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正午刺眼的阳光已经渐渐弱化,现在是四点,再过一个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
阳光如鎏金班照耀大地,一抹温柔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跳高比赛快开始了,何夕年与后排的几个女生在热身。
“何夕年,你刚刚长跑真厉害!”其中一个矮个子的女生对她说道。
“可惜咱们路爷没来看!要不然,夕夕肯定比刚刚还要帅!”
不远处一个女生眼神略带鄙夷,用手遮住嘴,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我说怎么何大校花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原来是给他看啊!”
何夕年根本不认识这个女生,无冤无仇的,不知她为什么要如此讥讽自己,她也懒得理会这种人。
来看跳高比赛的人很多,楚今挤了很久也没有挤进前排,只好在夹缝中寻找何夕年。
“下一个——何夕年!”裁判喊。
这时人群全往前面挤,都想看这位美丽的校花一眼。楚今很快就被人群淹没了,他讨厌这种人挤人的感觉,讨厌湿热的空气中夹杂的汗臭味。
人群中不只是谁喊了一句:“何夕年摔了!”全场安静下来。
楚今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迫切想见到何夕年。趁着人们愣神的工夫,他一路推开前面挡着的人,越过栏杆径直奔向何夕年:“何夕年!没事吧?”一路过来他出了很多汗,有些气喘吁吁的。
“……”何夕年脸色阴沉地撇过头,她不想说什么,太丢脸了。
他看到何夕年正抱着受伤的左腿坐在地上,脚踝有青紫的印迹,膝盖红了一片,还在流血。丝毫不顾他人的目光,直接将何夕年打横抱起,疾步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少年的身体很结实,一点也不瘦弱,抱起何夕年来轻而易举,他此刻没有一点绮念,心里只剩着急。
“医生!她受伤了!”楚今几乎是破门而入,把何夕年抱上了医务室的床。
医生看了一眼,“伤得不轻啊,先清洗下伤口吧,跟我来。”他对楚今说:“同学,等会我给她上药的时候你帮忙按住点。”
水刚沾上腿,何夕年就抽了口气,“嘶……轻点,疼!”
医生边给何夕年清洗伤口边插科打诨:“小姑娘你这咋回事儿啊,怎么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摔成这样?多水灵的一个人啊,腿上绑个绷带多难看!”刚刚匆匆忙忙,他没仔细看两个人,这一看才发现不得了啊。
何夕年嗫嚅道:“我刚在跳高比赛……助跑的时候,脚崴了,摔了一跤……”
医生指了个方向,“同学,你帮我把那边的消炎药水和绷带拿过来。”
“啊啊啊疼——”医务室传出杀猪般的叫声。如果不是楚今摁住了何夕年的小腿,估计要踹到脸上来。
“刚刚就跟你说了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会喊疼也没用,自己作的死呀!”医生是个能说会道的,不时说两句骚话活跃下气氛,好让何夕年转移注意力,因为心理作用会稍微不疼一点。
医生一圈一圈地给何夕年的膝盖缠上绷带,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好了好了,这个蝴蝶结是叔叔安慰你的,顺便给你的颜值加加分。”“对了,小姑娘你家里有其他人不?”
何夕年指了指一旁的楚今,“有,就他。”
“我还以为你俩是那啥呢……咳,说正事。每天要给伤口上一次药,差不多一个星期能结痂,期间千万不能沾水。脚踝的话,做三天按摩差不多好了。”医生看了眼楚今:“你行吧?”
