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小狐狸慢慢恢复的元气供养,阮小萝的身体好得出奇的快,第四天便养得面色红润,还能下地撒欢,到第六天,她就获得周氏的允许,可以随处走动和到正堂吃饭了,只是身体还瘦得慌,且得补一阵子才好。
这在农村里是很稀奇的,要知道一个轻微的感冒,正常人也要耗上两三天,而像阮小萝得的这种大病,就算好了至少也得将养个把月才能下床。
村里的消息传得快,不到两天,邻近几个村的人都知道顾家准儿媳这堪称奇迹的恢复速度,且大家都听闻,阮小萝醒过来后变得又活泼又馋,最爱吃猪肉!
这几天阿汝解锁了猪肉的各种吃法,红烧、爆炒、粉蒸、焖炖……她觉得猪肉真的是世上最香的肉了,甭管是谁,只要问她想吃什么,她一定欢欣雀跃的说:“猪肉!我要吃猪肉!”周氏乐得她胃口大开,便让厨房变着法儿的给她做,连带着顾元贞和顾砚眀都沾了光,饱尝口福。
阿汝鼻子又灵得很,往往菜刚出锅,她就寻着香味到正堂里等着了,连家里的大白狗馒头都没她速度快,张氏不止一次打趣她说:“咱们小姐的鼻子真是比馒头都要灵了,喏,馒头才到门外呢。”
每次一打趣,阿汝便不好意思的鼓腮嘟嘴,撑得一张瘦脸圆圆的很有肉感,天真的模样逗得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顾元贞也忍不住笑起来。
菜还没上齐,周氏等小萝净手完毕,便交给她一个小任务:“去书房把你砚眀哥哥叫过来。”
阿汝是个懂得感恩的小狐妖,受了别人的恩惠,每次让她跑腿她都跑得特别勤快。不过这次她还是第一次和顾砚眀正式打交道,之前虽然已经在饭桌上见过两面,但她一直忙着吃东西,都没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连他长什么样子她心里都还很模糊,但是她晓得他的声音特别好听,从他送瘦肉粥来的那回她就这么觉得了。
不过这两次饭桌会面却让顾砚眀印象深刻,阮小萝似乎变活泼了,也不怕他了,而最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她吃完大半盘东坡肉,居然还能啃下一只胳膊粗的红烧蹄子……
阿汝蹦蹦跳跳的跑到书房门口,说实话她还没习惯人类跑路的姿势,往往跑着跑着就换成了蹦蹦跳跳的状态,别扭得很。她听觉很灵敏,屋里翻动书页的轻微声响悉数传到她耳朵里来,看来顾砚眀还在看书。
阿汝轻轻叩门,道:“砚眀哥哥,吃饭啦。”说完便将耳朵贴到门上,没过多久她就听到顾砚眀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她笑嘻嘻的站直身体等在门外。既然是报恩,那态度一定要好呀!
于是刚打开书房门的顾砚眀便撞上一个十足灿烂的笑脸。
真诚的笑容总会给人带来愉悦,顾砚眀看到小萝的笑脸,无端生出很舒服的感觉,脸色竟然有些温和,他高出小萝一大截,便借着身高优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走吧。”
一向喜欢被摸头的小狐狸受到此待遇舒服得浑身酥痒,要是小尖耳还在,她可能会舒服得开启耳朵后仰模式。她倒想让他多摸一会儿,可惜不好意思说,人类对这种事情好像挺矜持的。
阿汝跟在顾砚眀后面,仔细打量着他,只见他穿了一件浅蓝色长棉布衫,衣衫合身地熨帖在身上,衬得整个人身长玉立,领口和袖口各露出寸许白色的内衫,又显得人干净雅洁,加上他本就长得白净,整个人看起来叫人赏心悦目。阿汝觉得顾砚眀算得上人类里好看的了,这么想着,她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顾砚眀似乎察觉到背后的目光,他不是爱多想的忸怩之人,便直接回头问:“有事吗?”
