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六点半。厨房里的灯亮着，煤气灶上的火苗平稳供着火，锅里似乎已经闷闷地冒出声响。秦莉娟掀开锅盖，舀了一盘子的水，往盘子里放了挂面，清澈冒泡的水瞬间变成稍微混浊的白色。秦莉娟用筷子捞了一下盘子里的面，再把水倒掉，夹住刚涮过水的面往锅里煮。面汤是红色的，之前已经把番茄炒了一下，放了些花生油。

房间里，秦妮已经被闹钟闹醒，挣扎着靠坐在床头，试图睁开眼睛。屋里还是黑的，她扯开窗帘，看到楼下的车已经开始陆续流动了。也能隐约看到街边用车卖早餐的包子摊、粉摊等已经准备就绪，腾腾的热气上升，秦妮看不到买早餐的人的脸，但也能认出来一些摊子前是围了一些骑电车来买早餐的人的。秦妮清醒了一些。

“妮妮，起床了。”秦莉娟走过来敲门，“早餐我有在弄了，赶紧起来洗漱吃早餐，开学第一天可不要迟到。”

“好……”秦妮在房里有气无力地回答，起身、洗漱、换校服。

秦妮走出门已经是七点十五分，桌上摆好了挂面，一个小铝碗装着，汤淹没过面丝，绿色的小节葱花漂在汤上，碾过、炒过的番茄皮附在碗边缘，还有一颗鸡蛋斜压在面上，筷子就横放在碗上。食欲大振!秦妮坐下来，首先喝了一口汤，再咬了一口鸡蛋。秦莉娟还在厨房准备着第二碗，因为秦蕊也要起床了。秦妮看着秦莉娟一个人忙碌的身影，倒难过了起来，“妈，谢谢你。”

“这孩子一大早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啊，以后你当了父母你就明白了。”秦莉娟捞了第二碗面。

秦妮看了看秦莉娟房间门口，秦蕊还没有起来，门口没有动静。“妈，你觉得孤单吗？要不要找一个叔叔陪你……”

秦莉娟立刻严肃起来，“秦妮，以后不可以说这种话。”

“我不是看你照顾我们太辛苦了嘛～而且爸爸他，也都没有怎么回来看过我们。”秦妮脸上堆起苦苦的笑容。

“总之啊，这些事以后你就不要再操心了，我不辛苦，能照顾你们我很开心。你好好把自己的学习顾好，这些事就不要再提了。”秦莉娟给自己捞了第三碗面。秦妮捞着一根面递到嘴里，一吸，“嗖”地一声，面条已经被她吞了，“哦。”她小声地说，又不自觉地摇了几下双腿。

秦蕊开门走出来，坐到秦妮旁边吃面。

“我说，你也快十二岁的人了，也该自己尝试着睡一个房间了吧。这么胆小，啥时候你才能真正“茁壮成长”起来呢!”秦妮对旁边的秦蕊说。秦蕊被话塞得差点没被面条噎着。她瞪了一眼秦妮，没有答话，自顾自地低头吃面条。秦妮看着秦莉娟又偷笑了一下，起身把碗放到洗碗槽里，再从米柜拿出一盒牛奶，“我上学去了。”

何明皓就站在楼下等着她，他的自行车就靠在他旁边，到他大腿的位置。

“你怎么会来？”秦妮看见何明皓第一眼就问。

“趁我还没去学校以前，趁你的脚伤还没彻底好以前，我就负责接送你上下学了。”何明皓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和一杯豆浆正在吃着，对秦妮咧开微笑。秦妮上了何明皓车后座，何明皓平稳骑着车穿过红绿灯，路过天桥，向林茂高中校门口开去。

“我就不送你进去了，教室就在拐角。放学我来接你。”何明皓一边帮秦妮整理书包带，一边说。“哇，那不是何明皓学长吗？听说他顺利上了华西，华西诶，那可是我的梦想。”一对女生从校门口走进校门，其中一位女生对另一位说。“华西是你的梦想，可是何明皓却是我的梦想。”另一位女生回答。“他旁边那个女生是谁啊？怎么好像也是学姐?”一个女生说。“那个吗？我也不知道，应该是追求者吧，哪一届的不大清楚。”另一个女生回答。两个女生疑惑地看着秦妮，秦妮“嗖”地瞪了过去，两个女生佯装看向别处，小跑进了校门。何明皓看见秦妮生气的样子，摇了摇她肩膀以示安慰。秦妮转身进了校门，说“好。”