“嗯。”有关尊严,是个男的都不喜欢听到类似“你行吧?”的话,楚今也不例外。
“消炎药水在门口自提柜,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能走吗”楚今关切道。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哎哟!”何夕年腿一软,差点又摔倒了,幸好手快抓住了楚今的手臂。
楚今只着一件校服的长袖衬衫,被这么一握,手臂上传来一阵暖流。他脚步稍滞,把半跪着的何夕年扶起来,就着被她握住的姿势走出医务室。
“送你去教室”楚今问。
“去操场吧,我要去看同学最后一场比赛呢。”何夕年望向楚今,“你也搬凳子过来吧,一起。”
“好。”楚今将何夕年扶到栏杆旁,然后离开去搬凳子。
他很快就回来了,左手提着凳子,右手拿着作业,走向何夕年。
“走吧。”他不由自主地向何夕年伸出手,像是这样做天经地义。
何夕年琢磨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腕,这样稳妥,别人也不会误会什么。关键是,她不想就这样冷落了楚汪汪的一片心意。
这孩子好像终于对自己敞开心扉了
楚今刚来何夕年家的时候,有些自闭,也不喜欢理会她,过了差不多三个月,她看到楚今许多方面的细微变化。虽然说不出来哪里变了,但这种感觉很微妙。
就像驯服了一只恶犬。这只“恶犬”对别人冷言相向,对“主人”言听计从。
何夕年眼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那张凳子是我的。”何夕年指了指。
扶何夕年入座后,楚今也把凳子放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斜后排有女生窃窃私语,“晓晓你看,那是高一的楚今吧!你看这侧脸也太完美了吧!”
“安安,我妹妹跟他可是同班呢!她说人家真的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简直少女杀手!我没见过高三的路遥诶,据说他比路遥还要好看!”说话的女生是高二年级的。
“哇,何夕年真是好福气啊。有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还有一个这么帅的弟弟,羡慕死人了!”被称作“安安”的女生作流泪状。
听力十级的楚今自然是听到了她们的窃窃私语,当然他只选择性听取了有关何夕年的这段。
楚今瘪瘪嘴,他很讨厌别人把自己跟路遥相提并论,他对路遥没有一点好感不说,光是路遥好几次出没何家,楚今就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五百遍了。还有,他才不是何夕年的弟弟!
有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到何夕年面前,他身着球服,抱着篮球,应该是待会篮球决赛的选手。
他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那个,何同学,你能给我加个油吗?呃……不行的话也没关系。”他眉眼低垂,很紧张不敢去看何夕年。
“你叫白杨是吗?”何夕年问。
白杨同学明显没想到何夕年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顿时心花怒放,捣蒜般地点了下头。
何夕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加油哦!fighting!”
白杨开心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傻笑着离开。
楚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哼。”总有不长眼的东西想勾引何夕年!
“你干嘛?”
楚今喉间溢出短促的笑声,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伴着夕阳渐渐西沉,暖黄色的光笼罩大地,像是镀了一层金边。楚今冷峻的脸被薄薄的霞光映着,看上去柔和了许多,显得静谧安宁。他垂着眸,如羽扇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想通了一些事。
这夜楚今几乎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记忆零零碎碎地拼凑起来,从楚今记事起,他的世界几乎是一片灰色。
他从小就不合群,交不到朋友,唯一的玩伴就是家门口的一只野猫。他也曾几次三番向父亲提出想要养它的请求,然而全都被父亲驳回——父亲他对动物的毛过敏。
后来那只野猫走了,不知是有了新的据点还是结束了这段脆弱又短暂的生命。
楚今的父母全都忙于公务,常常夜不归宿,就算回来,也只是吃个饭然后就休息了,唯有节假日他们才可以抽出那么一两个小时陪陪楚今。楚今能得到父母一两个小时的陪伴,还觉得太奢侈。
后来他们工作更忙了,连给独自在家的儿子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楚今几次被邻居家的小孩们嘲笑,说是他爸爸妈妈不要他了。
楚今七岁就学会做家务,学校放假了就去少年宫培训,他几乎把每天的时间都排的满满的。
只是为了填补这空荡荡的心啊。
他是老师口中的“天才”,所有同龄人艳羡的对象,他从小就开始拿大大小小的奖,不管是艺术上还是文化上的。可他不自豪,也不开心。
起初他也抱有期待,希望父亲母亲看到他的表现,然后表扬他。刚开始他是得到满足的,后来父亲母亲渐渐对他拿奖这件事司空见惯,也不再给他举行祝福的宴会,不再给他什么奖励,最后只剩一句“你真棒”、“真聪明”。
