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面对这样一支戾气逼人的军队,宋卿云头一次感觉到了那潜伏在厚重铁甲下的滔天杀意。
西门德厚提着枪指着宋卿云“给我一个交代。”
宋卿云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慎之又慎地捧在手中,眼中满是悲戚,哽咽道“他们,他们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两位将军已经去了,公子还被他们给……”
西门德厚脸色动容,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险些坠下马,他手扶额头,感觉一阵眩晕,“说!”
“这是公子的…左手,他们,他们说再派些没有诚意的人来谈,下回就会送上垂兄的首级。”
“好!好!好!”西门德厚突然肆意地狂笑不止,“敬途,借我一千铁骑,此战之功,我不贪分毫。”
方敬途知道西门垂被要挟为质后,心情也很郁闷,一方面是同僚的孩子,他如果不顾西门垂安危,贸然出兵,很可能得罪整个官场。但是不出兵的话,一直拖着,自己手下这些弟兄情绪他也不能不顾及。
现在听到西门德厚自愿领军破楼,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但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他故作担忧地问“德厚兄,人马可以借你,军功也不少你的,就是怕垂儿在里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
“西门家一脉独传,却有自己的底线,越线者,杀无赦!”西门德厚冷冷地说道。那群江湖人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如果继续听任他们的条件,垂儿死得只会更快,在大军面前,我看你们还有这个胆没。
西门德厚的考虑宋卿云自然想不到,他如何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这样孤注一掷的原因。也不待他想明白,西门德厚指了指远方的种香楼“你去告诉他们,一刻之内立马将垂儿放了,我只诛首恶,若不然,整个种香楼将无活人。”
事情办砸了?
宋卿云冒着必死的决心来,事态却频频失控,他暗自苦恼,终无办法,点点头“好的,伯父,我这就去。”
听到宋卿云传回的消息,侯穆恩也颇觉意外,“这是要鱼死网破了?”
他坐在楼边的木梯上,手在梯面有节奏的敲击着。西门垂是西门家独子,不可能会把他往绝路上逼。现在他如此一搏,难道是在赌里面人的决心?
就靠眼前楼内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受得住一千骑兵的冲击,西门德厚在赌,他们又何必怕,他要赌,那就陪他赌。
侯穆恩道“卿云,再取了西门垂的另一只手送了去。”
进来的时候,那一千铁骑已经开始向种香楼靠拢,这时候已经将此楼围地水泄不通,只等一声令下,此楼将瞬间被夷为平地。
这次为了冲击感,侯穆恩不让宋卿云再将手臂包裹,而是直接提携在手中。手上鲜血并没有处理。
当宋卿云提着手臂出门的时候,天光已经昏暗,楼里昏暗的光只是为他渡了一层金边。整个脸庞都淹没在无边的黑夜里,犹如一尊出世的魔头。
远远看着宋卿云,西门德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老泪纵横,自己究竟是错了吗?平时娇惯垂儿现在又害其断了双臂。
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将领他都是不合格的,手下在这时候已经开始激奋喧哗,誓要踏破这群平日自命不凡的江湖人。
而他却开不了口,已经赌输了一次,他不知道下一次他们送来的会不会是孩子的首级。他们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哪怕他们今晚一个也走不掉。
“伯父…”宋卿云还没暴露身份,自然还是以伯父相称,里边少了云瑶,时间相对而言也更加紧迫,能拖一分是一分,多醒几个人到时候面对军队的进攻,多少可以多逃几个出来。
“他们怎么说?”西门德厚心如死灰,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询问道,甚至算得上是在乞求“放了垂儿,什么都好说。”
放?拿什么放?即使西门垂还活着,他也不会傻到这时候放人,他尽量装出同仇敌忾的语气道“公子,公子失血过多,刚刚晕了过去,这时候正在派人救治。伯父,他们…那群浑人竟然还不肯将公子放过,说是要你稍微等等,等人醒了让公子出来劝你。”
西门德厚已是身无可恋,颓败的他哪还有往日智将的模样。眼神幽幽看着孩子的手臂,心头百般后悔愤怒却没有地方发泄。
“将军,这时候还等他们做甚么?您只要一声令下末将就将此楼踏平,定叫里面的人鸡犬不留。”麾下一名亲卫摔马而下,单膝跪地,恳求道。
他作为西门家的亲卫,西门垂已经没了双臂也就失去了接任家主地位的可能。但是西门家还在,要是这时候犹犹豫豫,西门德厚也会失去军心民心,到时候难免会殃及池鱼。
西门德厚身后一百多亲卫皆下马请战,一时喊声震耳,令人不寒而栗。
西门德厚被这声音一激,再看看跪倒在身前的众人。作为家主他必须要决断了,此时如果再犹豫不决,他失去的不仅仅是眼前这些人的人心。他抹了一把脸,“都起来吧,西门家还没到亡的时候,我也没这么昏聩。”
他抬头又扫视了一眼周围借来的一千骑兵,脸上带着凄苦的笑,“诸位在此,且听我一言,今日之事有劳各位了。”
“我西门德厚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今日被制于敌,实在只是垂儿落入人手,作为父亲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他如此说着,众将士心有戚戚。
他将手中寒枪高举,愤然道“我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只为保住孩儿一命,他们却几次三番挑战我的底线,士可杀,不可辱!”
“不可辱!”众将士一起振臂高呼,声振寰宇。
“不管里面有多少人,有多大来头,会得罪什么势力,今日我都会叫他们死无全尸。”
西门德厚恢复了往日的气度,言吐间流露出的自信和魄力,让这一千多人莫名兴奋不已,跃跃欲试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宋卿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再难有挽回的余地,他和侯穆恩都将西门德厚想得太简单了,一个习惯刀头舔血的将领,怎么可能总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留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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