阿汝冷不防撞上他的眼神,一时唬得愣在那里,这种偷看被捉住的场景她没经历过,不知道怎么回应,幸好顾砚眀没做计较,见她不答,只说:“进去吧。”
阿汝这才发现已经到正堂门口了,浓郁的肉香飘出来,像一根绳子似的,立刻将她拉了进去,方才的尴尬也随着香味烟消云散。顾砚眀看着她猴急上桌的模样,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不过阿汝很知礼,顾元贞和周氏不动筷子,她就是馋死也不会吃一口。
今天周氏吩咐厨房做了糖醋排骨和炭烤里脊,才开饭,她便往阿汝碗里夹了块肉厚的排骨,阿汝吃过后表示:“原来甜的和酸的放在一起这么好吃啊。”
以前她在山上的时候,也常摘果子吃,又酸又甜的味道她特别不喜欢,没想到这味道放到肉里居然这么好吃。阿汝啃完排骨上的肉,觉得意犹未尽,又将骨头上的汤汁一并吸进嘴里,桌子底下的馒头守在阿汝脚边,尾巴像扫把一样左右抚扫,阿汝见不得它那巴巴的眼神,便将吸尽汤汁后的骨头扔给了它。
身边有个胃口好的人,同桌的难免会受到影响,周氏就明显感到最近几天胃口涨了不少,她又给阿汝夹了一块里脊,笑道:“也不是所有的酸甜都是好吃的,譬如直接把糖融在醋里就不好吃,不过咱们家不缺吃的,你要是喜欢这个味道,明儿我叫厨房做一道糖醋鲤鱼给你尝尝,或者做一道糖醋里脊糖醋丸子也可。”
阿汝只听那名字就觉得好吃,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一副馋猫模样哄得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周氏这样上心,顾砚眀几乎都有点羡慕小丫头了,长这么大,母亲还从没在饮食上这样迁就过他。
饭毕,众人都漱过口饮茶,阿汝不喜欢喝茶,但这几天持续喝着倒也没怎么觉得难喝,渐渐竟有些习惯那味道了。周氏俨了俨茶盖,撇去面上的浮叶浅尝一口,对顾元贞说道:“小萝既然已经好了,也该把素雅和砚书母子接回来了,算算离她临盆还有不到三个月,得早些回来修养才好。”
温素雅温氏,是顾元贞的妾室,本是周氏的陪嫁丫头,当初周氏生顾砚眀时伤了身子,不能再孕,为兴旺子嗣,周氏便把素雅提了上来,如今温氏已育有一子,腹中还怀着一胎,前段日子因要给小萝招魂,怕冲撞了她,便叫她们母子暂时回娘家避一避。
顾元贞闻言点点头,道:“是该接回来了,明日一早让赵兴带几个人去接她们母子回来吧。”
周氏叫来张氏,将此事吩咐下去,张氏是多年协助她管家的,又和赵兴是夫妻,必能将事情办得妥当。
张氏走后,周氏又对阿汝说道:“小萝,如今你也大好了,娘允诺过王婆等你好了要一起上门拜谢的,这个月十五等砚眀书院放假,你和砚眀陪娘走一趟吧。”
其实阿汝也想谢谢王婆的,要不是她施法将自己引过来,这会儿还不知怎么样呢,只是她不知如何开口,现下周氏替她想到了,她哪有不同意的,连忙就应下了。
顾砚眀本来不太想去的,这种情形他去了也是在一旁干站着,说不上什么话,但自己名义上好歹是阮小萝的未来夫君,且看她对此事如此热心,他忽然也不想叫她失望,便也答应了。
顾老爷正喝着茶,闻言也点头道:“是该上门拜谢,到时挑几件好的礼物一并送去。”
周氏道:“上回她特意交代别送礼物,但我想着既然上门拜谢,还是得有几件东西聊表诚心,只是她是长年修身之人,金银之物只怕她不收,倒不若趁着这几日有空我们娘俩儿动手做些东西送过去还好些。”