每学期的家长会,从没有人以楚今父亲或母亲的身份前来参加。爷爷奶奶定居国外,没几年就因为一场大火双双离开了人世。家里亲戚不多,亲近的也没几个,楚今从没有指望过他们。
后来老师和同学们总用怜悯的眼神看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楚今几乎没了活着的感觉。
直到他遇见何夕年。
她像一阵风驱散了阴霾,她像一束光照亮了世界。
从此,楚今的世界有了颜色。
毫无疑问,何夕年给楚今带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心动。
他终于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变得不像原来的那个楚今,为什么会一直仇视路遥,为什么会担心何夕年,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去想何夕年,为什么总想破坏路遥和何夕年的约会,为什么……
只因为他喜欢上何夕年了。
所以他嫉妒路遥、把路遥当成最大的敌人。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是路遥,事情的发展又会是怎样。
假设如此,那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他是楚今,也只能是楚今。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何夕年跟他说话,或者捉弄一下他,只要她开心,他都乐意。
楚今有多卑微啊,他是何家的狗,何夕年忠实的奴仆。
他也曾心有反骨,也曾蔑视一切,也曾桀骜不驯。然而终究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既然他卑微的爱无法说出口,那就一直埋在心底吧。
他盼望着有一天何夕年能看到他,又矛盾地祈求着她永远不要发现……他这肮脏的心愿啊。
……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带着清新降临人间。
与这温馨的气氛截然不同的是何夕年痛苦的□□。
“有这么疼吗?”少年的嗓音带着半梦半醒的沙哑,慵懒又性感。
何夕年锤了少年胸口一拳,“受伤的又不是你!当然疼。”
楚今像被小猫挠了一下,何夕年的拳头软软的,锤起人来一点也不疼,倒是他心里痒痒的。
他小心翼翼地给何夕年的膝盖上药,“那你当时怎么不小心一点……”
“上场前我听到一个女生在说我坏话,有些心不在焉的,然后就崴了脚,摔成这样。”何夕年似在抱怨着,想起那个讽刺她的女生,她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根本不认识她。”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两种可能:一,你惹过她。二,她嫉妒你。”楚今冷冷道。
“我想是后者,那时她们正在讨论我跟路遥。没准……?”何夕年虽然没点出来,但也已心知肚明了。
楚今一圈一圈地缠上绷带,动作很生疏,缠得不好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收回了准备剪断绷带的剪刀,再拉长一段,最后打上一个略显笨拙的蝴蝶结。
他看到自己的杰作,显然没有点亮包扎技能,内心充满了失望,“呃……觉得难看的话,我把它拆了。”他抬头看何夕年,正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睛。
“没事,挺好看的。”说着何夕年摸了摸楚今的头,似是表扬,似是安慰。
楚今突然就像捡了糖的孩子一般开心,抿着唇不让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
糟了……脸有点热。她不会多想吧?
楚今果断转移视线,不敢露出马脚。他抓住何夕年的一只玉足,“给你按摩。”
何夕年舒服得眯了眯眼睛。楚今的手有点凉,按摩起来很舒服,虽然不熟练,但力度恰到好处,她很享受。
可楚今不好受,何夕年的皮肤光滑白皙,小脚又软又热,不经意间就灼了楚今的心。
“今天路遥要来。”今天周六不上学,路遥昨晚就联系了何夕年今天要来,说是来照顾她的。
“哦。”楚今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脸上覆了一层霜。
“今天饭多做一个人的份,辛苦你啦。”
楚今的不情愿都写在脸上了,“他自己没手?”
“他不会做饭。”
“呵,就这样还想照顾你?”
“成绩又差,只知道玩。”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里……”
“你今天咋这么轴呢?”何夕年不想跟楚今计较,只当他是孩子心性。
她就是很喜欢路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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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何夕年:我把你当弟弟,你竟然想……
楚今:汪。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正剧,楚汪汪的心里变化挺难揣摩的,手生,写不出心里想的那种感觉,各位看官请见谅。
-第十二章-
舒缓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路遥,何夕年划过接通键。
“喂?”
“我到门口了,夕夕你方便来开个门不?”路遥的声音透着热切。
“啊,我现在腿不方便,我喊楚今过去开门吧。”何夕年唤了一声:“楚今,去开门!”
“好的!诶诶诶诶别挂!”
