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凝已经走远了,不远处的小花坛后走出来一人,叶景行看着她走近,没说话。
莫晓懿先发声:“我没听到什么,只是担心她所以跟出来看看。”
叶景行淡淡道:“那她走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想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
“考研的事是你告诉她的?”
“是,但是是她拜托我查的。”
“你确定没有诱导她?”
“是又如何?”莫晓懿笑笑,“反正你也没说实话,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真相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重要,”叶景行接道,“比如你觉得她想不想知道你对她的真实想法?”
莫晓懿眸光一闪,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个重要吗?”叶景行看向莫晓懿,“你的做法和我的隐瞒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在她确定之前,早点坦白吧。”
莫晓懿敏感地捕捉道叶景行的用词,问:“你说的‘确定’是什么意思?”
“连我都可以打探到的事情,你凭什么觉得她一无所知?而且她一开始吸引你的,应该也有聪颖这个部分吧。”
莫晓懿没说话,叶景行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搞到我的考研信息的,我也不关心,因为即使没有你告诉她,过段时间我也会让孟城去透露给她。”
莫晓懿猛地看向叶景行,问:“你什么意思?”
“我直接把情况和盘托出,她一定不会同意分手,但如果有了我隐瞒她、欺骗她并且还没有主动坦白而让他人告诉她真相的这个过程......”叶景行慢慢道,“她的自尊心很强,十有八九就会同意。”
莫晓懿沉默了一会,倏地笑了一下:“真是用心良苦啊。”
叶景行淡淡地看了一眼莫晓懿,道:“你不也一样吗。”
莫晓懿看着木凝离开的方向,轻声说:“不一样,她喜欢你。”
叶景行没吭声,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莫晓懿静了静,然后说:“走了。”
“考虑一下我给的建议,不要骗她太久,不然你会后悔的。”
莫晓懿脚步略顿,却没转身,语气微嘲:“叶景行,你已经没有立场了。”
说完她也没管叶景行,慢慢往回走,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感,只觉得酸酸涨涨的,没有能够平息的出口。
这个春天真冷啊,莫晓懿想,然后裹紧了身上的西装外套,走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天气放晴,雨后的天空更显得澄蓝透亮,新叶鲜嫩翠绿,路上的行人言笑晏晏,木凝却觉得阳光过于热烈,让人觉得刺眼。
上完课和乐遥一行人去食堂吃午饭,乐遥先打好饭走在最前面找位子,木凝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木凝刚坐下乐遥便道:“你今天怎么这么萎啊?”
木凝还没答,乐遥又笑嘻嘻地说:“不过我找到了你的强力振心剂,向左看!”
木凝下意识往左看,乐遥声儿不算小,邻桌的人也同时转了头。
视线交汇,心中一跳,错开。
木凝没想过会这么快再见到叶景行,还坐在直线距离不到一米的邻桌上。
木凝没有犹豫,直接端起饭盘往后走,乐遥落在身后看了叶景行和孟城一眼,不明所以:“木木,你干嘛?不是,你等我一下!”
孟城看着这一幕,道:“反应不小啊。”
“嗯。”叶景行放下筷子,“走吧。”
说完就拿着餐盘起身,孟城吸到一半的酸辣粉断在中间,被呛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我还没吃完呢!”
木凝刚换位子坐下就看见叶景行拿着餐盘快步走过,后面跟着还在吞咽的孟城,心中自嘲:还真是避之不及。
乐遥见状小心地问:“你俩吵架啦?”
木凝边挑出土豆牛腩里的香菜边回:“没有。”
乐遥喝了口汤,道:“那你俩刚刚这形同陌路似的在干嘛?”
正好小吱和兔子也坐到了位子上,木凝淡淡道:“我和叶景行分手了。”
乐遥被汤呛得“咳咳”了几声,小吱和兔子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木凝,木凝依旧专注地挑着香菜,不为所动。
乐遥:“你俩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小吱:“什么时候的事啊?”
兔子:“最近也没见你们吵架,为什么啊?”
为什么。
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具体而明的理由,只是走不下去了,只是有一块石子儿嵌在心上你没有办法移走了。
恋人分手可以有的原因太多了,但她和叶景行偏偏就是最无奈的那一种,即明明没有任何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就是无法岁月静好地继续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木凝就埋头吃饭。
乐遥、小吱、兔子三人面面相觑,也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就这样沉寂地过了一周。
木凝还是以前那样上课、写推文、看书、睡觉,看起来并未受到什么影响,除了晚上入睡越来越难以外,一切都很平静。
直到木凝在一周后的傍晚碰到了方天舒。
夕阳像是把校园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边,散发着温柔又美好的气息,身边有女生小声地和木凝说“学姐好”,也有男生骂闹着过去,笑嘻嘻地和木凝打招呼。
木凝一一应过,走进食堂门口的超市。
木凝前脚刚跨进门,方天舒后脚就来了,木凝大方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便各自走入了货架中。
木凝只是随便逛逛,并没有什么想买的,只是觉得似乎总有一道视线跟在背后,于是便兜兜转转绕了两圈,然后故意和手里拎着一袋卫生纸的方天舒撞上,木凝有些玩味地看着方天舒,道:“你找什么?要帮忙吗?”
