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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外史》第十一回 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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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太白诗篇脍炙人口,千古传诵,据说他的诗赋往往都是喝得酩酊大醉后才写出来的,其诗语言夸张,豪迈奔放,富具浪漫色彩,被人誉为“诗仙”。

许多酒楼、客栈为了招揽生意,便把他们的店招牌改为“谪仙楼”、“太白楼”、“太白居”……

泰安城北城门口就有一座太白古楼,店老板不仅向人吹嘘李白曾在他的店里住过,还在此留下了千古名诗。

当然,这是真是假,已无从考证了。

太白古楼既是豪华的酒楼,价钱自然比别处的要贵,可是太白楼的生意依旧红火,倒也不是因为借助了李白的名气。

店老板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不但懂得推销,还懂得把店开在城门口。

因为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最多,有些人赶路腹中饥渴,便就近打尖。有的人错过了宿头,便在太白楼住店。

徐震之一路赶回城去,一进城,便看到了这座太白楼。

他又饥又渴,直向酒店走进去。

只见“太白楼”三个金字闪闪发光,左右两边门柱上分别刻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徐震之赞道:“好诗!好字!却不知酒如何?”叫道:“小二,快快拿些酒菜来!”

酒楼里几乎坐满了人,店小二从早上便开始忙到现在,累得腰酸背痛的,他正在给客人端酒,听到徐震之的招呼,连忙迎了上去,挤着沙哑的嗓子叫道:“客官请里面坐,酒菜马上就送到。”

因为好位置都给其他人坐了,所以徐震之便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

酒楼的掌柜生得肥头大耳,一直坐在柜台上收账,他除了收账,还密切地关注着进出的客人,突然见到衣着破烂的徐震之进来,眉头不禁皱了一皱,心里哂道:“这少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穿得破破烂烂的,也敢来这么高贵的地方!”

掌柜的招手叫店小二过来,拍着他的脑袋瓜,骂道:“你忙昏头了?乞丐你也往店里带?”

店小二道:“掌柜的,我看他衣衫虽然破烂,但是气宇不凡,可不像乞丐啊。”

掌柜的道:“好啊,你请客是吗?你看他那个穷酸样,存钱付账吗?”

店小二一咧舌头,道:“我哪里有钱请客啊,我一个月才得那么一点点工钱,怎么请得起他呀!”

掌柜的道:“那你还不赶紧把他撵走。”

店小二又折了回来,难为情地道:“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本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先付账,然后再上菜。”

徐震之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岂有不明之理,什么规定,分明是店老板见到自己穿着破烂,生怕自己没银子付帐,当下点点头,道:“嗯,好的。”说着伸手去摸腰间的钱袋。

店小二又陪笑道:“客官,您千万别误会,我们绝对不是怕你给不起银子,这银子早付晚付,它总得付,你说是吧,你先结了帐,然后慢慢吃,吃完了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大家都方便。”

他怕客人心有芥蒂,说了一大堆话。

徐震之一摸腰上的钱袋,空空如也,他记得今早从客栈出去,明明带着五两银子,怎么会不见了呢?一定是在泰山上不小心给弄掉了。

他“啊哟”一声尖叫,道:“糟了!我的钱袋不见了!”

店小二本来满带着笑容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将毛巾往肩头一搭,讽道:“哎呀呀!没银子你吃什么饭,我瞧你文质彬彬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这里可是太白楼啊。”

店小二见徐震之默不作声,更是得理不饶人,道:“这里是诗仙李白曾经住过的地方,名贵得很!就凭‘太白楼’这个招牌,就价值连城,你没有钱,还敢进来?走走走!”

徐震之拍打着衣服,道:“我本来有银子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店小二道:“别装模作样了,像你这样想来吃白食的人我见多了,趁爷还没有发飙,你赶紧给我出去!”

徐震之见店小二误会了自己,心里甚是焦虑。

他站起身来,再仔细搜一遍全身,往怀里一摸,突然摸到了一块硬物,他掏出来一看,是一锭银元宝,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兴奋地道:“啊!原来银子放在这里了。”

邻桌一个头戴黑纱斗笠的人正在自斟自酌,对店小二与客人的争执满不在意,这种事情他见多了,以为那个客人是来吃白食的,此刻见到他竟然摸出一锭银子,微感意外,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了看,不过随即又转过头来继续喝茶。

店小二满脸尴尬,连忙赔笑道:“公子爷,你看你,明明腰缠万贯,却怎么跟小的开起这种玩笑来呢,我就说嘛,公子你气宇轩昂,怎么会没钱呢,刚才多有冒犯,请公子饶恕小人。”

徐震之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人之常情嘛,你看这锭银子够了吗?”

店小二哈腰笑道:“公子爷,你又拿小的寻开心了,您这锭银子少说也有十两,别说是一桌酒莱,就是摆上十桌,也绰绰有余啊。”

徐震之心道:“这锭银子是在泰山路上那个恶人给我的,想不到正好替我解了围,但这银子想必是不义之财,留在身上只怕会招来是非,我还是把它花光吧。”

见到店小二先前如此看低自己,不禁有些来气,当下道:“小二哥,这里太吵了,不知二楼有没有雅间?”

