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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辕门》第三章 七星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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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晚春,申时天色尚早,街道尚有行人穿梭,而勤劳人家开始准备晚餐。路有馒头铺,热气蒸腾,散发麦香,早有数人围在一旁,等待铺主装填馒头。

陈乞儿心情忐忑,双手紧抓破烂袖子。他眼睛死死盯着铺主手中正装袋的馒头,就在铺主将要把馒头给客人时,乞儿趁着铺主不备急抢过来,然后拼尽力气飞奔而去。铺主回过神来,打算提足急追,但是想起馒头铺没有人照顾,行人只是定足观望,毫不协助,只好脱下鞋子向前扔去,并破口大骂。但是鞋子没有打到乞儿,铺主捡回鞋子,回到馒头铺,忍气继续卖馒头,口中一直诅咒着北人的无耻,旁人只是安慰,心中对北人也是更厌恶了一层。

乞儿气喘吁吁却不敢停下来歇歇,快出镇了,几天来没吃没喝,脚步最终还是缓了下来。他眼睛回望后面是否有追兵时看到了午时偶见的那对母子,此时观者已经稀疏,但母子还是一动不动的跪着,就像两尊雕塑立在哪儿。也许是同病相怜,乞儿忘记了后面的欲致他于死地的追兵,而是移步向那对母子走去。

细看才发现,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头上扎着两个小髻,脸色蜡黄,看不出神情,大红衣服裹着身子,分不出粗壮,衣服还算完整,想来是为了能个吸引人来,但衣服上插了根狗尾巴草,这是卖孩子的标识。果然,一旁有块门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家贫买子,不奢价格,只求善待!”字句简单,却字字凄凉,催人心酸。母亲脑袋低垂,头发蓬乱,遮住了脸庞,应为不愿视人,她身子却在风中瑟瑟打抖,该是穿得太少。

乞儿怀抱馒头,心生哀怨,情不自禁走到小女孩身边,从纸袋中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小女孩。女孩久未餐食,见到馒头,心生诧异,当抬头见是和自己一样落难的乞丐时更是不知所措。只是馒头在前,她禁不住诱惑,双手捧起便要咬,馒头临到嘴边,她止住嘴。想站起身来,但跪立太久,脚早已麻木,支撑半天竟不能起,乞儿看她站起艰难,把剩下馒头夹在腋窝,扶起小女孩,然后顺着小女孩的指向将她扶到母亲身边。小女孩双手奉馒头停在母亲脸前。母亲掠起乱发,双眼阴晦,但泪水已滚出眼眶,心中只有千千痛楚,她一句话未说,只是摇摇头。母亲不吃,小女孩也不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乞儿的手已经从小女孩臂上抽出,他看到这感人的一幕,不由望着自己的馒头,里面只剩两个,本来他想和六爷一人一个,现在也无法想那么多了。他又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望望他,又望望母亲,母亲看到此景,才破涕为笑,啃起馒头,小女孩接着也笑起来跟着一起啃。这时,乞儿内心也无比高兴,也想赶紧离去将馒头给六爷。

就在乞儿要离开的刹那,小女孩走到乞儿面前,递给他一直草折的小蝉,乞儿满心高心要接,小女孩又将绑头的红绳解下,绕蝉一圈然后打了一个蝴蝶结用来保护草蝉。乞儿将草蝉放在胸口,小女孩嫣然一笑,虽然脸色不佳,却也分外迷人。乞儿也是一笑,就此离去。

乞儿赶到六爷身边,他已经沉睡在地。乞儿只好守着馒头,咽着口水坐在一旁默默等待。等到六爷醒来,乞儿忙将馒头送到他嘴边,六爷惊讶地望着他。乞儿知道六爷不是惊讶他哪来的馒头,这种事虽然乞儿没做过,但乞丐常做,而是惊讶他有没有吃。

他一笑说道:“爷,不用怕,我刚吞了两个,这一个我是吃不下才给你的。”

六爷将信将疑的接过馒头,乞儿趁机就掏出邺城战场上捡到的匕首砍槐树边的竹子给六爷做拐杖。匕首锋不可当,竹子都是应声而倒,乞儿很是喜欢,提起竹子一边修整。六爷费力的咬着馒头,转静一望,惊吓一跳:“七星刃。”

襄阳,为山南东道治所。山南道北据中原,西抵川蜀,南临江楚,东至吴越,乃兵家必争之地,而襄州坐落中间,更兼经济繁荣之域,凡心怀大志必翘首其地。身临其间,城墙高建,垛口巍然,精兵勇士,守备威武。虽天下大乱,但商贾往来穿梭,南来北往,人口热闹,熙熙嚷嚷,赫赫然有虎吞天下之势。

此时襄阳节度使王仲升初来上任,统辖襄州、邓州、随州、唐州、安州诸州,这是他首任要职,又是如此军事重镇,心里当然极为得意。长安、洛阳失守后,唐明皇西狩,国耻未消,邺城又再次战败,如今朝廷正如风中残烛,中兴无望。据探报叛将安庆绪的大燕朝正调拨军队,准备南下攻襄,襄州一失,北方便是反贼的天下了,接下来大燕挥军过江,席卷天下也未可知,王节度使再不敢往下想了,他本是慕着襄州繁华才请调襄阳节度使,所谓谋国抗敌这都不是他想要的,只要自己能保持着爵位,安详荣华富贵,他才不在乎谁是主子。

