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言读英仕小学的第一天,爸妈没有送她,他们想要她尽快独立。
彼时的李简言顶着一头男孩子气的短发,穿着英伦风的校服,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方口皮鞋,攥着书包带子走入庞大如庄园的学校。
小小的她已经萌生了爱美之心,出门前花了很久打理自己。可是看着身边从各式豪车上下来的同龄的孩子们,有彼此相熟的男孩子们嬉闹着从她身边掠过,也有看起来文弱的女孩抓着妈妈的手啜泣着不肯进学校。
虽然都穿着风格一致的衣服,她也隐约意识到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
英仕的小学分部坐落在淮城城郊的一座山脚,建筑物一直蔓延到山顶,最高的地方有一座圆顶的天文台。山脚下的建筑星罗棋布,错落有致。道路两旁是修剪得整齐的灌木,随处可见的花园点缀着几组英伦桌椅,供学生学习现代学科的新校区看起来极具现代气息,最令人惊叹的是松林中掩映的一座地道的英式古堡,保留着中世纪的建筑风格,专供学生学习贵族礼仪。
小简言只觉得哪里都是十成十的好看,扑闪着眼睛看个不停,没有留意身旁渐渐逼近的打闹声。“唉哟!!”小简言被狠狠地撞了一个趔趄,但她稳着没有倒,倒是几个男孩子一团倒在了地上。
“喂!你——”为首的第一个站起来,凶神恶煞地盯着这个拦路小鬼,粉嫩的脸上泛着气愤的红晕,上下打量着小简言,“干嘛挡路啊!”
小简言翻了个白眼——她每次看到妈妈对爸爸沉迷什么东西迟迟不来吃晚饭时就爱翻白眼,她福至心灵,很快就理解了这是表达不满的方式。
为首的男孩也看懂了这个白眼,咬牙切齿地就要扑上去揍她,被其他几个小弟好说歹说地拉住——
“童哥,算了算了,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童哥,你的大胡子老爹还在外面校门口看着这边呢!”
“子昂,不要失了贵族的风度。”一个看起来颇有老成气息的男孩沉声道。
童子昂这才愤愤收了手,不知是因为老爹还是贵族风度,好歹没有真动手,但是临走有模有样地对小简言宣战:“你等着,我记住你了!”还不忘配合地扬起一只傲慢的下巴。
简言无语地看着那群小少爷走远,对那个老气横秋,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男孩道了谢。
“不用谢我,其实我是为子昂好。看得出来,他根本打不过你。”他平淡地说完,转身就走,也不打算解释是怎么看出来的。
“哎?”小简言把这话当成了夸奖,一时傻笑了起来。
“对了,我叫童子衡。”
“哦哦、我叫……”
不等小简言自我介绍,童子衡转身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小简言愣愣地,直到庄严的钟声响起,她才回神般朝教学楼跑去。
她昨晚看了很多遍入学通知书,有些字看不太懂,但是她牢牢记住了105这个数字,她知道这是上课的地方。可是跑到建筑群中间时,她有些困惑了,那么多楼,哪个105才是自己要去的呢?
她脑子缓缓地转了转,灵机一动——每个都试试好了!
老天最爱是弄人,如果当时的李简言知道她会在其中一栋的105遇见陆樊宇,她一定头也不回地离开。可相遇的那一刻,还是惊艳了她平淡无奇的十几载光阴。
这是附近最大的一栋建筑,墙外种满了蔷薇,曲折地攀附在外墙上,已经有零星几只白色的花骨朵冒了出来,怯生生地迎风招展。
小简言扒着磨得锃亮的桃花心木扶梯往上,一眼就看见了楼梯对面的门楣上写着105。
她兴奋地冲了过去,却在门口硬生生停下了步伐。她听见了一阵美妙的旋律,出于一种本能的敬畏,她不敢再做声,往里头悄悄看去。
白色的落地纱窗旁,男孩穿着英伦风的西装校服,上衣的口袋塞了一枚金色的怀表,柔软的黑发随着微风优雅地摇晃。那张脸足以惊艳任何一个见过的人,让人不由得愤懑老天在创造他时格外的偏心。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没什么多余的感情,本该稚气十足的年纪,男孩却冰封着脸,古井无澜。
小简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架精致的钢琴,坐在它面前的女孩有一头长而柔顺的黑发,在太阳的照耀下漾着一圈墨色的光晕,小巧的耳朵后别着一只石英材质的发卡,一黑一白相得益彰,衬着一张同样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庞。灵活的双手在黑白键上起落,那音乐声一下就能飘进人的心里。
“他们是这样的般配。”
彼时的小简言并不懂男女之间的事,但是这样两个养眼的人儿凑在一起,让她不由得看入了迷。
陆樊宇在她来的一瞬间就注意到她了。
他从小心脏就不好,身边的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做刺激的运动,他不得不时常像雕塑一样坐着,身边的环境也是安静得像一潭死水,所以他对周围环境格外敏感。
他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女孩看起来比他略小一些,长相还能算是可爱。只是在他长大的环境,从家里的妈妈到其他家的千金女孩们,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简言这样的模样顶多可以入眼。
只是女孩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格外有活力,葡萄似的眼珠子里盛满了光彩,就像一团热烈的火,微微烧动了陆樊宇寒铁似的心脏。
弹琴的女孩一曲终了,轻声喟叹,随即扬起秋水般的眸子看向陆樊宇。陆樊宇不着痕迹地收回了余光,对她极为清淡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就像清泉淌过沙漠,流星划过天边……盛浅只觉得为了这样一个笑,在钢琴前辛苦练习的几年也值得了。
陆樊宇顿了顿,略有些不怀好意地挑起嘴角,倏而明目张胆地看向门口窥视的小简言,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直直地射向了她。
盛浅顺着陆樊宇的目光也望了过来,看到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小简言。
三人相对无言,直到下一道庄严的钟声钻进小简言的耳朵,她才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回神,转身就跑——
迟到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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