“有事不能进来说?”
“我就是想你了……”
“我也想你。”
“不给个么么哒吗?”
“讨厌,你真幼稚!”
“咔哒——”门开了。一脸热情的路遥和一脸冷漠的楚今就这样正面对上了。
楚今不会跟情敌多说一句话、一个字,“进来。”
“小舅子还是这么冷漠,哈,哈哈。”路遥干笑两声,换上拖鞋进了门。
“别跟我套近乎。”谁是你小舅子啊!
路遥见楚今还穿着围裙,想必刚刚在做饭,打算有机会找他学习学习。“听夕夕说,你做饭很好吃?”讨好一个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夸他,使劲夸他。
“还行。”
路遥摸了摸耳朵,“我能跟你讨教一下吗?你看,我以后不会做饭怎么照顾夕夕啊……一直带她出去吃也不是办法。”
“没门。用不着你照顾。”楚今觉得这野男人真不好对付,自己都这般刁难了,还不知难而退。
空气中充满了□□味。
路遥就是傻,也知道楚今是故意为难他了。从他知道何夕年有个不同姓的“弟弟”就觉得奇怪了,这个“弟弟”既不是亲的也不是表的,两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从“弟弟”的种种表现可以判断出,他对何夕年心怀不轨!
路遥想,他一定要把楚今这种不轨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你来啦!啊!”何夕年见到路遥很开心,正准备站起来迎接他,就被腿上传来的疼痛阻止了。
路遥赶紧走上前去,“夕夕你别动了,坐着吧。”
路遥在何夕年身旁坐下,想到何夕年受伤,他有些自责,露出愧疚的眼神。“要是我昨天没跟老爸出去,也许你就不会受伤了……对不起。”
“没用的,我自己不小心又有什么办法,你别自责啦。”何夕年像安抚婴儿一样轻拍路遥的背。
“我本来还想着,今天约你去游乐场玩的,都泡汤了。”路遥心中有淡淡的失落,愁眉不展着。
何夕年自认自制力还不错,而且自己算是半个宅女,“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你也别老想着玩啦!可收收心吧!”
肉香从厨房飘过来,两个人都闻饿了。
“我本来还想跟小舅子讨教一下怎么做饭,却没想到被他一口拒绝了,真是忧伤。”路遥闻到香味,抬头望天花板。也是,这么好的厨艺如果被别人偷师了,就没楚今讨好何夕年的机会了。
“耍小脾气呢。”
“才没有。”楚今一手一盘端着菜走了过来,放在餐桌上,又进了厨房。
楚今的手艺好像比三个月前更好了,一顿饭的时间何夕年已经夸了他十几次。路遥也不得有些羡慕楚今,要是自己也有这样的厨艺,那何夕年岂不是会被自己吃得死死的。
“路遥,你想好考什么学校了吗?”何夕年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哎,还没想好。”路遥放下了筷子,“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夕夕你呢?”
“我准备考庆城艺院。之前在校庆演过话剧,反映还不错,指导老师也觉得我适合当演员。”何夕年伸向糖醋排骨的筷子突然被楚今拦住了。
“不能再吃了。”楚今把那盘糖醋排骨移到自己这边。
何夕年不死心,看向糖醋排骨的眼神满是渴望,她恳求道:“就一块!最后一块!”
楚今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最终拗不过她,夹了块糖醋排骨到她碗里。
一旁的路遥把他们的互动全都看在眼里,他从来没有这般愤怒又心酸难受过,就像自己的猎物被另一头狼觊觎着。要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白眼肯定能翻到天上去。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能生气,生气起来夕夕会讨厌我。我是个大度的男朋友,夕夕只喜欢我一个也永远只会喜欢我一个。只有我才能坐稳正宫的椅子,外头的那些妖艳剑货全都是炮灰,最终都会成为我和她爱情的助攻!
他压下满肚子的火,提醒自己不能此刻就发作,等吃完饭再找个空档跟楚今聊聊。
路遥问:“夕夕,你要是考上了,以后岂不是要当明星了?”