就在王仲升思虑时有都虞候请示道:“外有老汉、小子两人,自述是英国公李绩后裔,战乱逃难至此,请求庇护。”

“英国公?”王仲山纳闷,但不敢迟疑,“请进。快。”

一个小孩穿着百纳衣,步履从容,后随着一个老汉,行为谨慎,估计是小孩的仆人。王仲山见此,大喝一声:“何来乱民,敢冒开国功臣。来啊,押下去乱棍打死。”

“等一下,大人为什么不让小民辩解就私刑对待。难道不怕屈冤好人吗?”小孩义正言辞,毫不露怯。

王仲升呲牙裂眼,大怒:“你有何道理?想英国公何其威武,忠心不二,太祖赐为国姓,自当与太上皇同甘共苦,同去西狩。更何况两都离此千里,你从何而来?”

小孩面不改色,从胸中掏出七星刃,凄苦道:“先祖瓦岗起事,后追随太祖,辖于秦王,竭尽谋略,历经万苦,终开李唐基业。后太祖念当年瓦岗一道的功勋,赐鄂国公尉迟敬德金鞭,胡壮公秦琼金锏,卢国公陈咬金金斧,皆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保得我朝万世基业。太祖赞先祖功德,赐为国姓,画像凌烟阁,并获赠七星刃。贞观年间,天下大治,万国来朝,当时高丽进祖母绿,倭国进珍珠,琉球进红宝石,南越进玛瑙,天竺进水晶,西域进墨玉,西凉进京粉翠,太宗采大漠精铁,着巧匠打就,以祖母绿、珍珠、红宝石、玛瑙为魁,做斗首,分别代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以水晶、墨玉、京粉翠为斗柄,分别代表玉衡、开阳、摇光,宝刃则寓意紫微星,并取名七星刃。拥此刃者如帝亲临,可以查天下不法之事,据先斩后奏之权。大人德高才茂,想必更为清楚。此刃世代传递,不料安禄山叛变****,家父保持忠勇之志,效力军前,没想到邺城一战为国捐躯,不揣丧父无母,家庭散落,朝廷难寻,只好南下求生。久闻大人仁义当先,故此来访,万望救我等于水火之中,不揣有生之年必不遗忘大人恩德。“小孩字正腔圆,语句惊人。

王仲升内心陷入了复杂的情况,七星刃他是久闻其名。英国公的事更是如雷贯耳,只不过当前乱世,这种祖荫之人哪怕是真也没有什么影响可言,就在他犹豫之际,虞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大人欲求生于天下,必须要有些护身符?这不是机会来了。”王仲升诧异的望着虞候,虞候解释道:“且不论来人真假,大人有他便可以安坐襄阳节度使。如大燕军胜,大人献上英国公后裔以示投诚,加官进爵不是理所当然吗。如果朝廷重振,大人保护国公之后有力,不也是大功一件。”

王仲升霎时醒悟过来,忙转换笑脸道:“少公子英姿神韵,果然有国公当年风范,刚小人冒昧了。不知少公子如何称呼。”

小孩淡淡道:“不揣李定。”

“那家父呢?”

“家父李震,任赵州刺史,相州之战曾被朝廷征调协同郭子仪将军出征,不幸罹难。”

王仲升大叫几句“好”道:“来啊,择明室一间,待少公子好生休息,我们晚间为他们接风洗尘。”接着早有下人来引李定而去。

李定走后,王仲升又细吩咐虞候,“好生监管,莫使走丢。”虞候领命去。

王仲升本想拿着李定作为保命符,因此并不曾上奏朝廷,为守住李定这个救命书,他整日把他关在房间里,虽说是衣食无忧,却没有任何行动自由。每一天乞儿都想敲门大闹出去,但每一次都被六爷好言劝住。

好在日子不及两月,朝中大臣参奏王仲升固守不战,贻误战机,王仲升被贬为守官,新节度使韦伦上任。

但是局面并没有因此好转,一时之间襄阳人心惶惶,襄阳权贵也纷纷外迁。本以为就此乞儿可以得到自己渴望的自由,但没想到的是,由于节度使府的混乱,乞儿与六爷的供给也开始被忽视,他们不但被限制人生自由,而且经常断粮,日子与日倍艰。

更大灾难还没有完全来临,张仲升为防止李定落入韦伦之手,于是以盗窃罪将李定下放监牢。仅仅两个月,看似得到英国公子嗣的荣耀,却成为官场争功的棋子。

由于战事紧急,韦伦无暇他顾,因此李定的身份并没有多少人拷问,他的生活虽然在监狱度过,好在张仲升无意为难,起居生活并不艰苦,就这样,他在监狱安逸的度过了一年。

此时,大燕军修整一新,兵强马壮,很快乘着朝廷力量尚未恢复之际从河南西道出军,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很快就攻破山南东道边界重镇到邓、唐两州,直入襄阳界,韦伦不能敌,畏罪自杀。

张仲升发现有机可乘,立刻带领亲兵占据了节度使府,一时之间襄阳重新落入张仲升之手。他本以为就此能够得到朝廷封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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