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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葬师》第二章 槐树挂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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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张了张嘴,满脸的苦涩,问:“槐树怎么了?”

我心想,槐树属阴,种植在中门本能辟邪招财,但现在成了死树。招鬼且不说,最要命的是上面粘了具尸体,是大凶。我此时知道为什么尸体取不下来了,槐树挂尸,尸体怎么可能取的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村民本就是外行人,哪知道这些?就连我都是之前从一个会风水的朋友那里听说的。他以前跟我说,有三样事情千万不要碰。

一是逆水立尸、二是倒吊红衣、三便是这槐树挂尸。死槐树挂尸,更为凶险。

虽然我不知道凶险在哪里,但是想到当时朋友再三叮嘱的模样,我还是不想以身涉险。

“我解决不了,你另请高明。”我冲村长说了这么一句,就打算离开。不过刚刚甩开村长的手,跨出院子,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一声喊。

“连城!”

我脚步顿住,转头,看到了韩雨。

跟两年前相比,她少了很多青涩,现在完全是个成熟的姑娘。她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喜袍,眼睛红红的,刚刚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很明显哭过。

我说了句:“好久不见。”

她点点头,接着用恳求的目光说:“你……你帮帮我们吧。”

我听了她的话,皱眉,迈步走到她面前,一边伸手拉她,一边说:“那就跟我一起走。”

她躲开了,轻声道:“你别这样,我们已经……”

我提高了些音量,说:“想要保住命的话,就跟我一起走。”

“求求你,帮帮我们吧……”她还是那样低声呢喃着,恳求的模样不变。

我脸一横,转身就走。走到院子门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哭声,脚步还是不自觉地还是停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我还是没有忘了她,我根本没法拒绝她的请求——即便她现在是别人的新娘。

“我要新鲜柳条,三个碗,香火纸钱越多越好,能弄到吗?”我回头问村长。

听到我的话,李村长的一张老脸顿时舒展开,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点头说我去弄,然后把我迎进院子里,自己去了屋后面。

我没有去看韩雨,只是走到槐树边上。至少现在看来,这东西还挺安分,上面焦黑的一片,一股肉味儿很恶心,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尸体、哪里是树干。

不过……上面怎么这么臃肿?好像不止一个人?

我看了半天,觉得有点奇怪。

正好这个时候,屋里出来个女孩儿,十七八岁,长得挺清秀,端着杯茶就来了。她偏着头不看槐树,所以也没有看我,那样子显得有点好笑。

不过也是,这恶心的场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我记得当初第一次跟师父出去的时候,看到那具腐烂的尸体当场就吐了,后来见多便习惯了。

女孩儿看我不说话,也就站在我身边,说:“道长,要不进屋坐吧,这里冷。”

“道长这个名号我可担不起,叫声大师就好。”我说,毕竟我们鬼心师乃至整个渡魂人一脉都和道士有点梁子,这称呼不能乱用。

女孩点点头,哦了一声。

我跟她聊了几句,才知道她是村长的孙女。原来村长李代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李吉已经三十多岁,也就是这个女孩的父亲,一直在江城打拼。至于今天惨死的新郎是村长老来得子,名叫李杰,今年才二十出头,跟韩雨差不多大。

我本来还想问问搬尸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怕吓到这女孩儿,就没说出口。不过我总觉得她有什么话要说,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什么话就说。”我说。

女孩纠结着,正要开口,偏偏在这时,村长拿着一堆东西走回来,女孩就逃也似地回了屋子里。

“大师,你要的东西我都找到了!”他说。

我点点头接过东西,又从院子边上拿了条长凳,在槐树面前摆了起来。

村长说,村里很多丧事都是他包办的,所以家里正好有不少纸钱香火这些东西。

我从包里拿出半瓶鸡血,摆好三个碗,往里面分别倒上不同量的鸡血,在地上插好柳条,将纸钱一把烧了,又插好香火,然后等着反应。

这是鬼心师的“求和”通灵术,如果柳条被压弯,就说明“病人”在附近。如果三个碗里的鸡血变得一样多,就说明对方肯跟你交谈。

而我的任务,就是劝说——或者说是超度,这就是我一直将自己与道士区分开的理由,鬼心师或者说渡魂人一整脉都和道士这种暴力行当不同。

我等待的时候,旁边的村长开始讲起后来发生的事情,不过第一句话就吓到了我。

他说,那棵槐树上现在至少有四个人的尸体。

我本来刚喝一口茶,现在全部喷了出去。

我连嘴都没来得及擦,急忙把鸡血从凳子上拿下来,几脚踩灭地上烧起的纸钱。

“你怎么不早说?!”我低声吼道。

“我拿东西去了,没来得及说啊……”村长无辜道。

就在这时,阴风骤起,灯光闪烁,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糟糕!

我刚刚用的通灵法是针对一个亡魂,四魂不能平分鸡血。果不其然,现在激怒了它们!

