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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神情隐在黑暗里,只有形状优美的下颔线被月光勾了个边:“与其一味追究贼人是如何来的,不如问问贼人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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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茶赶忙伸手拉他,那人准确地抓住,然后......
两个人都掉进水里了。
初冬的水冰得瘆人,晋茶下意识地向下一蹬,却踩到了实处,这才发现池水其实很浅,即便是以她的个头也能轻松地在水中露出头来。
“喂!”她无奈地看向扑腾水的那人:“站起来试试?”
他挣扎得正欢,根本听不见,晋茶只好费劲巴拉地在他腋下托了一把,男人呼啦一下蹬住了池底,却整个人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压在她身上。
晋茶:“你站住了?”
那人一手将湿发抚向后脑,却压着她没动。在晋茶的角度,刚好能借着月光看见闪亮的水滴滑过他的喉结。
就算知道时间地点人物全都不对,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口水。
大江南北走遍,未见美人如斯。
只不过......
“这位......大人,”她斟酌地问道:“这么晚了,您这是......”
那人站直身子,神情自若地脱下了黏成一团的羽衣扔上去,勾了勾唇角:“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言罢翻身上了邻水的台,神色自若,就仿佛刚才那个装神弄鬼不成反而差点把自己淹死在一个浅池里的人不是他一样。男人颇有风度地朝她伸出手:“拉你上来?”
晋茶摇了摇头:“大人请等等。”
她转身去摸水底的石桩,确系是封死在池底的,她轻轻靠在桩上,皱眉思考了一瞬:“这不可能。”
那人收回了手,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动作:“为什么不能?你也看见了,刚刚我就是踏着这些桩子过来的。”
晋茶抬眸望去,一片漆黑中,只能看见客殿的两角的琉璃瓦泛着些许微光。
她回头看他,双眼明亮,就像是盛了一个月亮:“你是这么走下来圆台的,却绝对不是这么上去的!”
那人饶有兴味地问道:“就这么肯定?”
晋茶道:“因为这些石桩是用来排水的!”她又在石桩上摸了几下,更加确信:“方才我绕过来的时候发现了注水口,却没有看见排水的,本以为公主府是活水不需要,但是,”那人接话:“但此处是个封闭的弧线,所以注水排水就非常重要了。”
晋茶点头:“圆台的另一侧连着两座客殿的水渠,却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所以,你一定还用了别的什么办法出现在那里!”
她忍不住上前扒住了栏杆,两眼放光,就像只乞食的小狗。
满脸都写着:告诉我告诉我!
那人蹲下身来,在她额头上虚拍一下:“小子,你白天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么?”
扒着栏杆的少女瞬间蔫了:“那不可能的,”她把来俊臣对“镜中藏人法”的推测简略地说了一下,讪讪地总结道:“是我异想天开了。”
艳鬼大人瞧着她蔫哒哒的样子有些好笑,想摸摸头,最后却还是收回了手:“知道这方法最大的破绽在哪儿么?”
少女两腮一鼓,抬头看他。
艳鬼大人道:“公主府上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卫士,更不要提来来往往的下人——那‘和尚’是什么时候爬上一楼两殿连了绳子?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另外,和尚从客殿上下来以后该藏在哪里,怎么出去?”
少女放开栏杆,低头拍水花。
艳鬼大人在这个动作里看出了些委屈巴巴的意思,从羽衣里挑出一团黑布兜头扔在她脑袋上:“因为是晚上,我就用黑布替换了镜子。”
晋茶果然被他勾得精神了些,三下两下就从黑布里扒出来:“你在验证镜子藏人的可能性?!”
这眼睛,太像小狗了!
艳鬼忍不住挠了挠她的下巴:“对,但绳子是天黑之后令人连在两棵对岸的树上的,我亲自裹着黑布滑到圆台,抖开黑布的时候就出现在你眼前了。”
晋茶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是先看到了一团黑影然后才见人的。只不过他那羽衣太过鲜亮,所以才格外抢眼:“可是我一直坐在这里,绳子是怎么......”
艳鬼:“用□□,带着绳子飞过去扎在树上,再让那边的奴婢捆扎好,天黑以后,想要避过你的眼睛很容易。”
晋茶难掩兴奋:“所以......”
艳鬼:“所以实验的结果是,不可能。”
晋茶:“......”
男人纤长的指摆了摆:“第一,我用的是看得见的绳子,天丝禁不住;第二,即便有绳结卡着,也很难正好停在台子上,即便停下了,要想写字,就要脚落地;但脚一落地,就没法继续滑走。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用另一条路走到这里。”
艳鬼见她失落,忍不住再加了一句:“而且,要不是对面有奴婢守着绳子,我也过不去。”
晋茶哼了一声,自暴自弃地说道:“嗯,没人接应的下场我也看见了!”
刚被人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水鬼:“......”
晋茶醒了醒神,觉出一丝不对:“我白日里说过的话,大人如何得知?”
那人直起身子,斜斜地靠在红漆柱上,抱臂懒懒道:“我要知道点什么事,难道武攸暨还会瞒着?”
晋茶抿了抿唇。
刚才他挠她下巴的动作,总让她感到点莫名其妙的熟悉,但是......此人在东南殿为客,地位却显然与她这个西南殿的截然不同,加之他对这事的热心......
晋茶就站在水里,肃了脸色朝他拱手:“小子无状,大人见笑了。”
他唇角含笑,走近两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客套,是不是有些晚了?”
最后一句话带了点侬软的鼻音,再加上这张脸,直让人发晕。
色字当头一把刀啊......
晋茶忍不住退了一步,碎发扫过鼻尖,就打了个喷嚏。
再抬头的时候,只见这位艳鬼大人一手抓着栏杆,微微弯腰,一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带向邻水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托着她两腋将人从水中抱了出来。
他拧干黑布,在她头上囫囵揉了几把:“就这个德行,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母的?”
晋茶刚从放大的俊脸带来的冲击中缓过来,下意识地反唇相讥道:“难道你顶着这张脸,就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公的?”
艳鬼大人眯了眯眼:“唔......好小子,真是够胆。”
晋茶也不知是被风吹得冷还是吓得,哆嗦着往旁边挪了挪:“我......我先走了,艳鬼大人慢慢看......”
艳鬼:“你唤我什么?”
晋茶:“......”完了,说顺嘴暴露了。
艳鬼:“朝中明里暗里恨我者不知凡几,你倒是第一个敢挡着我的面编排我的。”
晋茶:“啊好冷,我回去了。”
艳鬼:“......站住!”
已经跑出几步的少女僵硬地停下。
男人站起身来:“看你还算有点脑子,我指点你几句。”
晋茶吸了吸鼻子,躬身转过来:“大人请讲。”
那人的神情隐在黑暗里,只有形状优美的下颔线被月光勾了个边:“与其一味追究贼人是如何来的,不如问问贼人为何而来。”
晋茶薄唇微抿:“来大人并未吩咐......”
“来俊臣?”那人一声嗤笑,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坐过牢,这你应该知道。那你有没有问过,他是犯了什么事才进去的?”
艳鬼唇边噙了点笑:“十八年前,李令月大婚当夜,她的情夫薛怀义惨死于万年城下,杀人者便是——”
晋茶直觉感到一点不妙。
“来、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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