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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鹤府秘史》第64章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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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殿内突然毫无预兆地亮起一盏烛火,在最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一个被烛光勾勒出的人影,缓缓站了起来。

“清……清璜?”

人影不答,只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长长的发凌乱地披在脸侧,烛火映出那人略显尖刻的轮廓和一只迷茫中带着怨毒的眼睛。

不可能。

清璜今早才从府中离开,短短几个时辰,绝无可能变成这幅模样。

此间没有外人,晋茶也不必装害怕给谁看,只负手站着,身形虽显弱小,气势却不易察觉地带了几分张昌宗式的山亭岳峙。

步履不太稳当,眼睛不太适应光线,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却决不到脱相的地步——

这是被人养在这里的囚徒。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得和清璜很像。

晋茶思绪一动:“清姑娘。”

黑影浑浊的眼睛一动,前进的脚步也暂时停了下来。

晋茶知道自己赌对了:“你在这里多久了?”

黑影的眼睛越过她,一眼看见了院中的婴棺,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大概是她太久没有说过话了,那吼声嘶哑得让人听了就觉得喉间有股子撕裂的腥甜,像一个人愤怒到了极致,不大吼出声就难以自控一般。

晋茶站着没动,却从这愤怒中明白了大阵的安排——

卦相相生,外面有死祭,里面自然就有活祭。

晋茶皱眉,转身想走——因为她已经看清,这位祭品口中空空如也,舌头早就让人拔了,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性子,可怜人多了去了,也不是每个都要她相帮,再者说,谁知此人是不是罪有应得?万一冒然出手放走了恶徒怎么办?

“嘶——嘶——”

女人猛地窜上几步,被拉动的锁链在地上拖出沉闷的响声,晋茶没理,接着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身后一阵灼热——

那女人竟然将油灯泼在了她身上!

晋茶当机立断脱下外袍踩灭火苗,还没来得及对女人怒目而视,就见她眼中现出几分清明之色,猛地往殿内更黑暗的地方伸手指去。

“里面有东西?”

“荷——嘶——”

晋茶挑眉道:“可是里面太黑,我已经看不见了。”

女人眼中陡然跌出血泪来,连成一行,她拖着锁链,费力地捡回地上的油灯,用了最大的力量,尽可能柔和地向她掷来:“荷——荷——”

晋茶心中一叹。

罢了。

她没有接过那盏灯,却从袖子里摸出一颗夜明珠,女人眼里的血泪连成了线,不住地点头,一只手仍然不断地向里面指去。

晋茶终于踏进了这座殿,阴冷的气息在一瞬间包围了过来,她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将明珠向未知的黑暗扔去——

数不清的白骨,一层接一层,整整齐齐地罗列着,他们无一例外地趴伏着,头颅却仰起朝外,齐刷刷“看”着殿门的方向,五人高的大殿里,密密麻麻,全是人骨。

“荷——”女人猛地从她窝坐的角落里扔出一个锈绿色的东西,啪一声砸在地上,晋茶僵硬地转头,看清那是一把老式的锁……

那么地面上,墙面上,门上的这些挠痕……

曾经有很多人,被锁在这座大殿里,硬生生地被困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

这是一个百人祭,死在这里的囚徒,用生命在赔罪,偿还他们欠给此间主人的罪孽。

尸骨们大张着嘴巴,无声地叹息。

女人猛地站了起来,朝着尸骨的方向狠狠地指去。

晋茶:“你还要我去?”

晋茶平稳了一下心绪,一步步走进骨堆——越是靠近,就越仿佛有种强大的怨气穿透时间空间裹来——

骨头上干干净净,应该是在死后被人处理过了,他们像是某种廉价的摆件,被码的整整齐齐地堆在这里,永远趴着,永远被压在殿中,永远不能翻身。

晋茶闭了闭眼睛,终于发现,有一具尸骨,与其他的略有不同——

他紧紧地合着嘴巴,身死经年,皮肉都已经脱落了,却仍然固执地保持原样,就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一样。

