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西南边境,有一个青沙镇。
青沙镇西街,有一个铺子。
花容堂是铺子的名字。
清晨,初春的寒风中夹杂着香气,徘徊在花容堂的周围。
沈幼青推开花容堂的门,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概快要到卯时了。
平日里她的铺子在这之前就已经开张了,但今天她早起去山上采了些香草了,耽误了时间。
清晨,大多没有什么生意上门,趁这功夫她把采回来的香草摊开在簸箩上,做完这些,她走出小院,去了前面的铺子看生意。
铺子里摆放着各种香,有拜佛的礼香,安神的熏香,女子所用的胭脂香粉也都有。
沈幼青坐镇花容堂有些日子了,大概是她不怎么同前来买香的客人说话,因此西街的人都不怎么跟她亲近;但也有人是例外,比如李家酒坊的公子,明明就是一个跟人说话都会脸红的人,可偏偏日日清晨都要来跟沈幼青搭讪一阵子,然后落荒而逃……
“沈娘子在吗?”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是沈幼青熟悉的。
她走出门,今日天冷了些,她便把外公给的素绒斗篷披上了,雪白的颜色,并不适合她,她的肤色偏暗,搭上这白色则更显的暗沉无光,即使五官再出众,也都凸显不出来。
可她就偏偏要按着自己的喜好来,让她看起来极其普通而平凡;因此,身边的少年郎全都投向东街的少女去了,剩下她这么一朵其实一点都不娇的娇花。
“李公子,今日还要些什么香?”
沈幼青站在台阶之上,微微俯身,浅浅一笑。
少年离得很远,基本上快要站到大街上,听到沈幼青的话,他的脸登时红到了耳根,连忙弯腰揖手,“我……我想……龙,龙涎香……”
他的话好没说完,旁边经过的一个妇人便取笑道:“李家小哥又结巴了,这可不行啊,追美人儿怎么能结巴呢……”
沈幼青的脸也红了一下子,毕竟她素来知道李家公子的心意,只是她不能如此轻易的应下罢了。
“我想要龙涎香。”
看着少年呆滞的表情和木头一样的行动,沈幼青感到有些无力,转身取出一盒香交给他。
“李公子还是要大胆一些才好。”
刚刚那取笑李家公子的妇人没有走,站在一旁看热闹起哄:“是啊,李家小哥,人家姑娘都比你胆大,你还不表示表示……”
沈幼青才觉得刚刚自己的话暗示的意思太明显了,瞪了眼那妇人,她本无意,就不能造成那种误会。
“沈娘子,我……”
“李公子经常眷顾花容堂的生意,这盒香就当是给李公子的谢礼,李公子请回吧。”
沈幼青收起了笑容,说完这话,便转身回去了。
打那之后,沈幼青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样很好,也算了结了她的一桩心事……
但也是打那之后,就不断的有媒人上门来,不用想沈幼青也知道是谁的主意,她也只得一个接着一个的拒绝。
这天,她刚刚打发走媒人,莲姑就过来了,身后领着一个双丫髻的小姑娘。
莲姑是她的邻居,二十出头的俊俏模样,她独自一人带着小女儿妞妞生活。她对沈幼青很是照顾,也是镇子上唯一一个肯与她亲近的女子。
沈幼青对着妞妞笑了笑,妞妞性子内向,不怎么说话,见到沈幼青,也是怯生生的,抓着莲姑的衣襟不肯放开。
莲姑轻轻拍了她两下:“你这丫头,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这么生啊?”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望了眼她娘,又朝沈幼青看了看,有些勉强的喊了她一声,然后便扭头走掉了。
“妞妞……”
莲姑对沈幼青投以抱歉的眼神。
沈幼青也没放在心上,“无妨,小孩子勉强不得,他们的心是最纯净的,何必要强求呢。”
她回身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纸包,递给莲姑:“这是前两日有人送来的桂花糖,我也吃不得甜腻的,正好拿去给妞妞吃吧。”
不难听出,她的语气淡淡的,却透露着那么些个关心。
“谢谢你,幼娘。”
沈幼青摇头,她不觉得这点小事应该道谢,却不愿多说。莲姑是一个典型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善良女子,所以对一开始就没有口出恶言的沈幼青十分感激,是以十分客气。
“莲姑,青沙镇离京城近吗?”
“京城啊……京城离咱们青沙镇好像挺远的,听人说好像坐马车也要十天的路程,怎么了?”莲姑生出一丝疑惑,难道幼娘要走了吗。
沈幼青摇头说无事,可莲姑却又开了口:“就一直在这里生活不好吗?反正街坊们也都习惯来这里买些香粉香料了,而且那李家公子也对你……”
莲姑的话戛然而止,尽管沈幼青并没有因此脸红,她却觉得不该自己多嘴。
沈幼青若有所思,对莲姑笑道:“这些我自然是晓得的,可是……我始终是要离开的,李公子人很好,可是我……”
莲姑看得出来,沈幼青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多问,又聊了一会儿家常,便带着妞妞起身离开了……
初春,即使天晴,也难有热气,屋子里照样是一片阴凉,只有透过窗格洒进来的光,才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意,沈幼青坐在堂前,来客少了,她闲的有些烦闷。
屋里有一张方案,案子上有一只瓷制荷叶香炉,栩栩如生,荷叶上面有两滴水珠,连那水珠在荷叶上行走的纹路都刻画的无比生动。
香炉里燃着熏香,袅袅散出一缕轻烟,淡雅清幽,沁人心脾,使得整间屋子都满是馥郁。
咣当!
沈幼青正在拨弄香炉里的香块,门口的动静让她放下了手中的签子,起身走到门口,街上没有很多人,初春时,下过一场雪,雪化过后,青石板路干净如新。
她斜眼一睨,闪过几分诧异。一只沾满献血的手抓住了门框,而那人像尸体一样瘫在地上,脸被头发遮住,看不清长相,只依稀辨认出是一个男人。
他的气息非常不稳,时而微弱时而急促,一个濒死之人。
无力的斜靠在门框上,胸口有两道很深的伤口,殷红的血汩汩流出,他身上沾了泥,血水混着泥落下来,弄脏了店铺门口的台阶。
沈幼青皱着眉,盯着地上的脏污,不知在思考什么。
“救——救我……”
那人突然开口,断断续续,声音微弱,语气却异常冷静;微微张开的双眼没有慌乱,也没有刻意讨好。
沈幼青眉头皱起,转身欲走,眼神却停留在那人的身上,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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