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边城。
腊月里的阳光,明晃晃地撒在这片囚困于御白君铁踏下的土地,很亮,却没有温度。
连若伊用手遮住太阳刺眼的白光,摸了摸小红马的毛,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客栈的杂役,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将身上的包袱又紧了两下,掀开厚厚的门帘,抬腿迈入这家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点一壶御北特有的“金橘团”,几碟小菜,一碗米饭,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早些日子,自己不是在靶场跟着尧坤泽练习射箭,就是被古长史催着去找尧坤泽审阅文件。那个日子过得其实也挺惬意。满身心的热情就是为了和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呆在一起。
没想到,现在倒好,被他的新相好、自己的好姐妹苏玉中途截胡。
连若伊左手托着腮帮子,暗自叹气,也不知道苏玉有没有看到自己留在床边箱子上的信。“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人家自己要去边城,也不过是希望人家给自己个台阶下,诺大的御华大地,自何处安身?其实自己早就想开了,一个男人而已,不值当的。
可红英的话说的那么清楚,自己又不傻,多停留片刻都觉得自己没皮没脸。加上每晚到深夜才回来、吵得自己无法安睡的苏玉,这明摆着要让自己赶快走么!人家巴不得自己走,就算看出自己留信的弦外之意又如何呢!
走就走!本来老娘的初衷也不是在这跟着一帮子抠脚大汉为所谓的御央国捐躯。
想到这,连若伊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心烦不已。她用右手胡乱地抓起温润的小瓷杯,想要将还冒着热气儿的的金橘团汁水灌入口中,透过指尖的缝隙恰巧看到对座儿女子的倩影。
湘云?!
连若伊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她赶忙把杯子放下,条件反射般地吮吸洒落在手上的汁水,眼看着那女子,都忘了将手从嘴边儿放下。
怎么回事儿?这女的不是死了么?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吧?
她极力控制好自己有点加粗的呼吸,又继续拿起筷子,低头扒拉着所剩无几的饭菜,眼珠子却时不时瞟向女子,跟着那女子的身影四处转动。
女子的脸白白的,她慵懒的打着哈欠,虽然用轻薄的纱巾遮了脸颊,依然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天生的妩媚。她起身接过身旁的侍女递给她的一个小巧的暖炉,又轻飘飘地坐下。一男一女,就坐在连若伊旁边的那张桌子前。她并未察觉连若伊的目光,只顾着笑意盈盈地和身旁一个胖乎乎的年轻男人聊天。
端详个仔细,连若伊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一身妖娆难隐身,这个女子的的确确就是醉春楼里欲杀镇远侯却无奈拔剑自刎的舞姬,湘云。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那日,所有醉春楼的人包括自己都目睹了湘云拔剑自刎的血腥场景,不会有假,怎么现在这个想要杀死镇远侯爷的艺妓子又好端端出现在这了呢?
连若伊咽了咽口水,赶忙拿起手边的金橘团汁灌进喉咙,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
心里的慌张被莫大的疑惑掩盖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竖起耳朵,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云儿,待会儿吃过膳,就别再以此面貌示人了,”胖乎乎的年轻男子瞅瞅四周的食客向湘云射过来的眼睛,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般打扮,太引人瞩目了”
她眉心一点红色,那双上翘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正悄悄斜眼看她的一杆男客人,哼了一声:“御北人还真是没见识,行了,我知道了,吴林哥。”
男子点点头,不再吭气。
连若伊见二人无话,却也没就此离开,一方面她的好奇心还没满足,不八不是自己风格。另一方面她是真怕,怕自己一动就被湘云看出破绽,死而复生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善茬,看穿被灭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晌午的风在窗子外面肆意的呼啸着,客栈里三三两两的食客窃窃私语,掌柜的也趴在柜台后面打着哈欠。伙计们忙碌了一阵,沾水的手往身上擦抹了几下,都蠕到火炉子前取暖。整个店里都有一种冬日里特有的困倦。
湘云和那男人依旧乐此不疲地低声谈论着,什么和议,什么当养好身子,尽是些自己听不懂的话。无聊至极,连若伊觉得自己眼皮子都瞌睡地抬不起来了。
酒店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谁呀?”一阵冷风灌进连若伊的脖颈,迷糊之中,她叫了一句。抬头看门口处呼啸的北风夹带着几粒雪粒子,从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男人的身后喷薄而来。
那人浑身透着一股子邪气,唇边的青皮连到下巴上,左耳垂挂着一轮金环,看似素净的袍子上尽是精细暗纹。
“沈......”湘云瞧见那人,急忙起身要迎,被身边的胖男人拉住,才讪讪坐下。
男人朝他们方向望过去,没吭气,很自然地合上门,从连若伊的桌子前面快步迈到湘云旁的胖男人身边,才悄声说道:“吴员外,马备好了,咱们该走了。”
那人看着像是仆人,却丝毫没有一点奴相,不卑不亢,反倒是那个叫吴林的员外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吴林点点头,便站起身要同那人一道出去
“沈郎,一路保重。”湘云又小声唤那人。
那男人瞪了她一眼,便转身要随吴林出门去。
“沈.....吴员外,你和随从不如吃完再走也不急吧!”湘云又站起身来,急匆匆拉住那男人和吴林。
“这.....”吴林转过身,又瞅瞅那男人,说道:“那不如吃过再走吧?”
男人瞟了一眼湘云抓在自己衣角的手,又抬头看看他,面无表情地眼睛里闪出一丝厌恶的神情:“放开,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么?”
他声音不大,三尺之外便听不到了,显然真的只是对湘云无感,并不想惹旁人侧面。
对美女无感的男人,自己还真是头次见,这位帅哥何方神圣啊?
连若伊眼见这出戏大脑短路一样,居然轻笑了一声,她就坐在他们桌子对过,刚好听到。
湘云放开了手,扭头朝她望去。
男人也听到连若伊那声笑,回头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没再做停留,带上吴林一行离开了客栈。
“你笑什么?”湘云死死盯住连若伊,她攥着拳,缓缓坐到了她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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