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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名状的章鱼怪》第二章 深井邪神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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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方形的玩意突然从上空落下,砸在垃圾堆上,再滚了几圈。

张浮鱼立马住嘴,跑过去捡起。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压缩饼干,没有logo印字,只有灰绿的包装袋,像军用款。

他赶紧撕开包装狼吞虎咽,啃了两口噎到了,一个矿泉水瓶被丢了下来,“嘭”的在混凝土上弹起,圆弧的滚落到张浮鱼脚边。

瓶身满是污垢和黑泥,水同样不干净,可疑的沉淀物在浑浊的液体中飘舞。

600ml还没装满,只有半瓶。

张浮鱼毫不迟疑的捡起,拧开瓶盖,仰头吨吨吨……最多不过和水中的细菌病毒同归于尽。

水才入口,他已热泪盈眶,这是液体芥末吗?说不出的刺鼻,胃部使劲抽搐。

不能吐!不能浪费!

张浮鱼强行噎下干粮和脏水,神情恍惚,继而呕出一地酸水和土黄的杂粮糊糊。

他曾发誓会厚葬每一粒粮食,无论味道如何。

张浮鱼记起昨天的誓言,再凝视干粮君的遗体……由于死状太过惨烈,誓言建议曝尸荒野。

那就没办法了,他擦干嘴角的液体,继续吃。

这次记了教训,很细致的嚼碎压缩干粮,小口喝水,屏住呼吸,不去回味水中浓重的腥气。

十分钟后,张浮鱼舔干净嘴角的残渣。

可以看到那极鲜艳的玫红色蛇舌,前段分叉长达五厘米。

变成章鱼还是血统不纯的那种……张浮鱼曾经也满怀期待,但蛇舌一样没用,他伸出去照样采集不了空气中的气味颗粒。再后察觉口腔上壁有两个洞,舌尖的小叉子可以插进去,很像蛇直通大脑的雅各布森氏器官。他试着插了插,高兴的发现,自己真的是一头百无一用的废物耶!彻底粉碎了年幼的章鱼侠身处黑暗,心向光明的孤独英雄梦。

仰头只看见一片黑暗,一些特殊的藓类植物在夜间的岩壁放射着荧光,很有一种童话美。

星星点点的分布,幽寂而神秘。

“喂,喂!我想要打火机和柴。”张浮鱼喊。

上方一如既往的高冷。

“给我一床被子行不行,今天太冷了。”

“炭和暖水袋,小妹妹?”

“什么都没?你拔一些干燥的茅草丢下来啊!”

“你那么善良,有没有读书啊?要不……做我女儿怎么样?我说真的,我是个有钱人,没老婆也没女儿。”章鱼怪丧心病狂的许诺忽悠。

他确实小有积蓄,但这得看国家承不承认某国人大意之下修炼成章鱼精这一说法。

“不要说话。”

张浮鱼终于得到了回应,声音很轻,还带着小孩的奶味,传达的意志却很坚决,像命令。

单身二十八年的恶犬不是个好脾气,但君不见魔鬼面对可以解除它封印的人,照样不当鬼。

当舔狗。

张浮鱼乖巧的点头:“好的好的。”

过一会儿,他小声补充:“那个,我很冷,这里什么都没,我只能盖砖头。”

“不要说话。”

“这是哪儿?我听你说的是普通话,你家人呢?”

“不要说话!”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这是山里面么?是昆仑山脉还是?你是不是一个人住在这儿?”

一块小石头被丢了下来,张浮鱼机敏的抱着头一缩身子,差点儿被砸到,小女孩生气了。

“行,行!”他闭嘴。

古怪而寂籁的环境,夜晚还停留在这的小女孩……但熟悉的中文、压缩饼干和矿泉水瓶又否定了自己穿越异世界的说法。

张浮鱼迫切的想出去,想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地。但他不敢触怒小女孩,又忧心再没保暖的玩意,自己恐怕赞美不了第二天的太阳。

安静了近一小时,夜间下沉的冷气无处不在的舔舐他每一寸外露的肌肤。荒井俨然是一个柱形的大冰柜,而他就躺在冰柜的极速冷冻层。

张浮鱼迷迷糊糊的记起七天前被他塞进冰箱的活草鱼,难道是这极端不尊重鱼权的残忍活冻导致了今天?是草鱼之神施加给他的冻刑么?

他一时恨极这屁用没有的萨逼变异,简直是物种退化,开口时声音嘶哑无力:“你听到的到么,我快死了……”

实际没那么糟糕,只是爱哭有奶喝,爱装可怜惹人疼。章鱼怪既不丑萌也不异类帅,眼睛还绿的像头狼——一朝脱身翻脸无情的白眼狼。

再不装装可怜,谁理他?

不一会儿,一个东西被丢了下来。

张浮鱼只听见响声,但他看不到,四周黑暗的可怕。也许这个东西能帮上自己,他像一个丢了拐杖的盲人,强打起精神趴地上努力摸索。

井底很宽,近一丈,还有一个巨大的混凝土垃圾堆。想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中摸到一个东西很难,尤其是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圆滚滚,灯。”

一束光倏地打了下来,初时很微弱,七八秒后才全亮。

张浮鱼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到,却没有伸手去挡,只是愣了一下,他的眼睛一下适应了强光。

人头都变章鱼头了,违反一下生物学不过分。

井上的手提式氙气灯被提的很稳,直射井底的白光中可见一些飘落的黑色细丝。

而苍白之地上,匍匐着一个没有影子的怪物。

张浮鱼很快找到了丢下来的绿黑西瓜纹金属,深井邪神在有光线的情况下,自是这几平米土地上翻江倒海的地头蛇之一,他认得每一块石头,甚至能叫出闲暇时给它们起的温暖名字。

阿大、阿二、阿三以及长孙阿骨打等等……

张浮鱼捡起西瓜纹金属,这一瞬,他听到自己的颅骨在歌唱。那大脑中唱出来的声音在颅内共鸣,震耳欲聋,几乎要吼到自己脑浆迸裂。

可他并不痛苦,他感到了快乐。

这并非单纯的歌声,而是圣洁的洗礼,是慷慨的神赐予污秽的他得见世间真理的新生。

是……旧日的走狗!你竟敢,挑衅我?

