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下辖七县,治所江陵,隶属山南东道,临长江,往南则是江南道。乃是贯通南北,连贯东西的咽喉要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荆州在战乱中越来越显示其极大的战略意义,为防叛军南下,安史之乱后于至德二年(757年)在荆州设立节度使,乾元三年(760年)地位再次提升,肃宗升荆州为江陵府,领江陵尹,并称其为南都,几欲定都于此。
白驹过隙,逝者如斯,广德元年(763年),梁崇义坐拥襄阳,俯视天下,整军厉马,俯瞰荆州。朝廷恐梁崇义坐大,将忠州、涪州的防御使,朗州、峡州的团练使统归荆南节度使管辖,并将在镇压叛军中立下赫赫威名的河东郡公卫伯玉由北方调任荆南节度使。
官道之上,望不尽的流民!衣衫褴褛的流民面黄肌瘦,步履蹒跚。他们或以家族为势力,壮丁守在外面,老弱则夹在中间;或以爷孙同行,两人相互残付,勉力前行;或以一人独行,身负重物,貌不视人……但是没有一张脸能看出喜悦的表情,你无法洞窥他们在想什么,但每个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在排斥别人,当你走近他们的身边时他们会怒目而视,甚至兵刀相向。流民缓缓的向前移动,不时有人在队伍中倒下,但是没有同情,没有脸面,有点知识踩踏而过。乞儿见到为了一块饼年轻的小伙子竟把一个老伯踢到在地,而携幼的老妇根本不能守住手中的包裹,恐怖只会超出人的想象,夜晚的篝火下,乞儿亲眼目睹两个老汉交换手中的孩子,接着篝火上响起噼噼啪啪的烤肉声。
四年前,乞儿从河南道南逃的时候,他虽然也在流民之中,但是流民只是陆陆续续,大家也不会如此提防每一个人,至于在襄阳,他一直目睹繁华,对流民见之甚少。这只因襄阳隶属山南东道,山南东道战乱较繁,北方流民多由山南西道南下至荆南,然后再由荆南过长江,然后在江南求活。荆南之险要,由此可见。
在流民徐图南下的时候,一队神策军纵马奔袭,扬起尘沙弥漫天空,将一路流民笼罩在下。流民纷纷咳嗽,不少人一边用手遮住鼻子,一边掸开脸前的灰尘。有些流民愤恨的看着这些神策军,但是敢怒不敢言,神策军马速太快,流民避让不及,许多流民被撞到在地。更有可恶者,神策军在驰骋的时候,甚至将流民手中的包裹抢到手中,被抢的流民虽然呼天抢地,但是没人敢上前搭救,没了包裹也就没了粮食,也没了值钱的东西,他们断了生路,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便在地上滚来滚去,让人伤感不已。
乞儿再也看不下去这样才场面,在见到官道有小径相通时,他马上和六爷转走了小径。小径在灌木丛中延伸开来,看不到它的崎岖变化,只是路越走越密,行不多久竟进入了一片森林,荆州已经和江南不远,此处树种繁多,已不似北方屈指可数的松柏杨树等几种,树林很茂密,周围静得吓人。就在乞儿四处张望的时候,另有一批流民驾着骡车而来,其中两人坐在骡车上,一人赶骡,三人伴随着骡车前行,他们步伐稳健,精明强干,骡车上人低着头,披风裹着头部和身体,看不清相貌,估计怕官道流民太多,路途不安全所以转走了小径。车下的人很谨慎地看着乞儿,车上忽然传来一个老汉的声音:“这一带多盗匪,大家眼睛放亮点。”说完,骡车以及众人继续前行。
骡车继续前行不倒一里,山径敞亮起来,山径左右有小坡突起,长长的狗尾巴草,野草高过人头,随风摇摆。不能细察野草内景象。
骡车在此种地方停了下来,紧随在后的六爷和乞儿也刹住了脚步。还是传来到了老汉的声音:“这种地方多是强人埋伏之地,加快速度,尽早通过。”