秦妮走进a班，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半的人，没有人说话，有一些同学在整理书，有一些同学已经进入学习状态，还有个别人在偷偷吃早餐。秦妮走到前门第一桌，一个女生正在背单词，“同学，不好意思问一下，这个座位是怎么坐的呢？”陆欣抬起头，看到秦妮，高绑的马尾长度正好卡到脖子后方，发黑而直，她没有刘海，一些小小的稀疏碎发还是挂在额头两边没有分散开，她明明没有化妆，但是却给人一种很亮眼的感觉。她的脸是圆脸，眼睛会笑，个子高挑，态度友好，整体散发出一种很清新阳光的感觉。这是陆欣对秦妮的第一印象。

“哦，是随便坐的，你喜欢坐哪里就先坐哪里好了。你好，我叫陆欣。”陆欣笑着回答秦妮，顺带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谢谢你，我叫秦妮，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秦妮笑着伸出右手，陆欣以为她是要握手，横着把手递出来，然后秦妮就拉起陆欣的手撑在课桌上，像预备扳手腕那样子握起来，然后放下。“这是我独特的握手方式。”秦妮哈哈笑起来，陆欣也笑了。

秦妮看了四周，教室里一共有50套桌椅，共五组，一组十个位置。她走到讲台前第二组第三桌坐了下来，拿出书包里的书摆在桌上，一枝黑笔、一枝红笔，一本何明皓的英语秘笈，一翻开，里边密密麻麻记的都是单词速记法，图形记忆术、谐音记忆法、词根记忆法……“何明皓这人，学习的鬼点子还挺多。”秦妮小声嘀咕着，也拿出草稿本背单词，两个月前的单词存储量重播似的慢慢回到她的脑子里。上课前五分钟，班里的人陆陆续续赶过来，教室里的空位被填得差不多了。秦妮看了一下发现只有七个空位：斜对面第三组第二桌、第三组第三桌、第一组最后一桌、第五组最后一桌、第二组倒数第二桌、第三组倒数第二桌、第四组第五桌。

班主任走了进来，秦妮见过他，早在她之前进入林茂高中的时候，就听说林茂高中主打补习班的候老师，在林茂高中百分之八十升学“985”、“211”高校的基础之上，他带领的补习班a班更是再创辉煌，班级升高校率更是高达99.9%，往届的补习a班可是林茂高中的辉煌。那剩下的错失‘211’的0.1%，可能就是因为答题卡涂错了，才又败下阵来。

候老师站上讲台，站定，放下数学课本，说，“首先……”停顿五秒钟，“我要夸奖一下你们这早到的43名同学。毫无疑问，你们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为什么呢？第一，你们入了我的门下。第二，你们已经有了之前的基础。第三，你们其实只是还需要一条线哈，那就是高考。”同学们哄地一笑。

“那么入了门，我们就要谈正事。第一，不准谈恋爱。”台下又哄地一笑。“第二，给我好好学习，熬过这十个月，前方就是……”“就是更黑暗的十个月”，有同学回答。候老师不说话了，沉默了一分钟，班里安静下来。有的同学责怪那个多嘴的男同学，有的又默默翻起了课本，秦妮却想：“这是一个有管理班级方法的老师。以静制动。”门口跑来七个男生，“报告”一声，候老师挥挥手示意他们进来。这其中就有四名同学是慕赫宿舍四人组。慕赫在第三排第二个位置坐下来，淩章坐在慕赫后面，就是秦妮右手边。大头楚骏跑到第一组最后一桌去，因为那凉快，离后门比较近，唐宪廉则选中第五组最后一桌，那里是墙角，适合他不被别人打扰自由自在地背公式。其他三人则在剩下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秦妮看见慕赫走进来，赶紧拿英语书挡住了脸，怎么又是他!倒霉。不过，他……穿校服的样子，还挺阳光的，哈哈。淩章在秦妮旁边坐下，听见秦妮的笑声，“你笑什么？”慕赫转过头来，看见是秦妮坐在自己左斜边上。秦妮猛地看向淩章，他不是……自己之前隔壁班的男生？淩章看见秦妮的脸，这不是？隔壁班那个很搞笑的女生？

侯老师又开始发话，他们三个人各自转正了自己的头。“我知道你们来我这，有的是因为高考答题失误，有的是根本交了白卷，还有的则是因为家庭里的变故，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给我听好，我不听什么类似于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的类似的话，既然你坐在这里，不管你承不承认读书是否有用，这十个月内，你都要给我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不管你是谁替你做出了坐在这里的选择，说白了，我就要看结果，我看‘985’，我看‘211’，我就是这么一位……额……功利的班主任。”候老师真诚严肃地看着底下这帮心还有些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