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乌黑长发不曾束起,全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一身黑色大氅,身无着半片甲胄。
就这样,男子随意斜倚在温和的床榻上,任由帐外雪花飘飘,却是不影响他分毫。
深眼鹰鼻的栾提羌渠,此时神色阴郁地坐在下首,面色不善地紧盯着男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一百石粮秣换一匹战马,不知道是本单于听错了,还是州牧大人你说错了!”
男子嘴角微提,笑道:“既不是单于听错了,也不是某说错,而是这就是事实。”
“事实!!”栾提羌渠拉高声线,几乎是咆哮出声:“如此低价就想要收购本王的三万战马,凌龙渊,汝未免太过分了!”
凌云斜撇了栾提羌渠一眼,内心没有因为栾提羌渠动怒,而有丝毫波动。
手指有节奏地轻点案几,凌云语气慵懒道:“单于这几日应该过得很不痛快吧,内有家贼作乱,外又是一年冬天到来,若是没有吾的粮草支援,怕是单于这个冬天应该会很难熬过去。”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栾提羌渠,听到凌云这番话,顿时火热的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一般,熄得不能再熄。
“你待如何?”
栾提羌渠脸色难看道。
他如何不清楚,凌云将他的状况调查得那么详细,会没有所图。
果不其然,随着凌云一开口,栾提羌渠满是横肉的脸,瞬间便变得乌黑下来。
“先前所说的百石粮草换一匹战马不变,但是介于单于的不配合,某决定还要附加一点....”
“久闻河套之地乃骏马的摇篮,匈奴久据此宝地,想必应该收藏了不少绝世神驹吧,何不牵一头赠予某,以结汉匈之好。”
栾提羌渠嘴角微颤,胸膛剧烈起伏,且不说那一万战马,凌云想要以极低价收购,他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就说凌云口中的神驹,他偌大的匈奴,怕是也就黄金大帐里有两匹,而且还都是万金难得的极品。
平日里除非是一些特殊的日子,否则他都舍不得骑出来,但现在凌云嘴巴一张一合,却要他送一匹出去,这简直是荒谬!
栾提羌渠眼神凶狠地紧盯着凌云,似乎想要这个贪婪的人知难而退,毕竟这个价码已经超过他的心里底线太多,他不可能接受。
但是当栾提羌渠看到凌云依旧是一副怠懒,不为所动的样子时,心头突然咯哽一声,想起了匈奴的处境,顿时心里一阵泄气。
心有不甘,栾提羌渠还是咬牙问道:“若是本王不答应,汝会如何?”
“若是单于是某,又会如何?”
凌云不答反问。
栾提羌渠彻底哑口无言,还会怎么样?若是他是凌云的话,肯定会落井下石,而且是比凌云更狠的落井下石,甚至还会借此天赐良机,一举消灭对方,永绝后患。
这样想想,凌龙渊只要求这些,看起来好像就....没那么过分了!
凌云将栾提羌渠郁闷的神情,看在眼里,好整以暇道:“看来单于是想通了,某在这里还可以跟单于承诺,若是单于赠予某的绝世神驹,能超过吕布的赤兔马,某答应不仅多拨给匈奴十万石粮草,还派兵助单于,灭掉羯族。”
“什么!此话当真?”这会栾提羌渠是真的吃惊了,虽说神驹难得,但是为了一匹良驹,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十万石粮草暂且不说,栾提羌渠知道以现在并州的财力,十万石粮草也不是给不出,但是至于灭羯族.....
栾提羌渠深深地看了凌云一眼,声音低沉道:“州牧可知现在的羯族,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兵不过一两万的羯族了。”
联合了鲜卑,以及匈奴大大小小不服他管治的小部落后,现在的羯族已是势力不下于他,甚至劲头还要隐隐超过。
这样的羯族,凌云还扬言要帮其灭掉,栾提羌渠不得不怀疑,凌云是不是为了骗取他手头上的神驹,才随口说说,忽悠他。
见到栾提羌渠满脸不信,凌云怫然不悦道:“单于莫不是不信某,要知道得万金易,得某一诺难,错过今日,出了这个帐门,到时后悔的可是单于自己了。”
“也罢也罢...”
内心剧烈挣扎半晌...
栾提羌渠苦笑一声,终于认栽了。
因为凌云无论是否真的守信,为了匈奴,他也没有别的选择,索性不如痛快点。
声音带着悲切,栾提羌渠狠声道:“还望州牧守信,得到那一万战马和神驹后,就派兵派粮助本王,如若不然,整个匈奴必与并州势不两立。”
“自然。”
凌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商讨完后,栾提羌渠明显松了口气。
看着心情不错的凌云,栾提羌渠犹豫了会,还是决定告知某人某个事实。
“州牧大人,你所说过的赤兔,本王也有曾耳闻。”
“喔,单于也听过赤兔的名头,不过赤兔虽不错,但是与单于珍藏的骏马相比,应该不算什么吧。”
喜得神驹,此时凌云语气也带了稍许的柔和。
不算什么....栾提羌渠尴尬地摸了摸虬结茂密的短髯,讪讪道:“赤兔乃马中之皇,本王虽然对帐里的两匹宝马有自信,但是相比较赤兔,它们应该还是差了一筹。”
“.....”