“这可说不定啊,就算我考上了,万一混不出什么名堂,当了个十八线小明星,都算不上明星。”何夕年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想当明星,她想证明自己给父亲母亲看。
“我是不喜欢你被那么多人看到,变成万众的女神、偶像。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就不记得我了。”路遥话里有话,言外之意就是:有个小白眼狼总盯着我老婆,我不爽,我想砍人!
楚今眼皮一跳,皱了皱眉头。
敢情路遥在警告他呢?
楚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那得看姐夫能不能留住人了。”他把“姐夫”两个字加了着重音。
“我吃完了。”
一顿饭都能吃得这么硝烟四起,也是绝了。这顿不和平的饭,终于在何夕年的开口下结束。
收拾好碗筷,楚今去洗碗,而路遥说去给何夕年削个苹果,客厅里只剩何夕年一个人看电视。
路遥晚楚今一步进了厨房,关上门,开水龙头洗了洗苹果,然后拿出水果刀有模有样地削起来。
“有话就说。”楚今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同样是雄性生物,对手在想着什么,彼此内心都有数。
路遥明知故问:“你喜欢夕夕?”
“是又怎样。”
“你知道你不行的,她只把你当弟弟。”路遥知道对情敌不能手下留情,故意出言讽刺。
“我能这样看着她就够了。再者,你以为你就行么?”
“什么意思?”水果刀不小心划到了手指,流血不止,路遥眉头紧皱,咬紧牙关。
“你以为你真的追到她了吗?”楚今望了望窗外,阳光微微刺眼,他眯了眯眼睛。“她是天上的太阳,而你只是地底的蝼蚁。”楚今轻蔑一笑。
“……”路遥突然说不出话,握着刀柄的手攥成拳头。
他做了一个决定。
到头来却因为这个他自认为明智的决定,输给了楚今,输得彻彻底底。
一转眼已经五月了。
天气预报上显示今天一天都是晴天,本不该下雨的。
然而世事无常。
是夜。
闪电撕破浓重的乌云,巨雷在低低的云层中滚过,滂沱大雨就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轰隆隆——”
漆黑沉寂的夜被这震耳欲聋的雷声打破了。滂沱大雨开始在城中肆虐起来,雨柱漫天飞舞,像成千上万支利箭飞速射向大地,势不可挡,威力无穷。
楚今一直等着何夕年回家,可是,已经十一点了。
今天下午何夕年被路遥带走了,路遥说想跟她去水族馆玩。
他开始止不住地担心和胡思乱想,何夕年偶尔贪玩,但从不会这么晚还不回来。
她是遇上什么危险了吗?
楚今摇了摇头,她不会出事的,他也不希望她出事。
那还剩什么可能性?
楚今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痛。
凌晨一点了,何夕年还没有回来。
楚今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七岁之后他从未哭过,从未为一个人如此肝肠寸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cannotbeconnectedforthemoment,pleaserediallater...”
他给何夕年打了二十几个电话,没有一个被接起。手机传出的机械的女声,是这暴风雨夜除了雨声唯一的声音,他听了无比烦躁,一次更比一次烦躁。
双眼被泪水浸泡得红肿起来,曾经清澈的眼白布满血丝。
他抬头,扬起脸庞,让泪不再流出,这样,就可以让泪流回心里,冲刷去心中的忧愁。
何夕年不曾给他一次回眸。
或许如算命先生说的一样,他命格孤单,他的命运就是无止境的等待,无止境的被遗忘、被抛弃,情路必定荆棘丛生,坎坷崎岖。
她所要的并不是他的臂膀,而是某个人的。她所要的也不是他的体温,而是某个人的。他觉着有些愧疚,为什么自己要是自己。(借用——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楚今嗓子沙哑得可怕,一点也无往日的影子,“何夕年……”我在你心里真的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楚今仍不放弃最后那一丝丝希望,不管一片模糊不清的眼睛,再次拿起手机,点击那个已经拨打了无数遍、闭着眼都能摸到的号码,脆弱不堪的心抱着那一丝丝希望,希望何夕年能接起这个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一如既往的无人接听。
楚今的心疼得厉害,如被刀割一般的疼。
他从抽屉里找出日记本,撕下一页纸,手颤抖着握住笔,写下几行字:
致何夕年:
凌晨一点了,你还没回家。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着,我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你。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现在我不需要了。
