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听涛唯喏称是。尉迟正便望门外走去。归海听涛请他在庄里用宴,被他拒了。归海听涛又命管家搬上一箱的黄金,尉迟正也是摇头不收。他也不与院里众豪杰招呼,径自出门驾马走了。
归海听涛带领众人送尉迟正离去后,心事沉重,又见两人从归海庄大院里一前一后走出。当先之人一身书生装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持一把折扇,面如白玉,仪态自若。后首之虽然也是穿着一身文士衣袍,但是举止间有些流里流气,与前面之人的温文儒雅迥然不同。
归海听涛抱拳,向那持扇的文士朗声道:“原来是江山阁主月大秀才。真正宴会尚未开始,缘何不多饮几杯?”
月大秀才抱拳道:“归海庄主见谅。江山阁礼已带到,读书人不胜酒力,见庄主心头有事,便不再叨唠了。”
归海听涛无奈一笑。月大秀才再拜告辞,归海听涛也不便强留,又送他二人走了。
依当时礼节,宴席未开便即离场,是对主人家的不敬。归海光宗见那二人大模大样走了,心里有气,向归海听涛说道:“父亲,今日您大寿,这江山阁这般目中无人,说走就走?却将归海庄的颜面丢到哪了?”
林慕生闻言蔑笑一声。归海光宗厉声道:“小贱种,你笑个屁!”
归海光祖上前劝道:“今日父亲大寿,对方人到礼到,虽然离席,但归海庄怎能为难宾客?况且江山阁与归海庄同被尊为五宗之一,岂是可随便得罪的?”
归海光宗回头怒道:“归海光祖,你翅膀硬了?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了?”
归海听涛本就有事烦心,此时又见归海光宗纠缠不清,便厉声喝道:“够了,宗儿!你素来莽撞,为父不止一次告诉你做事要三思后行,今天什么日子,还在此胡闹?”
林慕生不嫌事大,觑准时机煽风点火,笑道:“还是归海光祖识大体。老匹夫,我劝你死了后将这归海庄的家业传给二儿子吧!”
归海光宗听到这话,气得全身毛发倒竖,上去就要打林慕生,被归海听涛一手拉住。归海光祖也忙解释道:“大哥是长子,这家业自是给长子的。三弟不可再乱说话!你身体虚弱,二哥来扶你罢。”说着左手握住林慕生左手,右手伸到林慕生腰后,对准他腰后穴位按了下去。他这一手暗施内劲,疼得林慕生汗如雨下,满脸通红,却始终没有力气叫唤出声。
归海听涛点点头,对大儿子说道:“宗儿,你确实该向祖儿学学了。你听为父之话,今日起要改改莽撞脾气,做事多点周全,否则恐怕惹出祸事。”
归海光宗最好面子,对父亲的规劝也听不进半字,反而觉得自己是被数落,当下气得直咬牙。他也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对着林慕生和归海光祖指手画脚地说道:“你们两个少得意,都给我等着!”说罢,便甩开归海听涛的手,气冲冲进了庄。
归海听涛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便不再管他,入庄招待到宴群雄。归海光祖遵照父命,将林慕生拉到归海听涛的会客房间,突然将他狠狠推倒在地,左脚重重踩在他胸口,一改温和神色,道:“林慕生,你想借归海光宗之手对付我,你好坐收渔人之利?若非父亲说你还有用处,你今日两次挑拨,我早一掌毙了你!”说罢,冷笑着踢门出去。
林慕生站起身来,拍拍尘土,推门欲出,却有两个庄内弟子拦在门外。林慕生才知自己是被软禁在此。他坐在房里,见房间装点雅致,梁下挂着一条横匾,上书“观澜”二字,其下周围陈列着古董花瓶、珍惜字画,令人目眩。林慕生见到这奢华居所,回想起母亲十几年破屋草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将墙上字画尽数扯烂,又用被子包起花瓶、古董,不发声响地全数敲个稀烂。
直至戌亥交接,归海庄笙歌渐息,寿宴方毕,群雄告辞的告辞,住在庄里的也各自回了客房。归海听涛推开会客房间房门进入,一看到那满屋的狼藉,气得身体直发抖。
林慕生坐在那悠闲地喝着茶,笑道:“老匹夫,你那样子是在憋着怒气么?是不是想打死我?想打死就打吧!”
归海听涛右掌倏提,一掌拍在林慕生胸口。林慕生只觉得一道气劲从对方掌上灌入,沿着他体内经脉游走,竟让他受用非常,精神为之一振。
林慕生惊道:“老匹夫,你对我做了什么?”
归海听涛面露哀怆,喃喃道:“没想到秀儿真的能治好你的身体!好孩子,你现在中气十足,能行气走脉,可以跟为父修习‘紫云功’了。”林慕生双手将他手掌从自己胸口移开,愤怒喊道:“你少在那惺惺作态,谁要跟你这老匹夫修习什么‘紫云功’!”
