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暗朦胧,庭院幽深,萧瑟冷秋风吹过,槐树枝丫沙沙摇晃,叶落纷下。
苏诗婉躲在槐树后面冷得直哆嗦。
为着能成事,她特意挑了件浅粉嫩的薄衣裙,料子虽仍是那上不得台面的粗棉麻,但至少色泽可人,裁剪款式也好看,可将她美丽修长的脖颈恰如其分的显露出来。
天却不遂人愿,夜越来越深,竟是下起了冰冷的秋雨,而表哥一直至夜深都没有回府。
她胡乱想着一贫如洗的苏家,想起她自己的阿弟,若果筹不到银子,阿弟被人虐取双手,那这一辈子就成了废人。
而她自己,体面的书香世家姑娘,竟不能正正经经入沈府的门,要来做这种偷人的行当。
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就抱着自己臂膀伤心的哭了起来。
哪怕她一开始就是打着随阿弟入京,住入沈府迷惑住表哥让他纳了她的主意,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本不该是她自荐枕席,而是由表哥对她倾心恋慕,下重礼正经风光抬她回沈家。
如此,至少能给那商户女一个下马威,可现在……。
正哭得不能自已时,前头隐隐约约有了灯笼的光影,不多会就见到了青衫衣袍的表哥由身边小厮打着雨伞,护着往这边过来。
她哭得更凶了,在他来到槐树跟前时就闪身拦住他的去路。
“这,这……。”提着灯笼的小厮往前一照,惊讶得结巴起来,“苏,苏表姑娘?”
沈清霖就那么看上一眼,立马心疼的不得了。
眼前姑娘比梦里的那个苏氏更为青葱鲜嫩,此刻却是那样的落魄无依。
浑身被雨打得湿透,乌黑发丝贴着素白小脸在淌落雨珠子,一双如水如泣的眸眼里含尽了惶恐与伤心。
他的梦里,从来就不曾舍得她受半点委屈,此刻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就朝她伸出了手去,深情唤道:“阿婉……。”
苏氏被他此刻表达出来的情深,烫得一颗心火热,顾不得尚有两个小厮在旁,哽咽得一声就扑入了他怀里去。
“谦之,谦之……。”她嘴里委屈无助的喊着他的字,“我好怕,好怕。”
接下来的事已是水到渠成,宇墨居当晚,听闻主屋里叫嬷嬷抬了好几次热水进去。
而侍候在屋外边的丫头子们,听着那些令人面红耳热的声响,个个俱是红了脸。
第二天福瑞院那边接到消息,沈夫人倒是笑眯眯的道:“我儿就该有这个福气,他娶那个商户女是委屈了,原本就该娶个体面的书香世家姑娘。”
“可不是,咱们世子爷是何等风华人物,竟教那商户女玷污了去。”
杜嬷嬷边给沈夫人捏着肩头,边道:“现在好了,苏表姑娘那样知书达礼,世子爷有她陪伴,至少能舒坦。”
“阿婉确实是个好孩子。”沈夫人向来就对这个外甥女颇为赞赏,现在她成为了儿子屋里人,就更是喜爱,“可要给她办个热闹的酒席,正式抬为姨娘才是。”
“只就怕,锦晖园那位不乐意。”杜嬷嬷小声道:“听闻那位病了,身子骨一直没好利索,世子爷还没近她身,这突然多了个人争宠,估计会闹腾哩。”
“那可由不得她!”沈夫人闻言脸就沉了下来,“她算什么东西,竟敢让我儿没个贴心人服侍?”
“再且,前儿个阿月带着阿婉上蜀绣云裳店铺看衣裳,怎么就空手回了,我还没仔细问呢,若是那女人连这点东西都不愿意拿出来,可要仔细她的皮。”
福瑞院能收到的消息,锦晖院自然也是很快就知得了。
南虞站于窗前,专心致志给盆子里的墨兰修剪着枝叶,恬静的侧脸美好如画,柳氏站于一旁,好几次欲言又止,都不忍打破她的这一份娴静。
直到将花枝杂叶仔细修剪得艺术齐整,南虞这才递剪刀给敛秋让收起来。
稳冬端水上来给她净手,她一面慢慢清洗,一面含笑朝乳母道:“把这些个杂乱的东西修一修,整一整,就越来越好了,阿嬷你说是不是?”
柳氏叹气,现在姑娘长大了,说话都是一层连着三重,也亏得她还能听明白。
这是打算接下来把沈府里的事整理运作一番,打算离开了。
她心里禁不住黯然难过,她疼着长大的姑娘,欢欢喜喜看她出嫁,以为寻到了好归宿,现在却是落得这么个结果。
姑娘这么一离开,便是离弃的妇人身份,将来如何再寻个好的婆家?
她家姑娘年方十七,正是似花如玉的年纪,就被这么一桩婚事毁了大好人生……。
这么一想,她眼里酸涩难忍,连忙掏出帕子就按上了眼眶,哽咽道:“当真,就不能挽回了?男人哪有不纳妾的,再多的姨娘,您也是正室……。”
“好了好了。”南虞上前去,微歪着脑门轻枕上乳母肩头,就像小时候一样依赖着她,“阿嬷别难过,我好着呢。”
南虞正要安慰多几句乳母,好让她放宽心,却有丫头子前来禀报说宇墨居的扶琴姑娘求见。
昨晚苏氏得宠,这个扶琴是要争风吃醋来了么?
也是,毕竟沈清霖可是一直由她服侍的。
南虞默得一下,就让敛秋带阿嬷去净脸,自个儿回坐于梨花木椅上,这才让稳冬传人进来。
扶琴的模样比不得苏氏的娇姿芳华,却自另有一番韵味,眉眼清秀婉约,隐约间有着几分书卷气。
她今儿穿了一身鹅黄绣花蕊衣裙,梳着的仍是丫头子式样的发髻,进了来就恭敬的跪下磕头行礼,“奴婢扶琴见过大奶奶。”
“起吧。”南虞声音温和,“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礼。”
她说着,就指了左边几步之遥的椅子让她坐,“说来,我进沈家门也有些日子了,本该早就给你个体面身份,无奈我这一直病着,只能就先把事儿放一边。”
“正好你今儿过来了,我这就让人与夫人说一声,正式纳你为姨娘。”
“大奶奶……。”方起身尚未落座的扶琴立马就又跪了下去,神色间隐约有了几分激动,“大奶奶的这份恩德,奴婢定会记在心里,断不敢忘。”
她以为,新进门的大奶奶决不会轻易点头抬她身份,毕竟谁愿意自己的夫君一直由别的女人贴身服侍着。
她一直就那么无名无份的侍候着世子爷,看不见天日,若不是世子爷是那会怜惜人的,对她尚为不错,只怕她都熬不下去。
就担心她人老珠黄了,无名份之下,却被打发出沈府。
唯有得了姨娘身份,才能真正的成了沈府的人,不会轻易被赶走。
昨晚世子爷与苏表姑娘好上了,她坐立不安,唯怕就此被冷落,将来就是被赶走的下场。
现在好了,竟是得了大奶奶的认可,同意抬她为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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