我第一次这么怕打雷,如果你在的话……没有如果。
你们都是骗子,既然最后不会留下,就不要给我不必要的温情,我会误会,我会胡思乱想。
谢谢你给我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我会珍藏,但我更希望一夜之间全都遗忘。我来这的三个月,是十六年的人生里最幸福的,也是最痛苦的。
我会连夜搬走的,你只需把我们共同生活的三个月当成一段小插曲。
如果你已经看到了这里,那我希望你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
我喜欢你。(被划掉)
祝你幸福。
落款处的四个字是:楚今弟弟。
楚今一边落泪一边写完了这封道别信,回头一看,好几处已经被泪水晕染开来,字迹模糊不清。
豆豆爬上书桌,舔了舔楚今的手掌心。看得出,主人不是一般的伤心,他好像随时准备离去……这几个月,豆豆和他也有了点感情,它舍不得他走。
“喵~喵~喵……”豆豆不停地叫。
楚今抱起豆豆,眼神晦暗不明,“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雨差不多停了,他也该走了。
楚今拖着行礼,看了这栋房子最后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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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虐虐更健康~~
-第十三章-
上午十点左右,何夕年跟路遥在街边早餐店用过早饭,路遥送她到何家门口,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跟她道别。
路遥朝何夕年挥挥手,“电话联系,明天见!”然后三步一回头地往回走。
何夕年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捂着嘴笑出声来,满眼都是笑意。
路遥倏地停下脚步,深深望着远处的人儿,他鼓足勇气,大声唤着她的名字:“何夕年——”
“我爱你!”
他在风中伫立着,衬衫下摆随风轻摇,微微轻轻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只见他眼波流转,似有眼泪盈满眼眶,缓缓落下一滴,阳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
他的泪落在何夕年心上。
而他的泪埋葬在泥土里。
何夕年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如阳光般的少年,他已在她心上留下深深的印迹。
何夕年开了锁,拖着疲软的身子回到家,发现今天家里好像没有一点烟火气息。
“楚今,我回来了。”见无人回答,她又叫了一遍楚今的名字,“楚今?”
“喵……”豆豆的叫声有点痛苦。
她急匆匆地进入楚今的卧室,没有人。
她找遍了整个房子,也不见楚今的身影,楚今的所有东西全都不见了。
他只留下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情至深重,君可懂?
何夕年总算了明白他的心意。
她摸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这时才发现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昨晚她好像把手机忘在酒店房间的浴室了,都是她的错。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何夕年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几乎是倒在了沙发上。她用手臂挡住眼睛,沉思许久。
明天早上去楚今班级找他吧。
“烦。”她把沙发上的靠枕随处一扔,急躁地抓了抓头发。
天还未破晓,楚今就起了床。
昨天楚今奔波了许久才找到了这所离学校还算近的出租房,他拿着不多的存款,忍痛租下了一个月。
出租房条件简陋,窗子甚至有道裂痕,窗帘也已经破败不堪。灯光昏暗而不稳定,接触不好,一闪一闪忽明忽暗,随时要熄灭。
楚今摸着黑寻到小厨房,准备做顿简单的早餐。
他习惯性地打了两个鸡蛋,打完手却一顿,这才发现,只需要一个了。
他垂眸,目光滞涩。也罢,自己吃了吧。
他猜何夕年会去班里找他,所以他决定先躲她一阵子,等高考冲刺忙了,她没时间再去找他,才回去上课。这段时间只好自习了,这对他来说只是小问题,高一的内容他已经学完并且完全掌握了,习题也早已做得得心应手,闭着眼都能想出答案来。
煎好蛋,他煮了壶热水,坐下来开始用早饭。
薄薄的晨雾,如轻纱笼罩着校园。何夕年去楚今的班级找他,却没见到人。
他也会迟到吗?
“同学,你看到楚今了吗?”何夕年揽住一个正准备进教室的同学问道。
这位同学也不恼,停下来看了看教室里,“不是吧,平常这时候他已经在自习了。我过来得时候,也没看见他。”
有好事的同学凑上前来,这不是何夕年吗?“楚今不是一直和你一起来的吗?”
