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了几步,前面来了一群人,人群中央簇拥着的正是卡摩斯。凯瑞儿想也不想,奔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袍袖:“卡摩斯!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这些人吧!”金色的眼眸里隐隐含泪,充满希冀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的脸。
卡摩斯一皱眉,向不远处那些跪在地下的难民们打量了打量,也不理她,阴沉着脸对身旁一名军官吩咐道:“把她送回帐篷。”说着,竟要转身离开。他身后跟着的传令官不待吩咐,立即挥手喝道:“喂,你们几个,还不赶快把这些人全都撵走!”
凯瑞儿一下子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推开那正要上前拉住她的军官,惊呼道:“卡摩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卡摩斯竟似没有听见,脚步毫不停留,带领着众人就要离开。与此同时,身后那群埃及兵听到号令,赶忙吆喝着撵人,那刚刚恢复平静的人群又是一阵大乱。惶急之下,凯瑞儿刚想要再次追上他,却被人一把拦住,她眼看无力阻止,气得浑身发抖,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卡摩斯!你……你真的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渴死饿死在沙漠里吗?如果遇难的是你的亲人,你还会这样冷酷无情吗?!”想起当日自己独自一人在沙漠中挣扎求生的经历,还有随着喀什儿等人在前往埃及的路上所经历过的种种绝望与恐惧,眼前这些人的冷漠让她又是惶恐又是害怕!
拦住她的军官吓了一跳,赶忙死死拉住了她,打算强行将她拉回营帐,这一下反而更激起了她的愤怒,她一边挣扎一边不管不顾地大喊道:“卡摩斯!你真的不管吗?你,你!人人都说埃及的君王一个个都是冷酷无情的暴君,你……你简直连魔鬼都不如!”
她这狂妄无比的指责立即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大家瞠目结舌地看看她,又看看卡摩斯,手心里无不为她捏了一把汗。
果然,卡摩斯突然停下脚步,身形略一停顿,回过身来,冲那拉住她的军官冷冷地命令道:“放开她!”
那军官连忙放开了拉住她的手,退到一旁,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一片静默之中,卡摩斯直直地看向她,澄亮的眼中闪过一缕愠色,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黑曜石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凯瑞儿在他那犀利无比的目光注视下却毫不畏惧,浑身颤抖着回瞪着他。
一时之间,周围的一切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甚至连空气也都要凝固了。就连不远处那些正在驱赶难民的埃及兵们也全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惊疑不定的目光纷纷向这边看来。
迈着沉稳的步伐,卡摩斯缓缓向她踏近两步,站定脚步,沉默片刻,突然说道:“你想救他们?”
他微微仰起头,“既然如此,我来问你——”
他略一停顿,接着又冷冷地问道:“你可知道这些人还要多少天才能走出沙漠吗?”
怒气冲冲的凯瑞儿被他问得一愕“我?……”,一时间不知他是何用意,更不知该如何作答。
卡摩斯双眉紧蹙,冷峻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道:“即使是大队人马急行军,也需要至少要五六天的时间才能走出这片荒漠。可是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可有气力哪怕再走上一天吗?”
凯瑞儿浑身猛地一震,满腔的怒火犹如被迎头泼上了一桶冰水。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向她踏近一步,“那么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是想让我带着他们继续行军还是护送他们走出荒漠?”
“我……我……”她的身子开始微微发颤,明知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耳畔那冷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接着说道,“就算他们今天得到了食物和水,那又能如何?难道多增加一天的煎熬对他们来说就是仁慈吗?”
一片沉寂之中,他沉稳的步伐缓缓而前,脚下的砂砾沙沙响着。
“是,我是可以把军中给养留给他们,或许他们还有一线希望活着走出荒漠。可是你要知道,目前军中所余仅够勉强支撑到下一个中转地,如果你把足够的水和食物给了这些人,那么,你面前的这些埃及军兵又将如何?”