店小二道:“有有有,公子请随我来。”

引着徐震之上了二楼,沿着走廊往里一直走,来到一间房前,道:“公子爷,你既然怕吵,那么这间‘静夜阁’最合适你了,这里很安静,没有人打扰到你的。”

徐震之只想快点吃些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快点离开此地,至于这里是什么名贵的地方,也没有闲情去理会了,假装打量了一下屋子的环境,道:“嗯,不错,就这里吧。”

店小二道:“好嘞,公子你请稍坐,酒菜马上给你送来。”

徐震之道:“你去忙吧。”

店小二兴冲冲地拿着元宝跑下楼,将元宝交给掌柜的,道:“掌柜的,这是刚才那位公子给的酒钱,没想到他衣着破烂,却是个富家公子啊,我就说我没有看错吧。”

掌柜的高兴地道:“嘿嘿!你小子,真有你的。”

掌柜的接过银元宝,拿在手里,细看一下,突然惊道:“这锭银子是刚才那位客官给你的?”

店小二道:“当然是了,不然我从哪里来的。”

掌柜的道:“这贼子胆子可真够大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使用赈银!”

掌柜的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惊得店小二瞠目结舌,道:“掌柜的,这……这……这是真的吗?你说那……那人是江洋大盗?”

掌柜的郑重地嘱道:“你别问这么多,赶紧去给他上菜,我先去报官。记住,一定要想尽办法拖住他,务必要等我回来!”

店小二道:“好,我知道了。”

掌柜的将银元宝揣入怀里,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店小二生怕徐震之用饱了餐便离开了,于是并没有送上主食,只是端了三碟点心,还有一壶清茶给徐震之,道:“公子爷,您赶路辛苦,先用些茶点润润喉,等一下再给你上酒菜。”

徐震之道:“好,这些点心做得真是好精致啊!一定很好吃。”

店小二问道:“公子爷没吃过这些点心,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徐震之道:“我是外地人,来游泰山的。”

店小二道:“哦,原来是这样,这些都是我们本地有名的甜点,这个是蜜枣,这个是桂花糕,这个是蛋卷酥,你慢慢品尝。”

徐震之道:“好。”

又过了好一会,店小二这才给徐震之送上鸡鸭鱼肉各种佳肴。

徐震之慢悠悠地享用着美食,突然听到酒楼外面传来马匹嘶鸣声,他探头出窗,只见一队捕快冲到酒楼门口。

徐震之心头一震,心道:“难道有人发现了清心观的命案,报客来抓我的?”

转念又忖道:“我害怕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可是清白的。”

当下放宽了心,怡然自得地吃着。

为首那名捕头姓罗,名豹,是六扇门的总捕头。

他翻身下马,低声下令道:“你们几个把守住周围的出口,你们几个跟我来。”

十几个捕快四散摆开,将酒楼团团围住。

罗豹领着七八名捕快冲进酒楼去,问道:“掌柜的,那人在哪里?”

掌柜的急道:“嘘!嘘!豹爷,你小声点,不要被他听见了,若是让他跑了,那可就糟了!”

罗豹非但不怕,反而“哈哈”放声大笑,道:“掌柜的,你别担心,有我在此,就算他三头六臂,再加上一双翅膀,也是逃不出去的。”

掌柜的道:“那人就在二楼的‘静夜阁’。”

罗豹道:“掌柜的,你做得很好,此案你功不可没,你就等着领赏金吧。”

掌柜的满心欢喜,连连哈要道:“多谢豹爷,多谢豹爷。”

罗豹对身后的捕快道:“走,我们上去会会他。”

说着带领众捕快冲上二楼,径向‘静夜阁’奔去,只见屋里果然坐着一个少年。

酒楼里的客人见到捕快进来查案,纷纷交头接耳,骚动起来。

罗豹喝道:“你们都给我坐好了,六扇门办案,与你们无关,有喧闹者,格杀勿论!”

徐震之抬起头来,见这帮捕快来势汹汹,为首这人四十来岁年纪,方脸短髭,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心道:“你们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当下低着头,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

罗豹行到徐震之面前,道:“这位公子哥,真是阔绰得很呐,点那么多的菜,你吃的完吗?”

徐震之道:“官爷若是不嫌弃,就请坐下一同共饮。”

罗豹也不客气,道:“好啊。”大喇喇地坐在徐震之对面,抓起一个鸡腿大嚼起来,又问道:“公子如此好客,我罗豹吃之有愧,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啊?”

徐震之道:“在下叫徐震之。”

罗豹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道:“好!够爽快!”

徐震之也回敬了一杯,道:“罗捕头客气了。”

罗豹道:“我并不是在跟你客套,你的确令我感到很钦佩!”

徐震之道:“哦!我与你素昧平生,今日才初次相见,我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钦佩的?罗捕头想必是认错人了吧?”

罗豹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认错。阁下犯下了滔天大案,还敢如此招摇过市,如果没有过人的本领,决计是不会如此淡定的。”

徐震之道:“你说我犯了案,我犯了什么案啊?”

罗豹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又何必再装,你见了官差也不惧怕,还与我同桌共饮,有胆识,有气魄!我老罗纵横江湖二十余载,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人物,实在是佩服!佩服!”

徐震之道:“罗捕头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

罗豹道:“是吗?咱们虽然刚刚一起喝过酒,但这场恶战,终极是避免不了的。”

罗豹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干,把杯子摔在地上,道:“请!”

说着站起身来,右手一摆,拉开架势,就要动手。

徐震之道:“罗捕头,你真的是认错人了,杀人的不是我,是两个大恶人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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