何夕年被稳住了,想到昨天的事就特别愧疚,她干笑几声,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解释道:“这不是……闹了点小矛盾嘛……”
七点的时钟声敲响,何夕年只好回去了。
一天、两天、三天……一星期了,何夕年都没有见到楚今。
他在躲她。
他肯定是算好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高三的任务越来越繁重,何夕年根本忙不过来,也就没有时间再去找楚今。如此只好顺其自然了,总有一天楚今会消气的,她这样想。
班主任跟老师们对楚今一星期没来也是很无奈,他们也很想问问楚今发生了什么。然而他在学生名单上留的电话号码是空号,他的联系方式也无人知晓(老师们并不知道他和何夕年的关系),也没有任何能联系到的亲人。
最后汇成一句话:这孩子真命苦!
今天是楚今离开学校的第十天,他来了。他故意来得很早,跟何夕年错开。楚今心里很是折磨,他很想见何夕年,却不敢去见。
万一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再也不理自己了怎么办那还不如干脆不要去见。他宁愿不去见她,也不愿再一次感受那种被冷落、被抛弃的感觉。
他心乱如麻。
“你听说了吗路思儿向何夕年宣战了!”一女生八卦道。
“什么什么,求详细!”另一个女生一脸兴味。
那女生清清嗓子,起了范,“路思儿是路遥的表妹,是路遥叔叔领养的,听说她从小就喜欢路遥了,但是路遥不喜欢她,只把她当妹妹。现在路遥烦着呢,每天被路思儿气的焦头烂额的!”
“这路思儿好恶心噢,人家何夕年跟路遥好好的,干嘛横插一脚这是什么恶毒绿茶女表虐正牌女友戏码!啧啧。”
“哈哈哈哈,我也很讨厌这个路思儿的!听说她也是个小混混,初中的时候整天整那些欺男霸女的,上了高中还算收敛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有点难看,“我记得她上个学期还把一男孩子打骨折了,现在还在医院吊着呢!”
“哇,这么狠的啊!她不会对何夕年也来这套吧!想想都有点怕!”
“呃……还真没准!女人为爱情冲昏了头脑是很可怕的!”
楚今全都听见了,紧抿着微微发白的嘴唇,一言不发。
女生尖锐刺耳的叫喊声打破这一室的安宁。
“路遥哥哥,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啊!”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喊道∶“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从六岁就喜欢你!”她化着浓艳的妆容,穿着比路遥这种不良少年还不像学生的衣服,她流了很多眼泪,妆有些花了。
“路思儿,你闹够了没有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你算我的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路遥已经很不耐烦了,每天,每天都被这个疯女人骚扰,他心神不宁,甚至不能睡一晚好觉。
路遥觉得何夕年太好了,她温柔善解人意,他做错了事不会冲他发火,也不会像路思儿这个泼妇一样指着鼻子骂人。她比路思儿这种女人讨人喜欢一万倍,路思儿的可爱全是伪装,令他作呕,而何夕年是天然的纯真。即使她也不是那么完美,但他喜欢。
“我会告诉叔叔,让他把你送走。”路遥无情地丢下一句话,大步流星地离开。
路思儿不甘心,她是不会就这样回去的,除非她得到路遥!
她冲过去从背后抱住路遥,不管路遥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放手,“你要是不跟何夕年那个女表子分手,我就一直这样闹下去!你不是说我烦吗那我就烦到你死!”
