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回忆的往事,秦冬峭亦是如此。
但有些时候,她总是会身不由己的梦到那些痛苦的,苦涩的,渺远的往事。那些她努力想忘记的记忆叫嚣着朝她涌去,将她淹没,而她,除了承受着之外,避无可避。
八岁的秦冬峭,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妈妈一边流眼泪,一边为爸爸擦拭身体。
爸爸成为植物人已经一年了,一年前,那辆直冲她而来的车本应该直直的碾过她的身体,可是,她却被爸爸推开了。
她从来不敢踏进病房,更加不敢靠近病床上的爸爸,自从爸爸成为了植物人,妈妈便开始恨她。
小小的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恨,但是她很敏感的从妈妈的眼神中看出,妈妈希望当时死的人是她。
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倒下,这个家也就垮了。
妈妈为了给爸爸治病,在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后,开始疯狂的打工,不管有多累,有多苦,什么来钱快,赚得多就做什么。
可尽管这样,还是负担不了爸爸每天高额的医疗费。
家里卖了房,住进脏兮兮的地下室,接着,就是到处借钱。
妈妈就好像发了疯,签下一张张吸血般的合同,银行,亲戚朋友,甚至高利贷,能借的不能借的,都借了。
每天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压弯了妈妈的腰,侵蚀着她原本美好的年华。
秦冬峭总能从妈妈的头上,看到新添的白发。
秦冬峭知道,她的家垮了。
她的家,没了。
记不清是哪一天的晚上,睡在病房外长椅上的秦冬峭,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呜呜咽咽,带着刻意的压抑。
她屏着呼吸走过去,趴在门外探头往里看,看到妈妈背对着她,坐在爸爸的面前,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话。
窗外凉薄的月光透过窗户投洒进来,映衬着妈妈那本就消瘦的脸更加惨白。
秦冬峭有些害怕,她总觉得,今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她看见妈妈转过了脸,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妈妈的眼神里,居然有着她许久不曾见过的温柔。
“冬峭,过来。”
秦冬峭迟疑了一会儿,小跑进去。
“冬峭,”妈妈将她搂进怀里,“你说你爸爸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秦冬峭看了看床上沉睡着的爸爸,摇头。
“冬峭,我累了,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吧。”
当时的她不明白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的摇头。
后来......后来妈妈唱歌给她听......
再后来......她似乎睡着了......
她是被一道重重的巴掌打醒的,右脸几乎是立刻红肿了起来,她茫然的捂着脸,疼痛让她忍不住想哭。
可是她没有哭,因为她看见,妈妈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里挤满了人,妈妈,医生,护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认识的,不认识的。
所有人都用陌生,震惊,厌恶,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她。
秦冬峭不自觉的缩到了角落,她只觉得,那些人似乎想撕碎她。
她下意识朝妈妈投去求救的目光,可当她看到妈妈的样子时,愕然了。
她的妈妈披头散发,双唇颤抖,眼窝深陷,眼睛里爬满了血丝。
突然,妈妈朝她扑了过来,抓着她的头发,死命的朝墙上撞。
秦冬峭被撞得眼冒金星。
她听见妈妈如同一头野兽朝她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去死!那是你的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了!我失去他了......我失去他了......”
“当初就不该收养你!你就是个灾星,你是来讨债的,为什么不是你死!为什么不是你......”
所有人都冷漠的袖手旁观。
不管秦冬峭怎么哀求,妈妈就像魔怔了一样,恍若惘闻。
那一天,她知道了,她并不是爸妈的孩子,她只是路边的弃婴。
后来,他们告诉她,爸爸死了。
他们告诉她,是她拿掉了爸爸的氧气罩。
所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杀了自己的爸爸。
无论她怎么辩解,没有人相信她。
因为,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八岁的秦冬峭,成为了杀人凶手。
她亲手杀害了把自己捧在手心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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