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姨给陆月白斟茶,她笑着问陆月白:“王妃,今日来寻老身不知所谓何事?”
陆月白边喝茶边道:“大事。这次找你,可真是要托你给我办一件大事。”
翠姨讶然,道:“哦?王妃但说无妨。”
不似往常那般有话就说。陆月白沉吟了良久,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此事非同寻常。
“据我所知,妙仙坊是瑾都最有名气的教坊。也是瑾都达官贵人云集最多的场所。什么皇亲国戚,什么文官武臣,想必你翠姨见过的也都不少吧。”
翠姨道:“那倒是。呐,就今晚到春香那过夜的,就是位居兵部的邵大人。”
陆月白点点头:“很好。而我需要你们帮我办的事。就是从现在开始替我留意这些皇亲国戚,文官武臣的一言一行,哪怕是品阶再小也不要忽视。男人在酒后枕席间意识最是松散,容易失去防范。甚至你们还可以趁机在他们那套出点有用的东西。”
翠姨诧异地望着陆月白。虽然她下海二十年始终是个迎来送往的,但官场风波,朝堂风云,她也并非一无所知。
“王妃的意思是?”
陆月白颇有意味地说道:“立场。我需要知道那些朝中官员的立场。如今储君之位空缺。我需要知道哪些人支持秦王,哪些人投靠彦王,哪些人静观其变,还有哪些人看好元王。方才我说了,男人在酒后枕席间意识最是松散,容易失去防范。所以在你们这获得的消息,有时甚至比朝堂之上获取得更加准确难得。”
翠姨会意:“老身明白了。王妃还请放心,这件事老身定办得妥妥帖帖。咱妙仙坊的姑娘,那一身本事可都不是盖的。一有消息老身马上汇报给您。”
陆月白掏出一叠银票:“这些钱你先拿着,往后我会视情况赏赐的。但事情一定要替我办好。”
翠姨笑呵呵:“好说好说。”
陆月白站起来,道:“哦,对了。你妙仙坊的姑娘对我还真是热情,这第三次光顾妙仙坊了,还真不忍心辜负她们。要不你安排一下,让她们给我唱个歌跳个舞弹个琴,或是对个对子什么。我也好体会体会男子喜爱,打发一下时间。”
翠姨噗嗤一声笑了:“哟,王妃。您又不是男儿身,怎么还要在我这戏耍起姑娘来了。还有,您今晚不用回府了吗?”
陆月白摆摆手:“如今我自由着呢,就怕没地方消遣。你就安排一下,我又不做什么,只同你们这的姑娘开个玩笑而已。”
翠姨笑道:“那成,老身这就去安排。”
陪陆月白玩乐的姑娘们皆喜上眉梢,盼了这么些日子,可终于将自己心目中的俏哥哥盼来了。
“唉哟陆公子,今日您可算有空和我姐妹聚聚了。来,奴家敬您一个杯!”
“奴家也敬,陆公子您可要多喝点。”
“奴家也来敬您,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
她们争先恐后地敬酒,陆月白被这一阵阵酒香熏得头晕。
陆月白连忙叫停:“各位美人各位美人,干嘛老想着喝酒呢?大家都喝得不省人事,还怎么寻欢作乐呀?”
一名女子说道:“哟,陆公子真是说笑了。我们妙仙坊最有名的,就是这花酒。不喝酒助兴,还怎么寻欢作乐呀?”
陆月白摆摆玉扇,不以为然:“唉,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呀!本公子怎能和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本公子今日还就想跟你们玩点风雅的!”
众女子皆讶然,纷纷好奇问道:“那陆公子想玩些什么风雅的呀?”
陆月白道:“妙仙坊乃是整个瑾都最有名的教坊。里头姑娘呢,才貌皆不输良家女子。你们其中,会吟诗作对的定有不少吧?”
众女子回答:“这您倒是说对了。不是我们姐妹吹,琴棋书画我们样样精通,吟诗作对呢,也多少都会些。公子您若想吟诗作对,我们姐妹完全没问题。”
“好!”陆月白一拍桌案,爽朗地言道:“今晚我们就吟诗作对。这样,我出题,你们来作诗。作得好,本公子重重有赏。若是有谁做不出来,那便自罚三杯!”
说着,陆月白正襟危坐,道:“你看你们一个个,环肥燕瘦都和花儿似的漂亮。当然,不同的花也有不同的风采。今晚本公子就以花为诗眼,你们尽情地发挥去罢!”
以花赋诗,这难度本就不大。加上陆月白赏钱丰厚,惹得众人兴致高涨。大伙儿争先恐后地吟诵着自己所作的诗篇,有叹桃之夭夭的,有咏荷之清丽的,有吟菊之灼华的,有诵梅之高洁的……因人而异,各显其好。
陆月白也是出手阔绰。但凡吟了诗的,一人赏个十两银子。在场众人各个眉开眼笑,席间戏谑笑声,觥杯交错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待作诗的兴致消退,陆月白索性撒起钱来。她双手各举一锭白银,起哄道:“来来来,给本公子唱首小曲。谁唱的好,本公子赏她一百两!”