车夫立刻挥鞭,骡子吃痛撒蹄就跑,三个护卫紧护车旁。就在骡车将跑出两坡之间时,有杀伐声铺天盖地而来,骡子受惊长鸣,护卫三向站立。乞儿惊魂甫定,坡上和道路前后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打扮和乞丐没什么差异,只是横筋暴肉,个个都露着凶残。
“懂规矩的放下财产尚有条活路,不动规矩的把脑袋割来,兄弟们正好缺个下酒菜。”山坡上一个妇女,披着鹿皮,头发紧紧束着。脸色如铁,腰粗似桶,一群盗匪围在她身边,相互杨威。她朝下一叫,声如洪钟,想该是盗匪的大王。
骡子边三个守卫毫不惊悚,他们从骡车上抽出长剑,持剑自卫,车上两人依然低着头,好像在看戏。乞儿和六爷不敢逞强,六爷将乞儿护在怀里,一动不动,只有听天由命。抢匪从山坡上,草丛间穿越而出,手中拿着棍子、大刀、触头、石头不一而足。乞儿见过数十万大军铁马横戈,流血漂橹的邺城战场,却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见过两方的屠杀。但三个护卫果然武艺不凡,数十个抢匪轮番搏杀居然被护卫压制的不能近骡车一步,霎时间,甚至传来几声抢匪的哀嚎声,无疑,抢匪身受重伤。好在护卫和抢匪之间相互械斗成了中心,所以乞儿和六爷不能逃生,但还无性命之忧。
坡上的妇女见状眉头一皱,双手一挥,只见两个护卫滚到在地。早有抢匪制住了跌倒的护卫,另外一人渐渐寡不敌众,一不小心,便被大刀横劈倒地,细一看原来右臂已经离开了身体,地面上献血混凝在地上,一片殷红。接着抢匪团团围住骡车,车夫胆怯的跳下车,拼命求饶。妇女从山坡上步伐轻快地走下来,抢匪提着各种武器高举大呼:“窦桂娘。”
名为窦桂娘的妇女分开众人,走到车旁道:“不管你是谁,来到我的地盘,就得下车给我跪拜称娘。”
车上两人掀开衣帽,一人乌须长飘,气态坚毅,铁骨狰狞,似有仙风道骨的感觉,这肯定就是之前说话的老汉。另一人仪表不凡,富贵打扮,文雅逼人,是一少年公子。两人下了车。老汉道:“我本是北方来的商人,如今家境败了,所以南下求个富贵,车上装得不过是一些面粉,望大王行个方便,我们必当重谢。”而这早有抢匪证实了。
“伤了我几个兄弟,还想走,杀了他们!”有抢匪一旁道,其余纷纷应和。
窦桂娘一挥手,众人声音静了下来。他冷冷道:“好说,好说,我们上山聊。”此时有小喽啰走到窦桂娘边道:“大王,还有两个!”乞儿和六爷被带了上来。
“搜到什么没有?”窦桂娘问。
“只有一把匕首。”小喽啰毕恭毕敬的呈给窦桂娘。
窦桂娘掂了掂匕首,大叫:“好刀。想来也是大家公子。”一直卑微笑着的老汉此时眼神却紧紧地盯着匕首,似乎看到了什么。“
”大王,我们只是逃难的流民,没有钱,这把匕首是路上捡来的。大王要是喜欢就献给大王吧,请大王放我们走吧。“六爷期期艾艾道。
窦桂娘将匕首放进怀里,摇摇头道:“有钱来赎,没钱为奴。都带回去。”
荆州西北,有八岭山,山不高但是山林逶迤,云雾坏绕,树木遮天蔽日。八岭山再朝北便是纪南城,纪南城为春秋楚国的都城,当时叫郢都。八岭山北靠纪山,南枕长江水,有苍龙白虎之势,因此被视为龙兴之地,所以又被称为龙山,楚庄王死后便葬此,并在其前后陪葬十冢,队列整齐。八岭山乃是处于荆南三大古城荆州、纪南城和万城之间,官道依山而建,而山上多古墓野坟,古树参天,常年阴晦,百姓认为这是鬼山,少有人敢私自上山,但这要地却是强人的宝地。其中以野岭寨最为著名。野岭寨处在八岭山中央,很少人知道其具体位置,但是大当家却是当地有名的悍妇,一手铁蒺藜暗器百发百中,人都称她为窦桂娘,好在窦桂娘平生杀富济贫,不是杀,虽然强悍,倒也受人尊重。
