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身，屋内的何儒放下手中书卷，抬头看着进来的陆宁。若是陆宁移步向前，说不得便会看到那《齐玄志异》四个大字，若是再了解到这是本志怪小说之后，对于先生的敬意，便会倏然而下。虽然他现在就已经觉得先生有些不正经了。

“那三本书，我记全了”陆宁想了想，还是先将这件事告知先生。王小丫的事，等会再过问。

“倒背如流？”何儒知道陆宁的记性很好，却不知好到了这种地步，寻常人读一遍就要花上一个多时辰，而且里面有些字，确实生僻了些。

“恩”

“记性不错。只是，单记下来还算不得什么，要化为你自己的道理，还需多花功夫。”

“书上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王小丫这事...”陆宁陡然发难道。

“以后叫她琬儿吧，今日她让我给更了名，同音不同字，唤作王筱雅了。”

陆宁觉得这个名字倒也不错，只是他现在想问的不是这个。

“今日再观面相，可有所得”何儒不待陆宁开口，转移了话题。

“时隔一日，面相就有了些改变，再用命术去算，差别和昨日相比，很大”陆宁本以为这所测之事，结论应该是不变的，现在看来是他自己想错了。

“命者，先天之定，运者，后天之变。”想了想，何儒做了个比方“宁儿，如溺水之人，其面相如何？”

自然不是太好的吧，陆宁心有所想。

“若你在其溺水之前，有所搭救，又如何？”陆宁听着，有了几分明悟。

“自琬儿遇到你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有所不同了”

“那这，算是改命吗？”陆宁问道，心中暗想这样也太容易了些。

“自然不是，你又怎么知道你两相遇不是命中注定呢？”“这世间之事瓜连蔓引，牵一发而头为之动，拔一毛而身为之变，你只是恰好在合适的时间，碰见合适的人，然后做出合适的事罢了。”何儒有些好笑，却也不含嘲弄之意。少年的境界到底还是太低了些。

“世间万物，皆由天定吗？”陆宁有些沮丧。

“是”，何儒说道，继而话锋一转，“却也不是，我儒家言，命由我作，福自己求。日后，还是要多读书才是。读的书多了，懂的道理多了，你到时候就明白了。”

“先生，为何你学的儒家学问，却是道家修士？”这个问题，陆宁私下里想了很久，今日趁着一齐问了出来。

“早年学道，半路里改学儒了。”何儒撒了个谎，转眼去看墙上的那副青山远日图。一些事，还不到说的时候，等陆宁修至观心境，能明见己心了，才算时机合适。

“宁儿，我儒家，知命，却也不信命，天难谌，命靡常。日后且不能盲目相信自己所占之事。”何儒叮嘱道，正是因为少年占卜天赋极高，他怕少年以后遇事不决，一切听从天命。

“《常命》、《问难》、《说易》这三本书，是我儒家对大道天命的探究，你好好记下，背下来之后好生思量，有不解之处随时问我。不过，却还要你自己先想，想了再问。”

“恩”陆宁应了一声，之后何儒考量了一番陆宁所学，留了几个问题让陆宁自己思考，便让他回去了。

“还是太年轻呐，啧啧啧”看着少年离去，何儒捧起手中书卷，摇了摇头，有几分自得。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从陆宁来了平城之后，他的心境较之前有了很大改变。

。。。

“公子，你真的不用睡觉吗？”

陆宁抬眼看了下琬儿，心里有些话想要说，但到嘴边，就变成了“不用，我等修士，晚上打坐就行了”

现在怎么说也是学了道理的人，这男女有别，还是懂的。可若是将琬儿赶走，却也不太好，陆宁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暗暗埋怨自己今日为何忘记向先生说及此事。

到底没想出个法子，陆宁就这么盘膝而坐，转头思考先生问他的问题。

“宁儿，日后若是遇事不符合心中道义，明知不可为，你是为？还是不为？”

冥想思索之后，陆宁有些难以抉择，在他看来，拿自己一条命去践行自身道义，未免有些傻气了，最怕是事情没有做成，反而丢掉了自家性命。书上说的取义成仁，现在的陆宁还做不到，而且先生应该也做不到。这个问题，按陆宁心中所想当然还是先行保存自身才行。不过想来何儒是不会满意这个回答的。

又想了片刻后，听着身旁少女均匀的呼吸声，陆宁叹了口气，开始研读先生给的那三本书。慢慢熬吧，看着窗外天色，陆宁眉头紧紧皱起。“先生这般行事，也太不地道了”

接连两日没睡，还要花精力来上课背书，陆宁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迷糊了，早上去学院的路上，只觉意识神游在外，单凭身体自行走去。

走进学院，一路上，陆宁见着四周的学子们行色匆匆的，不复往日里那般活泼了。

不少人，脸上写着大大的愁字。

“年末考核”这四个大字突然窜入陆宁的脑海当中。是了，下个月就是冬至，讲师说过，冬至日进行年末考核。

陆宁也跟着有些慌了，困意全无，加快脚步，小跑进学堂中。

环顾四周，眼见人居然到的差不多了，有的拿着道经默默读记着，有些捧着厚厚的药典，更夸张的是有几个关系要好的学子互相观摩着手相。

陆宁撇撇嘴，自行坐了下来。四周的人见着陆宁来了，罕见的没有投入过多的关注。

年末考核，对于各家子弟来说，不仅仅体现着自己一年学习的成效进度，更关乎回到家族之后，自己这个年是否过的安生。

每年的年末考核，不少家族都会派人过来，看看各家小辈的水平，互相比较，考的好了，自然对自家小辈给予赞赏，甚至会拿出一些价值不菲的奖励，相应的，若是考的差了，其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平日里不甚努力的学子们现在也都临时抱起了佛脚，寄希望于能在考前能够多记一些。

陆宁也跟着紧张了片刻，随后心情重复平静。

陆宁每日的功课做的极好，道学上，学堂里的道经都记得差不多了，药典上的基础药材也认识的全了，因此按理来说这次考核，陆宁的成绩自然会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