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烟火从牢底最深处传来,外面的人呛了许久,热气从牢底传了过来,而后又闻到了尸体烧焦的味道,见到赵依悠悠走过来。
一道稚嫩的孩童声音传来,你这魔女,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赵依闻言瞥了一眼,见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她收回阴冷的目光,继续向前走,又听得一个夫人颤抖的声音传来,你,你,你好狠的心。
她依旧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那道孩童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带着恶毒的诅咒,杀人不眨眼的魔女,你一定不得好死。
赵依秀眉轻蹙,停下了脚步,转头打量着这一间牢房,关着五个人,一个中年男人,三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都在用狼性的目光看着她,面目狰狞,好像恨不得穿出牢房,将她撕碎。
赵依嘁嘁笑了起来,道:本宫倒是忘了还有一句话,斩草要除根,你这小孽障这么小年纪口齿伶俐,留你岂不是祸害!
说罢,牢里众人一惊,那恶语相加的孩童也霎时惊得目瞪口呆,随后,大哭了起来。
赵依别过头,手指灵活地旋转着,指间倏忽一下燃起五根小火苗,从她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魔火沿着地面,像一滩流水一般,向四周蔓延开来,逾演逾烈,终于是变成了熊熊大火。
一整个牢房变成了一片火海,也成了火葬场,熊熊大火烧死了关着的两百多人。
半个时辰之后。
牢房着火了,牢房着火了……
牢头拼了命地呼叫,而后就是嘈杂的人有条不紊地救火。
公公在小李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回了御书房,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颤声道:上皇,孟氏两百多条人命,没……没了!
东方宸煕闻言心里一咯噔,拍案而起,发生了什么?
牢…牢房着火了!
火因?
尚且不知。
东方宸煕拧眉,手里抓着一本书籍,不知不觉已经快扯烂了。
东方宸煕来到牢房之时,火势滔天,泼了再多的水都无用,大火依旧肆虐,忙得焦头烂的禁卫军首领,也皱着眉头,萧将军在一旁心急如焚,上皇,该怎么办?
将周围一切可燃烧的东西搬走,隔离牢房!
东方宸煕说罢,又忽然想起什么,问:今日谁值守?
那两个牢头跪在东方宸煕面前,浑身颤如糠筛,东方宸煕也不为难他们,直接问:最后进入牢房的是谁?
回上皇,是…是皇后~
烈火灼烧到很晚很晚,直到牢里没有了可以燃烧的东西,火势才减弱了下来,可牢里的人的确是救不了了,被禁足在宫里的孟贵妃,闻言昏厥了过去。
东方宸煕先是去看了孟贵妃,然后去了华阳宫。
月色当空,她在院子里乘着晚风荡起秋千,好似那两百多条人命的消失与她无关。
东方宸煕示意下人别通报了,就静静看着她,直到后来,赵依望向宫墙那头,好奇问:宸煕站了那么久,不进来坐一坐么?
东方宸煕垂眸,自知瞒不住行踪,便迈步进宫,她还是在树下荡秋千,并不在意是谁来了。
依依~他就站在她面前,轻轻呼唤,赵依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嗯~
忽然,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坦诚道:是我杀的。
他面色笼罩一层失落与迷惘,惊愕道:为什么?
她不以为然,轻声道:宸煕,你下不了手,我就只有自己动手了。
不……依依!他上前抓住晃动的秋千,他想看清楚她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那是两百多条人命,你怎么……
太清澈了,太无辜,太温柔,那是一双怎么也狠不起来的目光,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单单看着她的眼眸,想象不出来,她是怎么杀了两百多人还如此若无其事。
他噎住了话,赵依沉寂了片刻,反驳道:宸煕,行宫里的人命就不是命了吗?乔家村无辜的百姓,他们的命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依依,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心一沉,推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宸煕,你可以昭告天下,斩杀魔后!
东方宸煕彷徨不已,抚了抚额,无可奈何,依依,你知道我做不到。
她嫣然一笑,略带媚意,那宸煕就只能接受我在宫里胡作非为了。
这一夜,他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却多了一个杀她的理由。
三日后。
听闻朝堂上不少人给东方宸煕施加压力,他却从没有对她说,听闻宫里出现了僧人,然后被上皇请走了,听闻上皇昨日去拜访澜海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皇后。
又三日。
听说上皇又去了澜海寺。
禅房里,东方宸熙手里拿着永生泪,端详片刻,脸上神色不知是喜还是悲,轻声问:“神师,永生泪可真的能对付依依?”
沉默了一会,弦舜坚定又惋惜,“老衲不敢对皇有半句诳语,这永生泪是我寺的镇寺神物,赵皇后的魔力纵使再高深莫测,也绝不是这永生泪的对敌。”
他以为东方宸煕会安心了,然而他确实满脸愁容,愁眉不展,忧心问:“那,依依会怎么样?”
听人道宸煕皇对魔后赵依用情至深,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好几日拜访,他从来只提到如何能让她离开儋州,而不是如何能收伏她,弦舜怎么没有想到呢?
