧突然发问。
“嗯,9月16日。”我答道。
张婧佯装愠色,双颊微红,可爱中略带几分性感“哼,我刚刚说过了!不过算你过关,还在听我讲话。”突然活泼的语调又转为悲哀“2011年的9月16日,也就是我生日的那一天,我爸开车往回赶,为了给兄弟们再凑些钱好让兄弟们回家过个好年,这笔工资一发,哪怕接下来的几个月不开工都足够过个不错的新年了。可是你知道吧!”
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张婧看我一脸迷茫,也就继续说道“‘9.16高速公路连环相撞案件’知道吗?”我点点头。“我爸的车就被挤在中间,车都变形了,医生到达的时候,我爸已经不在了,可死亡原因不是撞伤,而是疲惫过度引发的心肌梗塞,他是急死的,不是撞死的。”说道自己爸爸的过世张婧没有悲伤,只是一种无奈,同时也有一丝骄傲。有这样的父亲确实值得骄傲,我也算明白了为什么哪天要给她过生日她却没来的原意······
“后来我妈当天就过去了,我和她说多等一天,也就是9月17日的那一天,咱们吃饭,和胡旭分手,其实是我对他说‘我喜欢你。’当然我没骗他,本来答应他就是有一定原因的,所以我就得很对不起他。还是因为你。”张婧又一次把矛头指在了我身上,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就那样用勾人心魄的眼睛看着我。。
我陪她又喝了一杯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是啊,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忘了吗?当时你还问我怎么追女孩来着。”张婧的记忆力果然很好。我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高二下学期,又一次我问张婧怎么才能将一个女孩追到手,她当时好像愣了一下,然后说对她好呗。
“可什么是好呢?”
“就是让她开心的时候为你开心,让她不开心的时候开心,她就会慢慢喜欢上你的”
“可,可我不会啊!”
“唉,你这个榆木脑袋没救了。”说着就从我身边跑开。
这段记忆,我记得还算是比较深刻的,在那之后我对张婧愈来愈好了,张婧却和胡旭越来越近,再后来我便以两方中的女主的好闺蜜和男主的好兄弟夹在二人之间,或许就因为我没有来得及对张婧说:“其实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就是你。”
那之后一次和张婧聊天,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和一个真的人谈了一场假的恋爱,也和一个假的人谈了一场真的恋爱。”而我偏偏是那个假的人。
一切都是因为不够勇敢······
“后来呢事情解决了吗?”我问张婧。
“解决?哪有那么容易解决。”此时的张婧憔悴不堪,哪有刚刚的风光。
“我爸过世之后,我妈提前开始了我的留学计划,我被送到新加坡独自生活了六年,后来经济来源也断了,我在新加坡除了上学之外,还要打三份兼职。我还不如留在这个地方呢,那样我妈可能,我妈可能也不会也离我而去······呜呜······”说着张婧再也坚持不下去,在我怀里肆意痛哭,完全不在意我衣服的残破与连我自己都难以忍受的汗臭。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暖意以全部散尽,怀里的美娇娘已经停止哭泣,在我怀里蹭着,“你是不是又把鼻涕蹭我身上了?”
“不就是擦擦鼻子吗?也没什么,对吧?要是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我当然白了她一眼,继续听她讲着那个让她心累让我心疼的故事“把我送走以后,我妈独自承担起所有的债务,压了房子卖了车子,说出来可能你不信,我爸我妈还了五百多万之后,我妈去买了张彩票,还中奖了,五百万大奖呢!虽然乡亲们善良,知道我家苦处,也都没强逼,反而时时帮助我妈,可我妈最后还是走了,和我爸走的原因一样,现在还欠一些人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两百多万。虽然前一段时间我回来乡亲们都说不用还了,不过我可不能给老张家丢人,我妈走之前,账本保存的很好,所以我知道欠谁多少钱。我一定会还给他们的,要不然以后我没脸见他们。说真的,对我父母的死,我并不悲伤,相反,我为身为他们的女儿而骄傲。”张婧从我怀中坐起,“好了,其他的不说了,开始吃饭!”
这就是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即使再苦再累也要微笑面对未来······
8
我还是被胡旭那孙子骗了······
2011年的9月18日,张婧没来学校,我和胡旭逃课,去了我们三个人经常打球的那个篮球场,张婧海拔得有一米七左右,因此打起球来和一个普通小伙子差不多,不过很多时候她会安安静静的做个观众,而场中两个男主角也都认为这个观众是自己的。
惯例的1vs1,胡旭带球上篮,说张婧父亲要带着张婧母亲和张婧一起出国永远不会回来。
“张婧和她妈出国了,他爸安排的。”胡旭说完,我们两人皆是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蓝旗掉落。
我有些不愿相信,但却也是无言以对,“哦,这样啊,那挺好的。”我说道。
“是吗?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我的傻兄弟!啊,不对,你不配,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兄弟。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不过是演给张婧这个贱人看到,直到前几天我带张婧去了宾馆,哎呀,你是不知道那感觉有多爽?对了,你还是个处男,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张婧,但是她的第一次却给了我,哈哈哈。”说完,胡旭癫狂的笑着。
当时的我有些恍惚“不可能,张婧不可能这样做的。”
胡旭接过话来:“怎么不可能,我告诉你,那感觉可······”我没有让胡旭把话说完,一拳把他撂倒在地上,转身离开。
“从此,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兄弟。”我停住,背对着身后的胡旭说着。我当然知道胡旭说的不是真的,只是他那天特别欠揍,而我那天特别想打人。
“再见了,我的好兄弟,我爱的女孩,我知道你们才是一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发泄方式,我是攻击物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胡旭的发泄方式好像是被物体攻击······
那之后,我辍学了,去部队历练了两年,那是一个集体改造营,它让劣质的人不再劣质,也让高尚的人不再高尚,但却会把人领上一条正途。
回来之后,我成了一名作家,我把对张婧的思念藏在文字里,只待被人发现。至今日成为这么一个不愠不火的也不至于饿死的作家,当然不是靠写作活着的,我这么低的稿费,靠它,早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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