“没,没什么,”方天舒举了一下手里的纸,“找到了。”
木凝也不戳破,说了声“好”便又继续逛了,心里默数了三秒钟,果不其然听到背后喊了一句:“木凝。”
木凝转头,问:“怎么了?”
方天舒走上来,一脸欲言又止。
木凝弯腰一边挑着薯片的口味一边道:“天舒,你以前说话挺直接的。”
“好吧,算了我直说了。”方天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叶哥他晚上九点半的飞机回东北,过会就要出发去机场了,你们俩.......要不要见一面?”
“这么晚的飞机?”
“白天走一群辩论队的崽子和他其他地方的朋友都要去送,他觉得麻烦,而且他不是没考上南大的研究生,估计面子上也过不去。”
原来叶景行当初就准备骗所有人,也对,与其得到别人的同情和惋惜,不如假装万事顺遂。
木凝手指划过红烩味、番茄味、德克萨斯味......
“他有我的号码,如果他真的想和我告别,他会自己联系我。”
方天舒赶忙道:“叶哥这次走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木凝手指已经滑到了货架底端,她动作一顿,道:“嗯,这是他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这次一走你们要再见面就很困难了,”方天舒倚着货架看木凝,“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说客,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见他。”
木凝点点头:“谢了,也替我谢谢孟城。”
方天舒瞪大眼睛,道:“我和他复合……这么明显?”
木凝不置可否,只是说:“孟城怂恿你来告诉我的吧?”
“刚和他吃完饭,看见你进超市了,他就给我派了这么个苦差事,”方天舒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金刚钻,就不该揽这瓷器活,你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还演得这么辛苦。”
木凝道:“你确实不适合拐弯抹角。”
方天舒耸耸肩,拍了拍木凝,道:“你说得对,叶哥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木凝轻“嗯”了一声,等方天舒走了又看向薯片的货架。
今天没有原味的了,大概总是遗憾的。
木凝说不清是什么驱使着自己走到了寝室的楼层阳台,或许是心存侥幸,也或许是心有不甘,抑或是仍有期待。
叶景行从寝室出发去校门口有两条路,其中一条会经过这个阳台,就在刚刚方天舒发微信告诉木凝叶景行从寝室出发了,如果他选择走这条路,六七分钟后木凝就能看到他。
月明星稀,夜像是知晓这场别离,提前进入了静谧。
时间嘀嗒流逝,阳台下的人来回更迭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没有那个人的身影,木凝自嘲,果然不能心有期待,他向来也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然分手那天也不会丝毫不心软。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木凝心里一跳,又燃起了几分希望,立马掏出兜里的手机,来电——
妈妈。
失望犹如当头棒喝,浇了木凝一身,是啊,生活哪有那么多百转千回,哪有那么多缠绵悱恻,都是世人给自己达不到的爱情编织的童话罢了。
木凝接起电话:“喂?”
木母:“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啊?是现在在忙吗?”
木凝:“刚刚没听到。”
木母:“好的,最近身体怎么样啊?你之前说好几次做推文都要到半夜,现在也还是这样吗?睡眠还是要保证的。”
木凝:“都挺好的。”
木母:“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月底放假准备出去旅游一趟,正好当春游了,你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啊?”
木凝:“不用了妈,你们过二人世界吧。”
木母:“行,我们本来也就是随便你的,就是之前说要请小叶吃饭的事,我们准备在旅游之前办了,小叶考研怎么样啊?”
木凝想了一下,低声道:“他.......没有读南大。”
木母那边顿了顿,又道:“那也没事,妈妈之前说的也不是完全的硬性规定,妈妈后来想了想,只要他毕业后留在这边,其他都好说,妈妈其实也改变了想法。再说你和他谈了两年多了,和爸爸妈妈见一见吃个家常便饭也没什么,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
后来的木凝没听清,因为他看到楼下有一个她很熟悉的身影,大一晚自修刚下课,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可木凝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依旧是颀长而挺拔,夜色模糊了五官,但还是能看出他清瘦的脸庞。
而此时,他也抬头看向了阳台。
目光在无言中相汇,他特别专注地看着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就那样安安静静的,仿佛周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几秒钟后,叶景行低首,走入人流,再也没有回头。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木凝鼻子一酸。
手机里还有木母说话的声音,可木凝已经听不真切,只哽咽着说了最后一句:“我们俩结束了。”就掐断了电话。
木凝转身靠在墙上,在室内光打不到的阴影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把这么多天的平静全部撕碎打破,只剩下最后一点不愿展露于人的歇斯底里。
不是因为那天的土豆牛腩里放了香菜而哭,不是因为今天超市里没有想吃的原味薯片而哭,也不是因为终于得到父母的体谅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哭。
是因为,那些无论难过的、遗憾的、委屈的还是愉悦的、满足的、惊喜的感情,从此以后,都没有人可以诉说了。
是因为,从此以后,我们就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是因为,这份初恋,终究无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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