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姐姐。”
随着一声轻唤,阿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夜晚火光的辉映下,被烫伤的半张脸尤显得恐怖。但阿花整个人温和平静,和平日一样,神情未见异常。
月华把人叫了出来,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刚才提到杀人凶手,难不成一个小姑娘会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阿花一介孤女,在场的人是不信的。
有村民提出了质疑:“你该不会说凶手是阿花吧?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我们大伙儿可是看着她长大的!”
村民纷纷附和,言道阿花生于李家村,长于李家村,绝不会是杀人凶手。
别说村民不信,柳乘风也小声说道:“仙姑,你是不是弄错了?”
村民纷纷讨要说法,指责月华拿一个小姑娘脱罪。
月华不与大伙儿争辩,而是盯着阿花发问道:“村民为何知道我们半夜掘墓?此事除了我们几个,只有你知晓。”
白日决定趁夜掘墓后,几人一直待在一起。村民来得如此之快,事有蹊跷。
阿花埋下头,道歉说:“我给村长爷爷送洗干净的衣物……不小心说漏了嘴。对不起,月姐姐。”
老村长怜惜阿花一介孤女,平日多加照拂。阿花受其恩惠,经常洗衣答谢。做为看着阿花出生、长大的长辈,老村长站出来为阿花作证。说是阿花不小心说漏了,仅凭此指证凶手完全没有说服力。
拿不住妖邪,擅自掘人墓。再加上胡乱指证村民,月华犯了众怒。
李长庆愤愤不悦:“枉为仙门中人!拿不住妖物,就在这儿信口雌黄!还有你,我一定要上东流门找你们门主!”
水一程再次遭到责难,只木着一张脸看待这场闹剧。
“阿花。”月华上前一步,轻声轻语地唤人。刚才说人是凶手,此时却不像是对待凶手的样子。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月华皱起了眉头,“而是……死去的村民!”
说时迟、那时快,月华突然出手,不带一丝留情地打向阿花的天灵盖。月华突然暴起,出手狠辣,速度快到水一程都来不及阻止。众人始料未及,在场的人无不吓到。
“仙姑!”柳乘风大喊一声,满脸震惊。
阿花见泰山压顶之势,若不反击定要命丧当场了。下意识地出手应敌,但整个人依然被震飞落地。
月华缓缓走过去,对着重伤吐血的阿花逼问:“送衣服可以明日送,你偏偏要趁夜去。平日少言寡语,却在答应了我的事上说漏嘴。还有……你一个农家孤女为何要藏着掖着……你会法术!”
若是普通人受月华这一击,早就当场没命了。也是月华这一击,柳乘风他们才知晓阿花竟然会法术。
“你早就怀疑我了?”不再做无用的否认,阿花用手背擦掉嘴边的鲜血。
月华才来村子两三天,哪说得上早怀疑。昨日在死者家,月华明明注意到阿花脖颈被李婶指甲划伤。但回家后,除了乌青的瘀痕未见伤口。月华肯定自己没有看错,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要拼命找出真相。
昨夜辗转难眠,月华连夜去问了李大娘更多关于阿花的事。
阿花的母亲生得美丽,年轻时曾是李家村村花。风风光光嫁给了来村里落户的有钱人家,即阿花的生父。一开始夫妻恩爱,生活幸福。但阿花的母亲生了她后伤了身,未能给夫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阿花的父亲对妻子越来越不满,渐渐变得暴躁。后来竟被人发现和村里的寡妇有一腿,夫妻争吵打架。激动间热水倾泼,不小心伤到了年幼的阿花。阿花被烫得哇哇大哭,彻底毁了容。
阿花的母亲是美人,阿花小时候也靓得像一朵花。毁容后却被小伙伴嘲笑丑八怪,甚至看热闹的大人也会说三道四。父母先后去世,阿花成了孤儿。一个孤女守着大宅子,渐渐大了招人惦记。村里的单身汉爱骚扰她,势力的小人想骗她房子。没点本事,阿花休想过得安生。
月华隐隐有了猜想,却没有确凿证据。坐在屋顶想了一夜,决定冒险引蛇出洞。方才出手逼迫,正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若阿花真是无辜的,月华也有本事在最后关头收手。但阿花带着血腥的妖气,无不昭示她是杀人凶手。
月华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四条人命!他们不是看着你长大,就是和你一起长大,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们该死!”阿花直视月华,愤愤道。
李二企图侮辱她,她不过是反抗罢了。反正他是一个单身汉,死了不会有人惦记。而和她定亲的李娃子,居然和镇上的姑娘私通,想要骗走她的房契。阿花因为一时冲动连杀两人,愤恨世上的不公。杀了两人后,阿花突然觉得杀人很轻松。就是死个人,顺道为村子除害。
还有阿香,因为嫉妒小时候阿花在容貌上压了她,平日见了人总是阴阳怪气的嘲讽。阿花毁了容貌,失了亲事,而阿香却要嫁如意郎君。当听到这个消息时,阿花想着搅黄她的婚事。不是嘲笑人克夫命吗,那就让她也克夫。
至于李全,脾气暴躁,喝了酒就殴打妻女。一看到他,阿花就想到自己的父亲,毫不犹豫地杀了。
“他们的确是我杀的。”阿花毫不避讳,承认了自己的所为。
村民们一时哗然,李长庆神情激动,道:“我儿子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下此毒手!”