路遥猛地挣开她,“你他.妈有病!别在我眼前再出现了,否则别怪我不顾昔日的情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夕年!!!”路思儿咬牙切齿道。
何夕年最近经常被找麻烦,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是路思儿搞的鬼。她心中默念: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就这样又熬过去一周,等考上大学就一切都好了,路思儿再讨厌她,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去大学里闹事吧。何夕年看了眼黑板右上角,数字“15”用红色粉笔加粗体标了出来,还有十五天就高考了啊,真快。
也不知道楚今消气了没有。
“哎,怎么那么多事呢!”何夕年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收拾好书包,潇洒地背上,把椅子翻到课桌上,走出教室。一路上没有任何异样,走到半路何夕年想起有一门课本忘记带走了,立刻转身回教室去拿。
此刻学校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格外安静。
染着一头黄毛的少年藏在角落处,指了指何夕年,“思思姐,你要找的就是她吧。”真漂亮啊……他咽了咽口水。
“搞她。”路思儿命令道。
何夕年看着眼前的两个面色不善的杀马特,一颗心提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切换成警惕的状态。
“你们干什么?唔!……”何夕年毕竟是个女孩子,没法一个人对付两个男人,想反抗也没用,只好乖乖束手就擒了。
“思思姐,人带来了!接下来怎么办?”红毛少年两眼放光,很是兴奋。
路思儿挑挑眉,走向何夕年,抬起她的下巴,嘲讽一笑,“这张脸还挺漂亮,毁了多可惜,哎。”
“可是思思姐,要是就这么毁了容,等会我们俩会不会下不去手?”
“一群下半身动物!”路思儿翻了个白眼,掐住何夕年的脖子,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无比愉悦,虚荣感和虐她的快感顿时让她有点飘,“这次就任你们玩了!”
“放开我!”何夕年被两人拽住手臂,动弹不得,恐惧支配了她的身与心。
“小妞你这腰可真细啊,扭这么欢,骚得可以!”黄毛捏了一把何夕年的臀,“可以!”红毛和黄毛一前一后地调戏她,她想尽办法逃脱,却做不到。
红毛扯开何夕年的校服衬衫,胸前的两粒扣子被崩开,春光乍泄。“别碰我!”何夕年此刻没有羞只有恼。
“都不是处了,装什么纯呢!来,给哥哥疼爱疼爱~”说着红毛双手准备覆上何夕年的胸。
“啊!!你个小畜.生,他.妈.的敢打老子?!!”不远处在为路思儿等人放风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和粗鄙之语。
“刚刚是老王的声音?”
“快去看看!”红毛与黄毛两人只好放下手上的动作。
楚今刚刚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路过这里,竟然听到何夕年的哭喊声,直觉告诉他有危险,但他顾不了这些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了。
那可是何夕年!
“让开。”楚今红着眼,他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锐利的双眸中,隐隐的透出嗜血的狼牙。楚今不想浪费一分一秒,果断用膝盖一击命中那人的要害,再一记锁喉让他喘不过气来,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楚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路思儿,然后径直往前走。
红毛率先冲向楚今,拳头狠狠锤了一记他的腹部,楚今吃痛地闷哼出声,然后抓住红毛的手臂狠狠一掰,又一拳打向红毛的脑袋,最后狠狠踹了一脚。
“嗷!!”红毛惨叫出声。
这时黄毛抓住了楚今另一只手臂。楚今眼神一凛,推开红毛,和黄毛扭打起来。
路思儿虽然经常惹事但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早就吓得逃了。
红毛抽出腰间挂着的匕首,又是恐惧又是一鼓作气地刺向楚今。
楚今正和黄毛缠斗着,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异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已经被狠狠砍了一刀。
“楚今!快逃!”何夕年突然冲上来抱住红毛的腿,朝着楚今喊道。
红毛一角踢开她,趁着楚今愣神的工夫又往他腹部插了一刀。
楚今口中溢出鲜血,大脑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他抹了一把嘴上的鲜血,撑着墙壁顺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已经报警了!”何夕年双手颤抖地捧着手机,警告两个肇事者。
“差不多了铁柱,快走吧!”黄毛朝红毛招了招手。
红毛还沉浸在刚刚那一瞬间的刺激中,几秒才反应过来,讲沾着血的匕首丢在地上,赶紧快跑着撤离现场。
“……咳。”楚今咳出一口血,脱力地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上,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按住腹部的伤口,努力让自己少流点血。原本干干净净的衬衫沾满血迹,整个人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他隐隐约约看到何夕年朝他走过来,然后打了120。之后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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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哎,路遥总算要下线了,准备给楚汪汪发点浮力。路思儿=loser。作者起名还是很讲究的是吧!!只要是反派配角,给他们个名字就是我大发慈悲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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