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漫长的古道上黄沙飞扬，其中影影绰绰的交织着人影。

陆宁看了眼四周饿狼般的眼神，不自觉缩了缩身子，蹒跚的步伐也尽量稳了下来。

前前后后都是人，毫无目的，只是机械性的跟着前面的人朝前走起。路过的，能吃光的都吃光了，陆宁怀疑，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吃人了，想到这，陆宁抖了个寒碜，尽管身处烈日之下，却感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还有三天，前方的难民们按这个速度就可以抵达最近的大城－平城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对于以前的陆宁来说，虽在书上看过记载，有所体会，却也远不及此时身临其境来的深刻。

随着饥饿感不断增加，陆宁之前感到的腹中火烧感现在也感觉不到了，确切的说，陆宁此时根本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上次吃饭还是在安城的时候，这一路上陆宁只能找找有没有漏下来的草根树皮之类的。

“离开安城已经过了几天了？两天，还是三天？”陆宁有些糊涂，他对时间的观念已经不深了。

此时唯一的事就是看前面的路，跟着前面的人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好像传来的争吵声，打破了平静。

陆宁没有理会，依旧跟着向前涌去，不久之后，他感觉四周的眼神好像更凶狠了。

或许快要死了吧，陆宁想着，他已经感觉不到躯体的存在，也不能止住发散的思维。

前一秒想着安城的父母走散后是否在寻找自己，后一秒又想到了自家院子里的刚种的小树还在不在。然后又想着，我死后周围这些狼一样的人会不会把自己吃掉，或是没等自己倒地，就一窝蜂扑过来了。

恍惚之间，陆宁想起了在书院的情景。书院的先生高高瘦瘦的，一眼看上去就显得很平易近人，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先生的时候，是陆宁路过学堂时被里面的诵读声所吸引，好奇地跑去看看。

当时授课的先生知道陆宁在外面偷听后，不管也不问，单单惊奇地瞥了一眼。

直到先生问道：道为何物，问道何求“。

底下的学生们俱都保持沉默。

沉静片刻之后，先生又朝着地下扫视了一翻，没有敢对眼的，最后发现窗外的陆宁正炯炯的望着自己，便指了指窗外的小家伙，“你来答”。

陆宁踌躇着迈进了学堂，顶着压力开口道：我觉得吧，道就是路，求道的话，按着其他人走的就好了，路就在那嘛。”这话刚一说出口，便引发了地下的学生们的哄笑。

陆宁开始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什么就要好奇过来呢，身边的笑声已经显露了自己这个答案可能差劲的很。

“道本无问，问本无应，及乎真元一判，太朴已散。”先生的话一传出，便止住了满堂的笑声。“昨日嘱咐你们多悟悟悟道集上的话，现在看来还没一个外来的小孩来的通透”。

“这千千万万的道路，你们只需要跟着前人走就是了”

转过身子，先生俯腰对着逐渐藏在身后的陆宁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陆宁照着学生们上课行礼的方式作了一揖。回到“陆宁，家在城西陆家酒铺”。

听到这，又是一阵笑声，不过这会明显收敛了很多。这里的学子，都是城里的富贵人家，甚至有几个家里出了修士的。那瞧得起这城西的住户。

那位先生注视着陆宁问到：“那你想不想在我这读书学道呢？”看着小陆宁略带狐疑的眼神，又补了句”不用花钱的”。“我要先回家问问我爹娘他们”陆宁答到，却见先生抓住了陆宁，一晃神的功夫，陆宁眼神一花，站定之时就已经见到了那刺着陆家酒铺的旌旗。

结局当然是陆宁从此进了安城学堂。

陆宁所不知道的是，安城道学堂本来是是各家子弟前来进行道法启蒙的地方，找的也是有名的道学大师。里面设有禁制避免他人误闯。陆宁能自己走进来就显得非同一般了。因此也不难理解先生执意让陆宁跟随修道。

难民们依旧向前方的未知奔去，而现在，“万物之中，最灵、最贵者，人也。惟人也穷万物之理，尽一己之性。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全命、保生以合于道，当与天地齐其坚固，而同得长久。”这段话不断往复出现在陆宁的脑海中。

先生说过，生为人，最不同于其他生灵的一点便是能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生而为人，天生有灵，自求长生。

尽管脚步越发蹒跚，陆宁却硬是没有倒下，这让周围的那些难民们有些失望。

除了心头的一点清明之外，陆宁和那些饥饿的难民没什么两样。蓬头垢面，脚步虚浮。

又过了两天，前方的难民们已经抵达了平城的外城，可他们面对的是身着重甲的士兵和拒马。还有那些站在城墙之上，俯视他们的修士。

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带着善意，千辛万苦逃到平城，却得到这种结果，难民们的最后希望，破灭了。

仅存的希望破灭后，带来的是更深的绝望，某些难民们已经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对生命的渴求。还有一些人的眼神中，则是涌出了一种名为疯狂的情绪。

待大部队全部到齐之后，黑压压的人群围住了平城，凝集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对面那些披甲执兵的将士们也已经整整两夜没合眼了。沉重的甲胄中积满了汗水，眼角也叠了一层盐渍。

没人敢放松，个个都紧盯着那些近乎疯狂的灾民们。

相比那些紧张的士兵，城墙上的修士们则轻松了许多。外面那些逃难的灾民，若是真的失兴疯，朝着城内涌入，他们不介意向这些凡人展示属于修士的力量。

对于他们这些修士来说，凡人死活，可有可无。

城上的修士们，大都彷若无人的交谈着，少些的席地而坐，打坐修行。仅当此事是单调修行途中的一场闹剧，等过后，也可当做与他人说道的笑谈。

陆宁此时身处难民堆中，外界的事情，和他好像都无关了。

陆宁的内心中，一段段经文穿过，好似要告诉他什么。

渐渐地，陆宁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身旁那些平日里从未被发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