凌云半晌无语,虽然知道赤兔是三国第一马,但是对于久据在河套之地的匈奴,他还是报了点期望的。
他凌龙渊不弱于人,以后所骑之马,自然也要是天下无双,不然心中总会留下个结。
“真的没有超过赤兔的马?”凌云有些不舒服道。
“没有。”栾提羌渠喟然一叹,神情有些羞赧,毕竟他坐拥河套这等肥美之地,却不能找到一匹能与赤兔媲美的神驹,确实是有点丢脸,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既然如此,那真是...可惜了。”凌云神情变得失落至极,但是落在栾提羌渠面前,却是让栾提羌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原本心头悬下来的大石,瞬间又高高抬起。
等等...
栾提羌渠突然记起什么,双眼一亮,高呼道:“有了,有一匹神驹足以与赤兔争皇!”
“单于所言属实?”
凌云原本对找寻到,能超过赤兔的神驹,已经感到无望,没想到峰回路转,心思顿时又活络起来。
栾提羌渠肯定地点了点头,一脸的神秘。
.......
空中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随着冷风,轻轻触碰到冰冷坚硬的城墙上。
“父亲。”
孙策骑着乌骓,策马来到孙坚身旁。
孙坚仰头望着在漫天雪花下,变得银装素裹的虎牢关,缓缓道:“伯符,袁术那边粮草可运来了?”
孙策摇了摇头,大眼瞪圆,愤恨道:“祖茂叔去催促过,但是那袁公路总是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父亲,若是酸枣再无粮草运来,将士们后天可就都要饿肚子了!不如我们退兵吧,有袁术这等小人把持粮草,某看这联军注定无功而返。”
孙坚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袁术已经数日没有运送粮草过来了,眼看着再过两日,大军就要断了粮,到时西凉军出关来袭,他们又该如何抵挡?
犹豫了会,孙坚目光一转,看向孙策:“伯符,你立刻快马加鞭返回酸枣,直接向盟主袁绍禀明情况,索要粮食!”
“诺。”
孙策转身离去,带着十几名随从,就赶去酸枣。
回到大帐,孙坚愁眉不展地看着沙盘上,草草堆积起来的沙堆,有些心不在焉。
“主公?”
“主公!”
黄盖连续拍了两次孙坚的肩头,孙坚才反应过来。
“哦,公覆啊,你来的正好,某正好有事与你商讨?”
“主公可是担忧伐董的大业,还有诸侯的矛盾。”
“没错。”孙坚也不意外黄盖一下就能猜出他的心思,忧心忡忡道:“董贼势大,更是据有虎牢雄关,而关东诸侯这时却还在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如此不一心,果真能匡扶汉室,赶走董贼吗?”
黄盖沉默了会,开口道:“主公既然如此不看好关东联盟,何不及早退出,退回到江东之地,养精蓄锐,以观中原之势。”
孙坚大手一摆,想都不想,便拒绝道:“关东联军本就不同心,若是连某都走了,天子何办?”
看到孙坚一脸坚决,黄盖没有再劝,共事多年,他了解自家主公的性格,只要决定好的事,就是任谁去劝,也不会动摇他的主公心意分毫。
“粮草的问题....”黄盖沉吟道。
“某叫伯符去找袁绍问理去了。”
“......”
两人都没有再搭话。
帐内慢慢变得沉闷。
黄盖眉头紧皱,显然并不看好孙策能要回粮草。
毕竟袁氏兄弟虽然彼此不好对付,但是却都是四世三公之后,就算关系再怎么不好,也要高于他们这些外姓诸侯,而且袁绍身为盟主,袁术克扣他们粮秣的事,怎么可能瞒过他。
江东军已经快濒近断粮了,而袁绍这几日,却依然还没任何动作,说袁术没有私地里和袁绍打好招呼,他都不信。
袁氏兄弟一定达成共协,狼狈为奸了!
黄盖担忧地看着孙策,他不信自家主公看不出来他们所面临的处境,已是何等危险,说是走在钢丝之上跳舞,也不为之过。
孙坚显然因为部曲即将面对无粮可食,而烦恼不已,虽说老兄弟黄盖提的建议不错,但是汉室....他亦不忍负之。
再等多一天吧,就一天,他就不信袁氏兄弟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汉室不顾,而置天下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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