“荷——荷——”女人在她身后不远处,费力地举起挂着锁链的手,做了个“打开”的动作。

晋茶强忍着不适,试图用手掰开他的牙齿,却终究没能下得去手,而是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小小的铁骨扇——这还是吴三临走前送给她防身用的,平时看着像个普普通通的小扇,到了御敌之时,抽出扇骨变成了削铁如泥的利器。

牙齿被撬开,里面有个精致的盒子,不过半个手掌大小,勾它出来的时候,上面的骨堆松动了一下,掉落出几片零星的骨头渣子。

晋茶打了个激灵。

盒子里有个小玉片,正面雕刻着戏水锦鲤,其技艺之繁复,一瞧便知不是寻常工匠的手笔,背面仿佛是个字,但光线太暗,有些看不清,她便蹲下身来,拿出盒子里的另外一个布片,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依稀可以看出些内容——

“郭氏,有冤。”

早些时候,女皇微笑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皇后杀害公主,皇帝便将皇后的母族,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她打了个激灵,又去辨认玉佩背面的字——

当中是个“郭”,角落里,还印着一个小小的“清”。

郭皇后,年十五入宫,得宠,进为郭嫔;先帝登基后,念其姿容温婉,行止大气,敕封为皇后。

本名郭清。

如果这座殿的活祭是郭氏一族,那这个女人又是……谁?

“你……是郭皇后,你还没有死?!”

女人扶着膝盖,血泪不住地滴落下来,一双眼都是血红色,她手里不知从哪里牵来一段绳,怨毒地盯着她,病态而又快意地笑起来。

晋茶察觉出不妙,可是已经晚了。

女人猛地一拉绳索,成堆的尸骨突然间雪崩一样榻了下来!

…………………………………

这一天傍晚的时候,六爷拖着一身不外显的疲惫从衙门里走出来,在大门口等来了疲惫外显的狄惠。

没等他问,狄小公子就自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家的老话痨去哪里了么?”

六爷眉头都没皱一下,好脾气地说道:“本府不知。”

狄惠不太信任地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妥协了,叹了口气转身道:“好吧,要是有什么信,麻烦六爷派个人跟我说一声,家里等的挺着急的。”

狄云此人不着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先帝驾崩那样的大事也不见得能第一时间找得到他,偶尔失踪个把时候,他并不觉得是个大事。

奇怪的是狄惠的态度。

要是一个人突然觉得身边原本正常的事情突然不正常了,那只有一个原因——

他心里有鬼。

“小公子。”昌宗含笑叫住了他,袖手道:“据我所知,狄云大人不定时会进宫去给陛下看诊,宫里你问了么?”

狄云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没。”

“不瞒你说,”张昌宗似是有些烦恼地说道:“我府上的两位副监也是今早进的宫,到现在还没出来。”

“茶茶也去了?!”

六爷不太满意这个称呼,面上却不显:“不如我还是亲自进宫去一趟,顺便也打听打听狄太医的事。”

狄惠道了声谢。

下人牵来了张六爷的宝马朔飞,张昌宗翻身上马,示意下人稍等,和颜悦色地俯身问道:“阿惠要不要同去?”

狄惠:“多谢好意,狄惠白身一个,还是在外面候着吧。”

张昌宗点了个头,还没等说什么,长街那一头却突然飞奔出一个慌里慌张的侍卫,瞧那身衣裳,竟还是陛下身边的金吾卫,当时狄惠脑子一热,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陛下大不好了——

理所当然地,这时候就会杀一排太医来显示大家对皇帝身体的担忧。

狄惠的脸色简直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六爷!”

张昌宗稳稳地坐在马上,身子都没晃一下:“何事?”

“六爷!宫里死人了!”

狄惠的脸更白了。

张昌宗:“这宫里哪天不死人?区别在于死的是谁。”

仿佛是被这句大逆不道的话给镇住了,侍卫喘了几口气,把一口闷气硬生生憋了回去,理顺了舌头说道:“是宫外的马厩,有个看马的……”

“重点。”

“死的很惨,头被人割下来扔在了槽子里,他的血……”他咽了口口水:“被用来在墙上写了字,大大小小的字,写了很多很多遍……”

狄惠一口气刚松下去,另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该不会是我想的那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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