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更何况是“来”了多次,想着师父精心准备“惊喜”多回,怎么着她也该回一次礼。
于是,梨花兴冲冲的拿来一樽桃花酒,给自己倒上一杯,剩下的都给了师父,笑容浅浅道:“师父,我敬你!多谢师父多年养育之恩。”
枫华闻言微微抬首,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话本,扬了扬眉头,轻轻“嗯”了一声,自顾自的饮了一口,对上梨花俏皮灵动的大眼睛,淡淡道:“既然如此敢不敢来点实际的?明日再替为师买几本话本,要狂野点的,越狂野越好!。”
“当我什么都没说!”梨花双手一摊,翻了个大白眼赶紧跑路,她都快穷得叮当响了,哪还有闲钱买这些。
枫华见状低笑,这丫头已然褪去少女的青涩,原本肉嘟嘟的圆脸也已经被岁月打磨得菱角分明,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清秀研丽,柳叶细眉,鼻梁高挺,樱桃小嘴,就连幼时活泼灵动的双眼也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丝隐忍,他家的小丫头终将长大,终将慢慢淡出他的生活,然后寻一良人一起执手白头,快活度日。
她应在这世间有一隅,与挚爱之人一起到老,江湖杳渺,刀剑无情,并不适合她。
所以,捉紧在这短暂而有限的时间里能多坑一天是一天。
其实梨花并未走远,她就躲在门外,看着师父俊郎的脸因着酒意渐渐蘸染上微红,也不知师父什么时候才会被放倒?
因为她在这酒里下了足够分量的十香软筋散。
“啪”的一声,枫华放下手里的话本,又抬眼看看窗外渐渐沉寂的暮色,心想酒也喝过了,是时候该回屋散功了,谁知他刚一起身就感觉到头一阵晕眩,他暗叫一声不好,刚想运功才又觉得四肢竟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
枫华额头青筋一阵抽搐,这是神马情况?合着他又让自家徒弟给算计了?
这死孩子是嫌他上次虐的不够?看来这次不虐掉她一层皮她是不会长记性的了。
枫华挣扎着微微坐直身子才勉强拿到酒樽,使劲往门口处砸去,并冷喝道:“滚粗来!”
“咚咚”一声酒樽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梨花梗了梗脖子,这次是真的触了师父的逆鳞,不知道会不会一气之下废了她?
最后梨花还是汕汕的进了屋,头始终低垂着也没敢瞧师父盛怒的俊脸,敛了敛眉目跪倒在师父脚下,沉吟片刻,才虔诚开口:“恳请师父教我习武!”说完又默默磕头。
枫华心下一惊,他以为自己多次狠心拒绝已经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他倒是小瞧了这丫头,不是一般的倔哪!
“为师问你,你是为了什么而习武?你手里的剑又是为了什么挥舞?”枫华睥睨着梨花,语气是一贯的清浅。
为了什么?梨花在心底问自己,闯荡江湖吗?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亦或者是所谓的锄强扶弱?
梨花沉默了,她无言以对,因为这些都不是她想要。
枫华试着抬了抬柔软无力的手,指尖微微一动,企图以内力化解药效,可惜这次梨花充分吸取上次失败的经验,下了十足的量,只怕没到明日他就是连吐口唾沫都费劲。
而枫华早已看穿自家徒弟的小心思,轻叹一声,带着冷意嘲讽道:“你是想杀了皇帝为你娘报仇?还是杀了行刑的大理寺上卿?”
被说中心事的梨花猛然间抬首,一脸愕然的对上师父的冷眼,不置可否,她自以为深埋在心底的恨不会被看穿,明明她从未透露过半分,可师父还是知道了!
“就算你成功杀了皇帝又如何?然后呢?亡命天涯?你娘拼了命救你就是为了让你过着四处躲藏的日子?”
“师父……”梨花怔怔的瘫坐在地,她从未仔细想过报了仇该如何?
可是每当她一闭眼就是娘亲血溅断头台,她娘何其无辜,为何还是难逃一死?报仇从来都是她活下去的信念。
娘亲的死仿佛历历在目,这一刻,梨花多年一直隐忍的愤恨终于忍无可忍,她突然起身,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冷笑,殷红着眸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那眼神看得枫华心里发毛,这丫头今日怎么怪怪的?
往日藏的好好的情绪怎么说爆发就爆发?