老爷子点头:“嗯,是这个理,你着意安排吧。”
每逢夏季吃过晚饭,顾氏夫妇喝过茶便要去大门口的柏树下乘凉,今儿阿汝也来了兴趣,便也叫小初端上小杌子一起去坐坐,顾砚眀还有课业要做,就没加入乘凉队伍,自个儿回书房去了。
阿汝将杌子安在周氏身边,小初坐在她身后。顾氏夫妇每次乘凉,闲谈的话题都差不多,无非是庄稼长势、天气好坏和今年大概的收成,难得听到有趣的事。
小初早听得打起瞌睡,没一会儿头便落在阿汝的背上,阿汝却觉得新奇有趣,人真是奇怪的东西,竟然能自己种东西吃,养东西吃,不像它们山里的动物,每天的都要临时找食物。从前她总听吃过人类苦头的前辈说,人是世界上最狡猾的,所以也是最富有的……至少比动物富有吧。现在她觉得,人不一定是最狡猾的,但的确是最富有的,而人之所以富有,不是因为狡猾,其实是因为他们会种会养会储藏吧。
周氏无意中瞥见阿汝衣衫单薄,唯恐她再受凉,便将她半只身子搂进怀里,但依然还同老爷子讨论着明后两天的天气,阿汝望着夜色渐浓的天空,很快判断出明后两天还是大晴天,自从她开始修炼之后,便有了对天气预感的能力。不过老爷也猜对了,所以她就没插嘴说什么。
戌时才过半,赵兴张氏夫妇提着灯笼出来请老爷太太回屋去,顾元贞掸了掸烟杆,将火星熄灭,惬意地起身。阿汝把小初摇醒,周氏吩咐张氏送两个丫头回西院后,便搀着老爷子回东院去了。
顾砚眀也住在西院,只不过为了隔书房近些,他住在东屋,还将东屋和书房之间的墙壁打通,方便自己看书歇息。正屋原本就没人住,半年前腾给阮小萝住着,西屋则劈成两半,一半给了小初,另一半给了顾砚眀的书童小进。另在院里还单设了两间屋子给守夜的婆子媳妇住,大多数时候都是元妈妈守在这里。
除此之外,顾家还有一个北院和偏院,北院由温氏母子住着。偏院最大,房舍也最多,不过是养各种家禽的地方,顾家的肉食并非全部从集市上买来,还有一部分来自偏院养的家禽。偏院旁边便是顾家的菜畦,统共种着十几种蔬菜。
现在馒头也被阿汝搬进西院里住着,起初馒头见到她就浑身发抖,但架不住她一个个骨头的诱拐,没两天就成了小跟班。周氏想着西院多条狗守着到底更安稳些,便默许了。
馒头在前面开路,张氏在后头提灯,阿汝和小初走在中间,路过书房时,见里面灯还亮着,小进靠在门口打盹儿。
张氏伸出食指狠戳了下小进的额头,小声斥道:“少爷还没睡,你倒先睡上了。”
小进和顾砚眀同岁,今年也只十四,身量矮瘦,看起来比顾砚眀小得多,不过人却是机灵的,见是阿汝和张氏,立马赔上十足的笑脸,先给阿汝请安,然后才对张氏道:“张妈妈,您别看我眼睛闭着,其实我心耳灵着呢,什么动静都别想避开我。”
张氏没好气道:“那你为何不知小姐来了?”
本以为小进要难堪,谁知他不慌不忙,大言不惭的拍起马屁来:“小姐娴静,步子又轻,行动时不像咱这些粗人老冒杂音,这世上也唯有小姐能从我眼前过罢了。”
三人被小进逗笑了,张氏正作势要撕他的嘴,阿汝忽然听到书房里顾砚眀搁笔的声音,对小进说道:“少爷课业做完了,你快进去伺候吧。”
小进哪里肯信,直称阿汝逗他,少爷都还没发话呢,小姐怎么就知道他课业做完了呢?张氏和小初也不信,谁知下一刻顾砚眀便开门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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