“他不是我杀的,他是被克死的。”阿花阴阴地笑,抬手指着阿香,“就是她,就是她克死你儿子的!”
阿香吓得一个激灵,连连躲到长辈后面。别的村民也战战巍巍,离得远远的,生怕阿花出手伤人。
“我跟你拼了!你还我当家的命来!”
李全妻子呜咽着,冲上去捶打阿花。阿花随手一推,把人撂倒在地。
“阿娘,阿娘,你别这样!”见母亲挣扎着还要去打人,李全的女儿赶紧拦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事。
“那个男人总是打你、骂你。我帮你把他杀了,你应该感谢我。”阿花魔怔般,喃喃道,“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我明明是在帮你们!我是在为民除害!”
“你,就是你!”阿花指着一位年轻的寡妇,“那个李二是不是欺辱过你,我帮你把他杀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寡妇涨红了脸,连连反驳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你别污蔑我!”
面对村民们奇奇怪怪的眼神,寡妇再次辩道:“你们相信我,她在胡言乱语!仙君,快收了她,收了她!”
杀人偿命,今天的事不能善了,月华心里是难过的。
“阿花,做错了事尚能原谅,但滥杀无辜不可饶恕。你杀的人也许有缺点,但他们罪不至死。至少,不是由你用残忍的方式杀害。你的妖术,到底是谁教你的?”
“无辜?”阿花阴沉沉地讽笑,“他们活在世上就是祸害!他打我阿娘,打阿公阿婆,他烫伤了我的脸!我把他推下去了……”阿花得意地笑着,“看着血流满地,我心里好痛快!”
阿花答非所问,在那儿自言自语。月华琢磨出,说的应该是她的父亲。
据李大娘所言,阿花的父亲死后,她的母亲性情大变。阿花的母亲原本觉得是她伤到了女儿,对阿花百般疼爱。但自从丈夫死后,对阿花不闻不问,一年后便病逝了。当初是阿花上山寻父,第一个发现父亲的尸体。如今看来,是阿花将其推落山崖,亲手害死了。第一次杀人,年幼的阿花必会露出马脚,作为阿花的生身母亲肯定会有所察觉。
阿花不认错,村民义愤填膺。
“你这个妖女!仙君,快收了她,为民除害!”
沉默了一晚的水一程,依然沉默。但灵剑应声出鞘,意欲将阿花俘获,带回东流门审问。
此事本就是水一程三师徒的任务,如今凶手已经现形,其余的事月华也不想插手了。
阿花笑声桀桀,响彻在夜晚的山林。无论是曾经嘲笑她的,还是曾经照顾她的,此时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阿花脸上的疤痕抖动,仿佛山野面目可憎的女鬼。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该死。”阿花又哭又笑,“我不用你们动手……”
见阿花身体泛着灵光,月华大惊:“她要自爆!保护村民!”
凌风凌云两兄弟早就做好准备,意欲协助师父擒拿妖女。此时突生变故,立刻以剑结阵,为村民竖起屏障。陶慕亦催动他的灵符助力,保护村民。
柳乘风一时不能接受阿花的恶行,他原本是很同情阿花的。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待柳乘风反应过来,却只拔出一把断剑。
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旁人是阻止不了的。或者说月华无心阻止,死亡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解脱。
只见以阿花为中心,霎时间灵光乍泄,仿佛火树银花般耀眼。活生生的一个人瞬间化为乌有,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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