“魂飞魄散!”
弦舜的声音传来,东方宸煕浑身一震,可神情不见得有多大的波澜,只有泛冷的手脚在出卖他,他在意,不想让她出事。
东方宸煕舒了一口气,镇静询问:“神师,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换依依平安?”
弦舜银白色的须髯一动,有些不可置信地挑了眉,回应:“有是有,不过却不是个好办法。”
“是什么样的方法?”东方宸煕面露喜色。
弦舜神情异常严肃,“以阳换阳,想要赵皇后无事,得有人用阳寿来换。
东方宸煕闻言,笑容消失殆尽,弦舜继续道:不过皇后乃天之凤魔,若行此法,只怕得万千人浴血而亡,宸煕皇,您忍心吗?”
被弦舜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宸煕面色一僵,“我是不忍心,那就用本皇余生阳寿来换她渡过此劫吧!”弦舜张口结舌,饶是他一个已经遁入空门许久的得道高僧,也看不透了这段感情。
东方宸煕又道:如若不够,下辈子再还,再不济,那就下下辈子。
弦舜不禁震撼,情缘从来都如水,何尽一生情?若为了此生一个魔女,断送了三生三世,三千多年的地狱生活,当真值得?
良久,弦舜才叹惋道:“若用上皇三生阳寿换取,定可保皇后平安,可是上皇,真的情深至此吗?”
东方宸煕不语,从萧将军手中拿过一封诏书,递给了弦舜,“大师,这有封遗诏,待本皇离去,可公之于世,依依五百年的浴火重生即将到来,本皇不想她出任何事,只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地重生,回到宛杀,再也不要记起这人世间对她的伤害,包括本皇。”
外头阳光已经有些西斜,东方宸煕也该回宫了,可好像还有许多的话想说,不能亲口对她说,只能与旁人倾诉,“除去她一身的法力,依依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罢了,是本皇葬送了她半生的幸福快乐,是我亏欠了她。”
弦舜静心听着,问:“宸煕皇,不曾追责皇后滥杀无辜?”
“有何好责怪的,本皇打下这天下,也不知手中的剑沾染了多少鲜血,我们说的无辜之人,于依依而言,也未必真的无辜,本皇连责怪她的资格都没有,本皇自以为不会负了这天下,却还是负了她。”
他回应得理所当然,问心无愧,弦舜点了点头,不评论对与错,东方宸煕继续,“她终归不属于这里,神师,无论依依做过什么,明朝一过,天下换颜,魔后不复,该忘记的就忘记吧!”
弦舜闻言竟然和悦地笑了起来,去开了禅房的窗子,窗外鸟鸣山更幽,一派祥和,弦舜回头问:“天下太平,一片盛世繁华,多少人梦中的极也不过如此,宸煕皇,这天下您当真要舍下?”
他瞧着窗外风景,低声道:“本皇只怕孤独,如果依依不在了,多少繁花似锦不过只是浮云飞烟,有什么好羁留的。”
弦舜又惊愕了一回,终于弯腰躬身道:“老衲谨遵皇谕。”
东方宸煕也鞠了一躬,合掌道:“多谢神师。”
——
华阳宫里,跑进来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惊道:母后!母后!
赵依望去,是东方乘风,她当即露出了笑脸。
十余年来,赵依一共收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宸妃朱秀的孩子,女儿东方雪迎,一个是孟贵妃的孩子,男孩东方乘风。
那日,抢走了她的孩子,朱秀要回孩子不成,反而被东方宸煕带了下去关进冷宫里,原因:她惊扰了依依。
夜深人静之后,东方宸煕离开了华阳宫,小萱得意洋洋道:“看她还嚣张到什么时候,以为生了个孩子就以无法无天了。”
芍药和牡丹则是心惊道:“奴才办事不利,让娘娘受惊了,奴才请娘娘降罪。”
赵依不以为然,看着怀里的孩子,心情很不错,“罢了,既然她命大,就留着吧,宸妃,行,她在后宫闹一闹也就罢了,别让他父亲在沙场上给我闹,”
玲儿疑惑,“娘娘的意思是?”
“那兵符他拿着也没用了,还不如给我收藏着!”
后来,宫中的传言就越来越多了,对她不利的谣言也越来越多。
“娘娘怕是真的疯了……
“唉,本来是伉俪情深,偏偏娘娘无法生孕,皇这也是逼不得已的呀,没想到这后宫之争竟是把娘娘给逼疯了。可惜!可惜!”
“宸妃也是可怜之人,得罪了皇后娘娘,这孩子也没了,自己被关入冷宫,父亲被削职。”
“说到底还是一个情字,谁人不知上皇最爱的依旧是皇后娘娘,她是傻了,疯了,可终究还是那个人……”
回忆被东方乘风的摇晃而打断,赵依俯身抱住孩子,慈爱地擦拭他额间的汗珠,风儿怎么了?
母后,孩儿今日见到了父皇。
然后呢?
父皇身后好多凶神恶煞的人,跟着父皇进了御书房,然后太傅就不让我过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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