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醒的时候,太阳正西斜,偏过头去,便能透过窗子看见远处的橘日。火红的晚霞勾起了陆宁的回忆,原本稍有迷惘的目光也跟着变得清冷下来。
一旁入定的何儒睁开眼,对着陆宁说道:“你父母他们应该没事”。
“那些剩下的灾民呢?”陆宁问的问题有些出乎何儒的意料。
“平城的粮食也不够,只能让他们走了”
这句话当然不是实话,要是城里的那些大族,把自家的余粮凑一凑,甚至如果拿出一些辟谷丹的话,绝对能让难民们活下一大半。
只不过在几大家族看来,太不值当了。辟谷丹制作不易,何必浪费到这些凡人身上。
说来可笑,这种轻贱人名的心态居然,普遍存在于众人心中,最后大家心照不宣的宣布没有余粮。
陆宁忽然觉得远处的阳光有点刺眼,不禁闭上了双眼。得到这个答案后。陆宁的心中,对这城中的修士,产生了一股厌恶感。那些人,想必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走的,这一去,尚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那日,城外的难民生死难料,城上的修士们谈笑自若。原本成为修士的喜悦感,现在是半点都没有了。
有些事,陆宁有了些猜测,也懒得多问,那日的火光究竟是怎么回事,先生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陆宁现在都不想知道。
“我叫何儒,平城学院的院长,以后你就在这住下吧。”
陆宁轻允一声后,拉了拉被子,示意自己要休息了。
和父母失散时,陆宁没哭,他告诉自己要镇定,这是父亲常告诉他的道理。
快饿死的时候,陆宁也没哭,他知道哭也没用,还要花力气。
现在,待得先生走后,陆宁躲进了被子里,片刻,低声的抽泣传了出来。
此时驻在门外的先生,见此情景后,只觉更是内疚。
良久,屋内的抽泣渐息,陆宁又睡着了,何儒暗叹道:“这世道就是这样,改不了的,吃过几个苦头之后希望你就会明白”
但转而又想到对陆宁的猜测,何儒又觉得似乎他能做出什么改变。
夜色深沉,陆宁又醒了,他凝视着着远方的圆月,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陆宁小时候,不管去哪疯玩,父母总能找到他,不过现在呢,“这么久了,父母怎么还不来接我。”
陆宁真的很想这就是一场梦,等过一会,娘就会叫醒自己吃饭。
十余天的逃难,在陆宁尚显稚嫩的脸庞上刻画了些许沧桑。
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最后的麻木,直到最后超脱般的悟道,如果可以,这样的经历,陆宁真的不想要。
陆宁突然想到了以前问自家老爹的话
“爹,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啊?”
“仙,现在这世上,哪来的仙!该有的七情六欲都还有,只不过是强一点的凡人罢了。“陆家掌柜的话语间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宁儿,爹希望你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修仙先修人,心志不坚,六欲不定,仙路难寻呐。”
此时的陆宁,想起那些城中修士的所作所为之后,又多添了几分寒意。
他起灵时,清楚的知道,那些修士们直接将凡人当做灰尘般扫走,清空了场地。
“现在呢,我会渐渐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吗?”
“肯定不会的”,陆宁自问自答。
“这世上的烦恼,大多是由于自身能力不够造成的,宁儿,既然跟随你那先生修行,那就得好好学了”陆宁将父亲的叮嘱牢记在心。
之后的日子里,陆宁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梳理自身所学。
他的记忆力是极好的,在安城的时候,先生给的背诵任务陆宁每次都是第一个背完的,不过陆宁没抢这个风头,等其他同学在先生这背的差不多了,陆宁才会去背。
在外人看来,小孩子热衷于比较是很常见的,很少有人能放弃被表扬的机会,而陆宁的父亲告诉他“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因此陆宁对于这些无意义的比较,并不是太热衷。
而在何儒看来,小小年纪的陆宁,就已经表现的和其他人不同了。
道经里的记载的某些关于大道的说法,陆宁不懂,也没人去问。
好端端的平城学院院长不做,跑去安城这个落破小城去教书,想来就不合情理。
先生的做法,陆宁很不认同,虽说没有直接关系,但陆宁猜测到先生是知道此事的,却没有提前让安城的人先走。这让陆宁很排斥和先生见面。
他的道经,是先生交的,能起灵,也得益于先生的讲解,这让他很难对先生起到恨意,与此同时对先生的不认同,又让陆宁心里愈发的矛盾起来。
想不透,便留下一个又一个疑问,陆宁习惯了每天思考着脑海中的道经,然后留下一堆问题。
在外人看来,陆宁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天空,而在先生何儒看来,陆宁的身体不停的吸收吐纳着四周的灵气,而且看速度并不慢。
陆宁每次观想道经时,四周的灵气便会慢慢涌过来,顺着经脉运行周天,还有些灵气则进入那些早前被激活的气穴之中。
随着问题越积越多,陆宁终于沉不住气了,一日,待先生来后,陆宁问道:“先生,有些事我不懂”
“嗯?”
“道经上的一些问题,我不懂,想请教一下先生。”陆宁说道。
“问吧”何儒的眼角露出一丝笑意。
“如绝五味者,岂知有六气;忘七情者,岂知有十诫。此话何解。”陆宁静盯着何儒·
何儒没有作答,脸上笑意渐收,陆宁的话,与其说是请教,到不如说是对何儒,以及这个城中修士的质问。
断绝了五味的人,哪还知道什么是六气呢,忘掉七情,哪还知道琮有十戒呢?连最基本的认识都没有,又怎么谈去超脱呢?现在这段话,被陆宁拿来指责城内修士的冷漠无情。
望着陆宁那尚是稚嫩的面孔,何儒想起来当时第一次遇见小陆宁的情景,当时幼小的陆宁被叫进了学堂,再作答后满脸窘迫的躲在了何儒的身后。
不知不觉,陆宁都长得这么大了,少年也有了对这个世界自身的看法。
“当错的人多了,那么错的就是对的,对的也是错的。宁儿,先生希望你能顺着正确的道走过来,不要再做第二个我了”何儒正色道,此时的他,对于陆宁的未来倒也有了几分期盼。
此番回答,算是消除了陆宁的几分心结,虽然仍有对于先生同流合污的不满。
接下来,陆宁,将自己的疑问一一提出。何儒作为平城首屈一指的道学大师,这些问题当然是及其浅薄的,解释的也是浅显易懂。
月影渐移,何儒走出房门,看了眼还在沉思中的陆宁,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对陆宁未来道路的担忧。
陆宁的天分在何儒看来是极好的,可修行路上,更多的是问心之事,稍有不慎,轻则前路被阻,重则道心被破,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譬如他自己,就落得个落魄模样,也不知少年能否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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