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生手段这么多,何必非要选个给自己拧巴的呢?”看闵欢沉默不语,陈野接着反问道。
拧巴?这句话,又震住了闵欢。
加盟店开了几年,虽然看起来好像生活越来越稳定了,但真相不过是:压货、往里垫钱、缺钱.....这样的反复的恶性循环。
甚至可以说,不仅没有变好,还反而压力更大了,人被店捆绑得更加没有自由。
但仅仅只是这些,她尚还可以承受。
真正让人高度紧绷的,是每天还要对顾客察言观色,时刻关注他们哪里有一点点的不满,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到位,客户就会被老王媳妇抢走。
当关心客户的情绪,远远超过了自己时,其实是违背她本心的。
讨好,不是她人格之内的东西。
但为了生意,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这情非得已的人生,时常让她感受到,好像在消耗自己?
但有些事,可以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自己,积压在她内心深处的梦想,依然是有朝一日重拾写作。
只不过,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支撑自己去有底气的追求,这所谓的梦想。
她甚至还极端地认为,在生存面前,人,是不配谈梦想的。
写本书没收入,再写本还没收入,影响的不光是她的生存,还摧毁着她的安全感,以及面对父母时的焦虑。
因此,喜欢的事情做不起,不喜欢的事情却天天在重复地做着,便成为她生活的常态。
“伊茉也劝过我。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连个店都开不好,那换成做别的事,我就能做好么?”此时,闵欢的双手扣在一起,大拇指搓相互搓动着,表情中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迷茫。
陈野犀利的眼神,穿透这份迷茫,他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沉吟片刻,这才对闵欢说道:“我现在在圈内也有一定的地位和人脉,可以保护你不受潜规则之类的困扰,如果信得过,跟我学写剧本怎么样?”
和伊茉一样的问题,和伊茉一样的建议。
闵欢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串通好的?她甚至更怀疑,伊茉是不是像演小品一样,添油加醋地给陈野讲述了和老王媳妇打架的事情?甚至把她现在开店的处境,形容的非常不堪?
否则,从来无意对别人生活,指手画脚的陈野,此时此刻久别重逢,还没有叙旧,怎么就劝她放弃开店呢?
而且,圈内早有传闻,他是从不收徒的,他此时主动开口,又是为哪般?
“我好多年没写,都已经不知道如何写字了,还是......算了吧?”
闵欢神色黯淡了下来,扣在一起的双拇指,搓得更频繁了,语气很不坚定的样子。
想当年写了几十万字,分文未收的挫败感,至今还记忆犹新。
她不想也不敢再去触碰,那段对自己充满否定的过往。
“我自己在网上开的有编剧培训班,完全可以从头开始教你啊,你担心什么?你以为写得不好,我会帮你把本子卖出去,那不是自砸招牌?”陈野似乎看穿了闵欢犹豫的内心,句句补充,都抵达她顾虑的根源。
自己开的有班?难道他从不收徒的传闻是假的?闵欢不禁有些质疑,但她的思绪,很快又回到陈野的建议上。
当初接触网文时,她就听说,剧本是最值钱的文字,但潜规则同样也最深,如果没有踏入这个圈子必要的人脉关系,新人的本子,根本没有机会被制片和导演看到。搞不好,就免费给别人当了枪手,甚至,连枪也不如。
而以陈野如今在圈内的名气与人脉,他若愿意亲自教,并愿意拿出自己的资源分杯羹的话,那可是很多职业写手,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现在就这么真实地摆在她面前,闵欢内心的平静,被悄无声息地打乱,内心开始纠结犹豫,但她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复。
其实,这个店开到现在,她内心也越来越迷茫。
曾以为做生意,会比上班自由富有。但如今却明白,那只不过是被欲望控制的错误认知。
说得更明白些,既便确实比以前富有,那也只是口袋里的,而永远不会成为脑袋里的。
物质不管多么殷实,都无法代替,一个人精神深处的贫瘠。
而人被欲望控制着的时候,也是最可怜的。
拿她开店来说,如果挣五万,就可能为了囤货,再投进去十万,一旦挣得更多,就想着继续扩大店面。
这生生不息的欲望,就会把人置于永远缺钱的状态,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去享受下所谓的人生,以及在精神上滋养自己。
闵欢也不知道,她这种持续缺钱的状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看到闵欢犹豫,陈野并没有要她马上做出决定,而是抽着烟,陪她扯起了过往。
迷离的夜色,静谧的晚上,两个他乡遇见的故知,聊着聊着,就过了饭点,感到饥饿的闵欢,提出请陈野去吃当地特色,但还没等他做出回应,此时,一个女人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
听到动静,两个人同时向门口望去。
看到来人是自己的嫂子时,闵欢惊喜地站了起来,起身正想打招呼,却忽然注意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正在闵欢察颜观色时,忽听女人激动地说道:“小妹,可算找到你了,刚打你手机关机,去住处也没找见人。”
听女人这么说,闵欢愣了一下,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按了下控屏键,看到屏幕确实不亮,忙又试着去按电源键,仍不见丝毫反应。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只顾聊天叙旧,竟然连手机自动关机了,都没有丝毫察觉。
闵欢回过头,看到充电线就在茶几的角落上搁着,便把手机递给陈野,示意他先帮自己充上电。
“嫂子,这么晚到店里找我,有什么急事吗?”见女人站在那里魂不守舍的样子,闵欢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时,女人的目光,掠过坐在沙发上的陈野,脸上有一丝顾虑,她拽着闵欢的胳膊,把她拉到店门外,话还没说出口,泪就先流了下来。
“我妈她......”说到这女人啜泣了起来,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又继续补充道:“她突发脑出血昏迷不醒,必须马上做开颅手术,家里急等着我打钱救命,欢儿,上次你用那十万块,现在能还给我吗?”女人的声音里几乎拖着哭腔,说到这儿时,拿手去抹了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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