枫华皱着眉头还在想自家徒弟情绪失控一事,抬眸间,梨花的纤纤玉指便落在了他的眉间,带着一股陌生的灼热感,一寸寸抚过他的眉心,属于女子独有的馨香充斥着他的感官,半晌,她才温柔似水道:“师父,你可曾亲眼见过骨肉至亲就死在你眼前?可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哭,不能落泪!师父你又可知原本充满欢笑的家顷刻间化为废墟是何等的痛心疾首?”
恍惚间梨花又想起被娘亲强行将小小的她摁在水里,并告诉她这河通向城西的破庙,要她一直往前游千万不要回头。
可当她安全逃到城西时,却听到消息说太师府上下三百口明日要于午门斩首,太师府幼女仍在逃,皇帝出动所有禁军要捉捕她,娘亲不直叮嘱她千万不能回头,可她还是偷偷的躲在小巷子里,远远的看见一把大刀举起落下不过顷刻间,娘亲那一头乌发便滚落在地,鲜血淋漓。
一时间,欺负她的、作弄她的、嘲笑过她皆成了刽子手的刀下亡魂,就剩她一人孤苦伶仃,在这世间尝尽颠沛流离之苦!
很快禁军就开始搜城,她拼了命的四处逃窜,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她觉得又累又困,双腿发软,她不想再逃跑了,好想娘亲温暖的怀抱,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娘亲在跟她招手,娘亲来接她了!
便是梨花要选择放弃那一刻,她遇见了师父,那个如诗如画一般的男子。
枫华眸中带笑,不着痕迹地扫过梨花的每一个表情,可对于她的问题他始终缄口不答。
这世间,死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死了何曾不是一种解脱,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夜深,晚风起。
拂面而来的微笑吹乱了枫华额前的碎发,梨花微微一笑,大眼眨了眨,半倾着身子,葱白的玉指缠绕上他的几缕青丝,一圈一圈的把玩起他的发丝来,面上笑容依旧,“师父,你长得真好看!瞧,这温驯如水的眼,俊挺的鼻梁,还有那削薄的唇……”
敢情这丫头是在撩拨他吗?
饶是枫华再怎么气定神闲在这一刻也是淡定不起来,他顺势抬手摸了摸她额头,结果发现却是出奇的烫手,慌忙又扳正她的身子,不曾想连体温都灼热的吓人,他沉声问道:“你吃了什么?谁给你的?”
为证实心中的猜测枫华拉下梨花软软的手一探脉象,脉象紊乱不堪,再加上这灼热的体温,看来这傻丫头是中了……媚药了!
“吃,吃了什么?没有啊!”梨花半撑着身子,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觉得好困好想睡觉,可是身体的灼热感让她感觉很难受
,于是她眯着大眼开始动手脱衣服,嘴里还低喃道:“师父,我好热,要热死了!呜呜……师父你不要煮了我吃,韭菜馅的不好吃!”
“乖!热了就把衣服脱了!”对于又开始犯二的梨花他哭笑不得,一边帮她把外衣脱了一边想着虽然这丫头没告诉他药是谁给的,不过除了那个死庸医还能有谁?
这死货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欠虐,等明天他回复了内力非得揍得他下不了床!
中了媚药的梨花只感觉全身都热,要热死了,一听师父说要脱衣服,立马就开始脱,
恨不能脱个精光她能凉快些。最后脱到只剩里衣了枫华赶紧阻止她还要继续脱的动作,“好了不用脱了!乖,去院子里的水缸泡着。”
梨花顿了顿,一双大眼可怜兮兮的看向师父,她不想去,就想待在师父身边,于是她不死心的轻唤:“师父……”
枫华望着她摇摇头,失笑道:“你不是热吗?去水缸里泡着舒服些!”
“哦。”虽然不舍得,但自己确实热得慌,或许泡在水能没那么难受。
想通的梨花晃悠悠的重新站好,可当她回头望见师父温润的眼时,脑子突然没来由的抽起风来,俯身半倾着身子,在师父额前落下凉凉一吻,然后才转身离开。
可这轻轻一吻让枫华傻眼了,他怔怔的望着梨花背影直到消失在他视线里,下意识的抬手抚过她吻过的地方,那微凉的感觉好似久久未散,甚至开始蔓延,一寸一寸的蔓延过他的心底。
他心下一沉,恍然间想起曾经也有个素衣白裳的女子,也曾这般温柔如水,在他额前印下一吻。
只是那人那事都太过遥远,他以为自己清新寡淡多年,早已忘却,却不知记忆如潮水,而想起,只是因为时节未到。
曾经的袖手天涯,再到后来的两相忘于江湖需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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