乞儿和六爷是被破布蒙着脸掠上山的,一路上只听过一回山泉水的的泠泠作响,然后都是穿行在灌木小径上。当他们罩着的破布被揭开时,一座平头坟赫然眼前。乞儿不禁吓了一跳,巡视而去,整个大寨围坟而建,坟前只有一个寨门,坟后是在山上打的石洞,坟左右为群山环绕,这是一个绝佳的谷地。周围站着的都是穿着不整看似凶神恶煞的的抢匪。
窦桂娘一手撑刀在地,一手后禄长衫,面孔冷峻道:“你们干什么,从哪来?老老实实招来,如有半句虚言,立刻祭坟。”说着,窦桂娘眼神朝着寨中的平头坟,乞儿寻她的眼神细看。平头坟荒草蔓延其上,好好的坟墓被足足削了一半,削掉的一半已经上面甚至张起一棵桑树,桑树枝叶繁茂,枝干粗壮,至少有数百年历史。如果不是坟前祭奠有水果糕点,还点上了香烛檀香,是在不能确定它是一块坟地。
小喽啰随声道:“祭坟,祭坟。”
即使在淡定的人在遇到祭坟这种事情也会紧张。窦桂娘先走到老汉前,老汉被困双手,气息悠长道:“大王,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真不知道你还要知道些什么。”铁蒺藜娘一把用手抓住老汉下巴道:“不管你是谁,但我知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人只有见到棺材才会落泪。”
旁边的公子喝道:“你敢动我父亲,我就敢让你脑袋搬家。”
窦桂娘松开手道:“口气不小。”一把利刃横在了公子头上,公子闭住了嘴,但老汉却不为所动。
窦桂娘简简单单道:“绑了,扔柴房。让他们好好想想家里有没有人来赎。”说完,老汉和公子就押了下去。窦桂娘再走到乞儿面前,“你呢?”还是很简洁的问道。
乞儿道:“你也把我们绑了吧。反正我们是乞丐,在哪里对我们老说没有差距。”
铁蒺还没有下令,有小喽啰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报道:“不好了,朝廷围剿了。”
“到哪了?”窦桂娘问道。
“已经到内山了。”
“他们怎么知道路线?”窦桂娘来不及细想,“传令,全部抄家伙,关寨门,迎敌。”
窦桂娘的脸涨个通红,也许从第一天走上土匪这条路,她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朝廷军怎么能够穿过八岭山错综复杂的道路而不被哨兵发现。“押下去”。她命令手下把乞儿带走。
不知道为什么,乞儿开始同情起眼前的的这个大王,对朝廷军他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无论是邺城之战郭子仪所率领的朝廷军,襄阳义父来瑱的次飞军,还是后来梁崇义的所领的襄阳军,以及山南道上的肆意乱为的神策军,他们只是利益的追逐者,这个战乱时代,任何人都不过是个棋子。无论是流民还是匪盗,他们都只不过是战乱的牺牲品。他同情道:“你有胜利的把握吗?”
窦桂娘差异了一下,“你应该关心一下自己。”只不过语气缓和多了。
乞儿走道窦桂娘边上道:“我有办法。”
嗯!一个小孩,怎么能够对抗朝廷的几万大军,更何况还有精锐的神策军,窦桂娘不禁想笑。“那还请指教。”
“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
“放了他们。”乞儿脸朝向被带下去的老汉和公子。
窦桂娘有点看不懂这个孩子,她不是没见过善人但是当自己生命难保还想着一个陌生人的人着实少见。她缓缓道:“那得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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