此时归海光祖进得门来,看到屋内景象,又见二人手上争执,不禁愣了下。归海听涛向他道:“祖儿,你没将宗儿带过来么?”归海光祖应道:“父亲,儿子寻不得大哥。大嫂说他心情不好,可能出岛去哪里找些狐朋狗友厮混去了,按他性格,怕是要许久才得回来。”
归海听涛拍案大怒:“这个混账东西!归海庄将有生死大事,他居然还出去厮混!也罢也罢,为父本想说与你们三人。他既然不在,我只能先说与你们俩听。”
林慕生赶忙起身道:“别别!你们归海庄的事情,与我不相干。归海光祖,我们约定之事我已兑现。现在你们要么将我打死,要不然就让我回去!”
归海光祖道:“三弟,父亲既将你叫回庄里,说明他也承认你也是归海庄的人。毕竟血浓于水,怎能说与你不得相干。”
林慕生大笑起来,啐道:“呸呸呸!你们这群虚伪家伙,也配说血浓于水?”
归海听涛说道:“好孩子,你心里有怨,为父不会怪你。只是如今归海庄内几十条性命,归海庄外千条性命,全系你一人,为父断不能让你离去!”
林慕生听归海听涛这么一说,心下倒十分诧异了。
归海光祖问道:“父亲,这话从何说起?”归海听涛叹口气,慢慢地说出原委。
原来那尉迟正人称“笑面弥陀”,是朝廷承天府里的总管事。十七年前,国主周长治昏庸,迷恋长生不死之术的修炼,设立承天府搜索天下能人秘辛。承天府主尉迟百炼为了迎合圣意,时不时献出丹药、能人,便逐渐得了国主专宠。如今十七年过去,承天府势力庞大,只手遮天,做法更是乖张。
一个多月前,承天府接到匿名传书,提及木榴山有一病骨少年得遇紫雷真人传授长生功的传闻。那尉迟正此次专程前来,就是为了验证这事。一旦确认,便要择日接少年去圣前伴驾,传授国主长生功。归海听涛自然不愿掺合到这种事里面,因而私下向尉迟正解释,又专程让林慕生本人过来道出实情。谁知道那尉迟正得知真相后,竟还不准备放弃这个念头!”
归海光祖听罢,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承天府早准备借三弟之事大做文章,有心欺君了!”
归海听涛道:“我向尉迟正贿赂黄金千两,他却决绝得不屑一顾。由此可见,承天府进献‘长生功’是势在必行。我归海庄虽大,却如何正面敌得过朝廷势力?这事处理得不好,恐怕归海庄万劫不复。”
林慕生哈哈笑道:“原来你们强留我在此,就是为让我做这桩欺君的大事!归海老匹夫,这就叫恶有恶报!你们归海庄如此虚伪,如今有更虚伪的来收拾你们了!”
归海听涛一副恳切的神情,说道:“好孩子,你对为父虽有怨气,可归海庄内外千余人,生死俱在你一念!只要你答应此事,为父可将一成功力传给你,再将‘紫云功’传你。这紫云功能强健身体,进了定都,有尉迟百炼在圣前掩护,足以让你以此冒充‘长生功’,瞒天过海!尉迟正下午说的许多,也是暗示为父这么做的!”
林慕生冷笑道:“老匹夫盘算得好!我问你一句,你若真为千余条人命着想,为何不今晚便将归海庄遣散了?那千余人自不会再受你所累!”
归海听涛半生苦心孤诣,创立经营归海庄,怎可能说放就放?他没料到林慕生早已看穿他的心思,此刻闻言一时间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才说道:“纵……纵然那些人能遣散,我归海一家岂非也要被灭门?”
林慕生笑得更是大声:“今日你归海一家的命是命,往日我母子的命便不是命!当初若不是你们见死不救,我妈妈如何能死?我早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如今,是天要收你们归海满门与我妈妈陪葬!我也阻拦不住。哈哈哈!”
归海听涛见林慕生说得决绝,顿时失了耐心,眉毛倒竖起来,翻脸喝道:“小畜生!有道是,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今日为了归海庄,你答应也得答应,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林慕生冷笑道:“我不修习你的‘紫云功’,你有什么本事强迫于我?”
归海听涛应道:“我自有办法传你功力,让你修习‘紫云功’!只要来日将你交给尉迟正,我归海庄偌大的家业不会受到半点损伤。届时你也别想着出卖我们,你要坏的可是承天府的好事,承天府却有千百种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林慕生看着归海听涛神情,心想对方所言非虚,当即冷笑道:“好好好,老匹夫,这般恶毒才是你的本性了!你想我与你们同流合污,便死了这条心吧。”林慕生自小与林秀儿相依为命,林秀儿故后,林慕生对生活本就没有多少留恋,到了此刻更是满脑子想着归海庄陪葬,当下心一狠,额头直接便望桌角用力撞去。
归海听涛大惊,急伸手来抓。林慕生与桌角相距甚近,饶是归海听涛动作迅捷,拉着了林慕生左臂,他的额头却已磕到桌角,血流如注,昏了过去。不过也幸好归海听涛拉得及时,林慕生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归海光祖见状说道:“父亲,看样子,这小子自侍烂命一条,是铁了心与我们同归于尽了,如何是好?”
归海听涛捋须笑道:“无妨,这小崽子不怕死,无非是因秀儿过世,他心里毫无留恋。如此,便给他寻点牵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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