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伤亡让整个营地的气氛跌倒了冰点。
预备役们的脸上写满绝望，老兵们还好，见惯了生死的他们还能说笑，虽然夜里的时候，陆泽经常听见被风捎进帐篷的抽泣声。掀开布帘，营地外的黑暗中有一撮火光，几个白天笑嘻嘻的老兵一边烧纸，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唯一不受影响的，是营地正中的那顶大帐篷，从来这里到现在，陆泽从没见里面的灯火熄灭过。
生死消弭了新老兵之间的隔阂，具前两次参战的猎人说，在战场上，许多猎人的命都是被老兵救下来的。
时间，生死，战斗，让每一个人的眼神变得更凝实，他们已经不再抵触这份沉重的使命，营地里最常见的，就是坐在地上，默默整理自己卡册的家伙。
只是偶尔，烧着纸，喝着酒，擦拭着一块块刻着名字的冰冷石头，每到这些时候，他们的眼里会透出迷惘。
这么多人的牺牲，这场战争，究竟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新兵想不通，老兵也不懂。
鱼人已经进行了两次进攻，陆泽所在的16班很幸运，到现在为止还没上过前线，不过这种幸运也到此为止了，最多不过12小时候，下一次进攻，16班将会跟随6班的3个老兵，前往e156号礁石处，狙击鱼人。
今天早晨，2团1连的两名老班长被发现死在同一个帐篷中，他们手里都攥着部队配发的匕首，互相捅进对方的心脏。
床头有一份遗书，里面的内容证实了，这两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并非死于反目，而是自杀。
遗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两行字，一人一行。
“对不起，各位战友。我实在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请将我的卡册连同抚恤金一同寄给我的妹妹，姓名：孙慧，地址：柳原市大厂县共和路352号。”
那些瘸了腿，没了眼睛，也依旧咬牙挺着的士兵，在看到这封遗书后，却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
这份遗书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战士们的迷惘到达了极点，他们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为什么而战的答案。
终于，在第三次战斗之前的最后一顿晚餐时，久未露面的师长费野火走出了帐篷。
正是那天陆泽在交通港外见过的那名军官，仅仅几天的时间，他就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制服穿在身上已经看不到肌肉撑起的轮廓，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他走到众人中间，依然面无表情，没有半丝多余的废话，冰冷的声音直入主题。
“我知道你们的疑惑。”他环视众人。“我今天就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们要死守这里。”
“或许在你们很多人的认知中，猎场就像是一个游乐园，一座矿山，一个可以有了更好，但没有也无伤大雅的地方，我理解你们这种想法，毕竟，猎场才出现了不到500年，而人类的历史有数千年，在猎场出现之前，我们也过的好好的……”
许多士兵下意识的点头，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今天要告诉你们，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猎场并不是游乐园，也不是矿山，是另一个世界…方尖碑是一扇连通两个世界的大门，我们可以打开大门，进入这里，那么这里的原住民，同样可以通过方尖碑，进入人类世界…”
“你骗人！！”一名猎人站起来，大声驳斥。“之前有人实验过，方尖碑的传送门只有人类和卡牌能通过，异兽只要接触传送门，就会被瞬间抹杀。”
“你说的没错，那个实验我也听说过，你们都知道，破译了方尖碑上的文字，才能打开进入猎场的传送门。”费野火顿了顿，问道。“那如果我告诉你，猎场里的这座方尖碑上面刻着的文字，和柳原市那座方尖碑上面的文字，完全不同呢？”
“人类世界出现的方尖碑，是为了人类准备的，那你觉得，猎场里的这块方尖碑，又是为谁准备的呢？”
“你们有没有想过，异兽之所以通不过那扇传送门，或许是因为，打开那扇传送门的，是人类。”
“那么…当这些异兽，破解了这座猎场里那块方尖碑上的文字，会不会打开一扇，只有他们能够通过的传送门呢？”
面对费野火一连串的反问，那人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尖碑是外形巨大的的建筑，上面的文字都铭刻在高处，普通猎人进入猎场时只会进入最底层的传送门，根本无法看见上面的碑文，况且碑文属于最高军事机密，被各国政府严密保护起来。
“你骗人。”
这种说法太过荒谬，在场的许多人都拒绝相信。
“我没有骗你们。”费野火摇摇头，反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一共有31座猎场，却只有30座猎场对大众开放吗？”
关于费野火提到的这件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没有对外开放的是第8号猎场，据说在南非，但具体位置谁也不清楚，至于不对外开放的原因，众说纷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
“这件事原本是军事机密，但我费某人今天就擅作主张，告诉各位好了…”
“就是因为当初在第8号猎场里，有一只非同寻常的异兽，它强大，狡猾，聪明，它暗中观察突然出现在猎场里的人类，通过不断地拷问，去学习人类的各种文明，最终，成功效仿了人类的方法，破译了8号猎场中那座方尖碑上的文字，打开了通往地球的传送门，发起了反攻。”
“现在的第8号方尖碑已经被世界猎人协会接管，由尖碑骑士团派出成员进行监视，一旦发现有异兽传送过来，格杀勿论。”
“说道这，想必诸位也明白了我的意思。”费野火伸手指向脚下的地面。“鱼人海岸是人类守护在方尖碑前的最强防线，这里一旦被突破，后面无论是坤达平原，还是夜明森林都拦不住敌人，就连拖延都做不到，到时候，方尖碑就会落入这些异兽手中…我们无法确定这个猎场是否也会有一只极其狡猾，聪明的异兽，因此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哪怕死在这，也一步都不能后退的原因！”
“你们守护的不是猎场，也不是方尖碑，而是人类世界！”
……
费野火的一番话起了作用。晚饭后，陆泽发现大家茫然的眼神中，又开始透露出光芒。
人类就是这么奇特的生物，他们最害怕的并非死亡，而是‘无意义’，一旦某件事有了意义，那么死亡也不再可怕。
但陆泽不同。
费野火的话听起来毫无破绽，也很具有煽动性，别说头脑简单的苏格格，就算是那三个大学生，听完那一番言论后整个人的状态明显不一样了，胸膛都不自觉的挺了起来。
但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费野火说的都是大道理，什么守护，什么为了人类，但其实，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讲。
比如说，鱼人为什么会强攻这里。
31号猎场已经打开数年，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鱼人都涌过来了。它们是为了什么？
战争总有目的。
如果31师拼死驻守海岸，为的是守护身后的人类世界。
那么，这些鱼人又是为了什么？选择突然发起进攻？
如果仗打到这个时候，连敌人为什么会打过来都不清楚，那么费野火这个指挥着也未免太无能了。
但陆泽知道，费野火不是个无能的家伙。
他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