“回屋子里去关好门!”我冲门那边的韩雨喊了一声。她退进屋里,将门关上。

阴风呼啸,吹动干枯的槐树枝,在黑夜之中像是鬼影咆哮。

村长在我身后,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我感觉他的手有点凉。

“人有人道,鬼走鬼途。鬼心师不慎冒犯,请四位原谅!”我一边念着,一边将三碗鸡血倒在地上,然后又从包里拿出瓶子,把里面的鸡血倒了个干净。

紧接着,我握紧兜里的毛笔。

按理来说,是鬼都会给鬼心师三分面子。鬼心师超度亡魂,乃造福,身上福缘重,自然会被尊敬。

但这四个是新鬼,不一定按常理出牌,所以我要做好防备。

不过事态还在把控之中,阴风又吹了一会儿,总算是缓缓息了。灯光恢复,那边被压入泥土的柳条重新弹起来。

我松了口气,急忙问村长:“另外三个人是谁?”

“是三个动手扒尸体的人,之前一共四个人动尸体,没过半小时就都发疯了,其中三个小伙子冲到槐树上,死死地抱着树干,然后……”村长的声音很小,隐隐颤抖着。

“烧成了这样?”

“嗯,自己烧起来的。”他点点头。

“还有一个呢?”

“那是个小警官,也发疯跑出去了,现在大家都在四处找他呢。”村长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村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脸上带着说谎者特有的平静。

我又叹口气,万万没想到,我会惹上这么一个麻烦事。我看了看紧闭的屋门,拉了拉村长,示意他跟我去院子外面说话。

“李村长,我看你也是实在人,我就实话跟你说吧,这件事情我解决不了。”我说。

我们鬼心师最重要的术法便是通灵术,无论是刚刚的“求和”通灵,还是强制通灵,我们都只能抓住一条魂。即便以我师父的功力,我最多也只见过他同时通灵三只。

所以,我们从不接死伤惨重的案子。

之前我是不知道这里一次死了四个人,否则我根本不会过来。

村长的脸色顿时变了,弯下身子要求我。

我扶住他,接着说:“但是,既然接下了,我就要负责。”

“您还有办法?”村长抬起头,眼里多了一丝希望。

“我只能保住四个人,韩雨算一个,刚刚带我来的那个小孩算一个,还有两个名额,你决定吧。”我说。

当初师父给我的瞒天过海符只剩下五张,所以四个名额也不是我胡说。

村长愣了愣,我以为他是在斟酌,但是他却突然抬起头,问我:“哪个小孩儿?”

“就是刚刚带我到这院门口的那个小孩儿啊,你应该看到了吧?”我说。

听了我的话,村长神色更加不自然,但还是点点头,说:看到了,看到了……

我觉得奇怪,但也没追问。只是继续问道:“决定没?名额定好,我们马上就走。”

我不想在这里多待。

“其他人会怎么样?”村长问。

“会怎么样,都与我们逃出去的人无关。”我压低声音,从我的眼神之中,村长应该看出了意思。根据我的猜测,之前的那些宾客,全部都跑不掉。

当然,具体的我还得回去问问老钱。他是道上有名的摊爷,就是明面上卖纸钱,暗地里给我们做些驱邪法器的人。他跟这些东西打了三十年交道,这方面的知识可比我这个没有多少经验的半吊子鬼心师渊博多了。

“大师,我……”村长纠结着要开口,却是被一个着急的声音打断。

“村长,不好了!”我看到黑夜之中跑出来一个人影。

“栓子?怎么了?”村长回头看清来人,急忙问道。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看起来很结实,应该是个地道的庄稼人。不过他身上有一个反差让我很在意,那就是胳膊上的文身。按理说,朴实的农村庄稼人应该与文身这种东西没有任何联系才对。

借着灯光,我看到那个文身是圆形的,花纹似乎是某种动物……蛟龙?还是什么。

“村长你快跟我去看看吧,大家都掉河里了!”栓子慌忙说道。

村长一愣,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的请求不言而喻。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拒绝。虽然上一秒我还要见死不救,但是事情到了眼前,我却不能袖手旁观。

商量一番之后,我们决定,我先跟栓子去河边看看能不能救人,村长去山上找其他人帮忙。

我对院子里喊了句:“你们就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听到里面传来女孩儿的回应,我跟着栓子走了。

听栓子说,全村的人因为害怕,分几路抱着团一起去找失踪的小警官。刚刚官河边有人看到小警官下了水,那边的十几号人就找来船,下去拉人,谁知道在河中间,忽然来了一波浪,船莫名其妙地翻了。

在岸边的栓子不会水,就想找其他人帮忙,但是多数人都在后头山上,他根本来不及去,只好找到村长。

我们跑出村,越过田坝,很快就看到了那条河,听说那是长江的支流的支流,水还不少,此时,河的对面起了点雾。

水里没有挣扎的影子,河的对面倒是有灯光闪烁。

栓子也看到了,大喊道:“二平叔,你们上岸了?”

没过一会儿,对面也传来声音,是个妇人的声音:“栓子,我们差不多都从这边爬上来了,但是你二平叔还有天哥还在水里!”

“那咋办?”栓子接着问。

“船漂回去了,你们两个人划船捞一下!”妇人继续喊道。

由于雾的原因,我并看不到对面的场景,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鬼心师,虽不治人病,但心理学却是必修课程。我很明显地感觉到,那个妇人的声音之中没有着急的意味,就是很平静地在喊。

自己的乡亲父老还在水里,她是怎么做到如此淡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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