众女子皆拥上,争着抢着施展歌喉。可就在这时,房门却被一下推开。一名器宇轩昂的男子站在门口,十分玩味地望着陆月白。
只听他不咸不淡地说道:“陆公子玩得挺尽兴嘛!”
陆月白吃了一惊,她立马站起来。她没想到刘珩居然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不过她仍是装腔作势到底:“哎呦,这不是刘兄。今天刮得是那阵风呀,怎么把您给吹来了?要不坐下来一起玩玩,今日我做东!”
刘珩挑了挑眉:“让陆兄做东怎么好意思呢?还是我来付账吧。不过现下有点私话想同陆兄讲,陆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陆月白立马说道:“好说好说。”
刘珩拉着陆月白出了妙仙坊。刘珩回过头来,陆月白只见刘珩板着个脸。
“陆月白,出手挺阔绰的嘛。本王看你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男扮女装来这种地方消遣。你是不是想把本王的家私都败光呀?”
陆月白嬉皮笑脸:“没有没有,我省着花呢。我这不是看你们男人老爱来这种地方嘛,所以就男扮女装,来看看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刘珩怪笑了一声:“好,本王且不和你计较银钱的事。你就说说,你今日来这种烟花之地究竟有什么目的?”
陆月白侧身道:“我不是说了吗?你们男人老爱来这种地方,所以就男扮女装,看看有什么过人之处。”
刘珩一副视陆月白以无可救药的模样:“陆月白,难道你做事之前都不能先过过脑子。这种地方人多眼杂,万一被人识破了身份留下话柄,岂不是又多了层麻烦?”
陆月白不以为意地回答:“话柄就话柄呗,反正我已经不是元王妃了。怕什么?”
听陆月白这么说,刘珩面色顿时一沉,道:“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做回元王妃吗?”
陆月白一怔,忽然明白了刘珩的心思。无奈之下,她只得先编个可靠的谎话:“哎呀,你别生气嘛,方才我和你开玩笑呢。其实呢,我来着妙仙坊乃是有重要的事情。在入元王府之前,我在一次出游中被人贩子打晕卖到了这妙仙坊。但我怀疑此事不是意外,而是同柳氏或陆月瑶有关系。所以我才乔装打扮,来这妙仙坊明察难防啊!”
刘珩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陆月白道:“当然当真。”
刘珩的声色一下便柔和了:“好,那本王相信你。”
陆月白同刘珩一起走出花街。两人一直沿街走着,月色如水,这是陆月白与刘珩第一次徒步行走在民间。
陆月白忽然问刘珩:“王爷,你可有觉得这民间的空气,教人呼吸着格外舒畅些?”
刘珩停住了脚步,道:“有吗?差不多吧。”
陆月白笑了笑,不同他深究空气的话题。而是忽然讲述起了自己的往事:“小的时候,我和我娘住在相府。因为柳氏的原因,那里的人没有几个待见我们。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和我娘能离开相府,日子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我和娘说过这样的想法。可是我娘却认为这万万不可,一个女人若是离开了夫家那等于没有了立足之地,日子将过得举步维艰。后来,我娘生病了。柳氏不许府里的人给我娘找大夫,我娘就这样活活病死了。然而她死了,相府里却连个名分都没有,连个牌位都没有。”
说着,陆月白将目光移向刘珩。
刘珩愣了愣,眼里有几分恫然。
“本王只知你是相府庶女,没想到陆相和他的夫人,竟这般苛待你们母女。”
陆月白轻摇了一下头,道:“一个人若落入难堪的境地,本应该要想着逃离和摆脱。而不是一味的隐忍和顺受,但有时候客观因素却禁锢着你,令你无法自主。这着实很无奈!所以一个人若能来去自由,哪怕一无所有,也胜过带着一个纯金打造的枷锁。”
刘珩牵起陆月白的手,道:“本王答应你,往后定为你母亲争取一个名分和封号。”
陆月白望着他的眼睛。她能读懂刘珩言行中所隐喻的志向和方位。只是,倘若有一日他失败了,那还是怎样的凄惨。
陆月白淡淡一笑,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珩想了想,道:“对了小白,还有一件事情本王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陆月白问:“什么?”
刘珩回答:“是你的父亲。如今陆相的两个女儿皆失势,墙倒众人推,近日他在朝堂上频频受到弹劾,只怕要地位不保……”
陆月白讶然地抬了下眉:“本来是一手的好筹码,三个最有希望继承帝位的皇子两个都成了他的女婿,别人都眼红他呢。如今倒好,两个女儿都吹了,那些之前嫉妒他的人,还不得弹劾弹劾他呀。”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什么事。他要是在你父皇那干不下去了,就告老还乡呗。”陆月白不在意地说道。
刘珩沉默了一阵,方道:“好了,天凉,早些回去吧。”
陆月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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