“难道,你是想让我埃及军兵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拯救他们吗?!”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周围寂寂无声的人群中回荡。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无比严肃。
他每说一句便向她走近一步,最后终于站定在她的面前,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可曾想过,他们一旦有失,那些仍还在国内等待着他们的妻儿又将会如何?”
凯瑞儿张口结舌地看着他,竟找不出一句能反驳他的话。他那低沉的嗓音在她脑子里回荡,嗡嗡作响。
他那黑曜石般的双眸闪着冷峻的光,沉默片刻,转回身去,走了两步,复又停下,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道:“就算你给了他们一时的希望,你以为就真的救得了他们吗?”
最后这一句话无比平静,却如一把利刃,一下子刺入了她的胸口!
周围埃及兵手中刚刚点起的火把照亮了他修长的背影,也照亮了她眼中的隐隐泪光。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众人离开,两只柔嫩的小手抓住自己的裙摆,紧紧攥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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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着的篝火旁,凯瑞儿抱着膝盖坐在地下默然无语,金色的眼眸里依然闪着点点泪光。远处的黑暗里,那些将死的难民却不肯轻易离开,远远守着这最后一丝希望。低低的啜泣和孩童的啼哭声伴着风声不时传来,让她的心也跟着拧成了一团。
“凯瑞儿小姐?”卡摩斯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伊顿走了过来,盘膝坐在她身边“夜深了,您不回去休息吗?”
凯瑞儿默不做声,现在就算是杀了她,她也不想再回到他身边。尽管她根本无法反驳他的话。
伊顿叹了口气,“殿下也是迫不得已。您要体谅他的一片苦心,希望您能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
是啊,相对于伟大的埃及,相对于他想要征服天下的雄心,这些将死的难民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突然拿定了主意,坐直身体,抹干眼泪,毫不迟疑地站起身向白天乘坐的骆驼走去。
伊顿不明其意,赶忙跟了过去。凯瑞儿解下系在骆驼背上的,那原本属于自己的水囊,快步向远处奔去。她打定了主意,既然这些埃及人不肯伸出援手,那么哪怕自己渴死饿死也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尤其是那些幼小的孩童如此凄惨的死去!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只有一点点……
她快步跑着,很快来到了那些人跟前,扶起倒在地下的一个孩童就喂他喝囊中的水。身后跟来的埃及兵刚要阻拦,却被伊顿伸手拦住。
那些倒在黑暗中的难民们纷纷挣扎着过来,也不争抢,一个个让身边幼小的孩子先喝,随后再每人喝上一小口,再传给下一个人。
埃及兵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她那柔和而坚定的目光,鬓边的头巾里露出的几缕金发闪着耀眼的光。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人影伫立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他默不做声地转回身,背着手走到伊顿身后,淡淡地道:“你随我来。”
伊顿赶忙悄声道:“是。”
在他们身后,一个大约四五岁的男孩喝干了她水囊中最后一滴水,羞涩地笑了笑,仰起头,用沙哑的嗓音对她说道:“谢谢您,美丽的女神。”
凯瑞儿微笑着,眼中含着隐隐泪光,温柔地抚摸着他那瘦小的脸庞。
不远处,两匹骏马悄然驰出营地,向着那高耸的砂砾山奔去。他们很快来到了山顶,借着月色和星光打量着远方的地形。
他锐利的目光在天际边掠过,似乎看到了什么想要寻找的东西,微微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巨大的红日刚从地平线上升起一半,凯瑞儿就被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昨夜被人强行拉回营地后,伊顿让出了自己和另外几名军兵的帐篷,让她一个人睡在里面,另外又加派人手在外守候,可是不间断的噩梦折磨得她形容憔悴,好不难过。她整理好衣衫走出帐篷,只见外面的军兵差不多已将营帐收拾整齐,看来正在整装待发。
凯瑞儿不放心地往远处那些难民的宿处望去,可是她的眼神刚一落定,忽听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凄厉无比的惨叫,接着又变成了一阵充满惊惶和恐惧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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