一个自然而愤怒的想法打破了歌声营造的神圣,张浮鱼一个激灵,差点把西瓜纹金属甩飞。

他后怕不已,自己一直坚信共产主义的铁拳,握上这样一块金属却差点中了封建迷信的邪。

那个随着美妙歌声浮现脑海的邪神没有身躯,只有单独的巨大头颅和在眼耳口鼻中进出的蠕虫。所谓的神圣洗礼,既是化作蠕虫军团英勇的一员,快乐的在神的大脑内蠕动打滚。

午后梦中出现的蝠翼邪神已经令张浮鱼心神不宁,该头颅对他的无端恐吓和忽悠更甚,他完全遗忘不了它的真容和慈爱。

即使无数蠕虫在它空洞的眼眶中钻进钻出。

张浮鱼回想起这一幕,就由衷而生一种嫉妒——老子也好想变成蛆虫去钻一个啊!他心知这一幕诡异可怕,可心灵面对巨大头颅时已经被扭曲了意志。

越回想巨颅,它的模样就越清晰。它在冲出虚妄的想象!一些他短时间内没有看清、或没有记忆的部分,都在被一支无形的画笔绘出。

张浮鱼察觉不妙,他很想立刻遗忘掉巨颅,但思想已经不受控制——它变成了一个疯癫的画家,抓住了一生中最宝贵的灵感,虔诚而狂热的发誓,要将巨颅神圣慈爱的真容永远留迹!

来了!

它马上要出来了!

突然,有声音暴喝:滚出去,第五类的杂种!

一瞬间,几乎是栩栩如生的狞笑巨颅就这样灰飞烟灭。无论张浮鱼再怎样回想,都只能记起一副模糊而苍白的人脸,失去了曾经的魔性。

他大口喘息着,心有余悸,不敢想象思想完全绘制出巨颅的画幅后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这里还是地球么?才捡块烂金属就差点儿没命两次!

张浮鱼现在很没安全感,来路不明的古怪声音连续救了他两次,那么他要付出的代价呢?

在自己变成章鱼怪前,世界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是否沉睡足足百年?还是世界迎来迟到的恐怖大王和天灾末日?没准也叫燃烧军团?地球变成了超凡或异能者支配的废土?

握住西瓜纹金属的张浮鱼不再寒冷。这块金属呈椭圆形,受巨大头颅影响,在他眼中近似该邪神的缩小模型。无五官却有令人致幻的黑绿色条纹,像无数铁线虫缓慢的在金属上蠕动。

再眨眼,又变成了一块普通的西瓜纹金属。

他下意识的想丢开这危险的诡异金属,一股莫名的傲慢却制止了他。

为何恐惧?不过是卑贱的遗蜕!

这股傲慢和之前将自己从巨颅崇拜中叫醒的愤怒如此相似,张浮鱼很怀疑他灵魂中居住着一个害自己变异成现状的章鱼邪神。他尝试着和声音交谈,但租客大牌又嚣张,把他当空气。

连续失败后,他只能打量手中的西瓜纹金属。

金属的触感很奇怪,它并不冰冷,也不带热度。张浮鱼手冷的像冰,稍微有个几度都能让他察觉暖意,金属却保持着一种“中立温度”,不受外界影响吸热散热。仿佛它可以调控自身的分子运动速度,维持在和握住它的人匀速。

更不可思议的是它还能让张浮鱼不再寒冷,即使天穹已经细雨纷纷,环境却已变成了他认为最适宜的温度。他和金属共享一套独立世界之外的温度系统,外界的一切显得真实又虚幻。

三次元的幽井降到了零下几度,四次元的他却温暖如春,甚至感慨这场本应是给他最终一击的送行雨纷纷扬扬,有一种丁香雨巷的静美。

“关。”

头顶的氙气灯和开启时一点点变亮一样,逐渐黯淡下去。

“等等!”张浮鱼猛然抬头,手提式氙气灯还未完全熄灭,他看清了生满荒草的井沿旁的小女孩,居高临下的视线带着失望和愤怒。像爸爸答应了她生日礼物是芭比娃娃,拆开盒子却发现是只猩猩队长。

小女孩金发黑瞳,像是亚欧混血,两腮各有一道斜向下的伤疤,很长,有点儿像猫胡须。

张浮鱼估摸她约八九岁的年纪,头戴的圆帽正中有一枚斑驳褪色的银色徽章,很显眼,浮雕着一头氧化的发绿的“展翅肥猪”。身穿成年人款式的俄式军大衣,她个子才一米二三,军大衣衣角几乎垂到脚踝处,腰部鼓鼓囊囊的估计是备用弹匣,身后背着一把认不出的步枪。

在张浮鱼抬头的一刹那,小女孩毫不犹豫的拔枪拉开保险栓,半蹲下瞄准他。千百遍日以夜继的练习才能如此流畅,是后天的应激反应。

她身旁提着氙气灯的“圆滚滚”——一个上半身类似矿泉水桶的交错轮式履带机器人进行响应,热固性复合塑料手臂像蛇一样,弯到背着的后备箱里掏出了一枚红点激光笔,对准张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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