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这会儿也顾不上与周异置气了,开口问道:“今早朝会的事情估计伯宁你也有所耳闻了,如今这雒阳城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了,我们得想法应对才是。”
“怎么应对,我只是一小小的雒阳令罢了,那些大人们斗来斗去与我何干,大不了辞官回庐江呗。”周异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你蔡伯喈是董相国亲自征辟来的,如今董相国占得上风,整个雒阳城内没有人会不开眼找你的麻烦,你怕什么?”
“我……”蔡邕被周异一番话挤兑的说不出话来,只气哼哼的瞪着周异。
“咳咳,阿翁,老师,董相国诛尽袁隗一家老小,依小子揣度,或许是董相国要兵出虎牢了。”周瑜适时插话进来,不插话不行啊,没看见这俩老的都快要上演全武行了吗。
“不是或许,而是肯定。”说到正事,周异也不再去撩拨蔡邕了,正色道。“我身为雒阳令,董公军队上的一些调动我还是知道的。这几天董公麾下西凉、并州两部人马调动频繁,温侯那边人马马上就要集结完毕。我从北园五校那边得知的小道消息,似乎是以温侯为先锋,董相国自领中军,张家叔侄为后军,起兵十余万征讨叛逆。董相国此举,也是为了先除内患,同时也是为了震慑雒阳城内的那些宵小。”
“只是董公这手段……是否过于狠辣,满门诛绝……”蔡邕摇摇头,有些唏嘘。
“你个蔡伯喈,莫要在这里作什么妇人之仁!你以为那董卓是什么好人?那可是从西凉厮杀出来的军汉,你以为他在西凉的威名,全是靠花重金买来的?错了!那是他在西凉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他在西凉杀的人,比之西凉三明也少不到哪儿去!你以为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们,哪个手上是干净的!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连这都看不清,心又不黑,脸也不厚,你还混什么官场,老老实实修你的《汉史》得了,趟这浑水干甚!”周异越说越气,越说声音越大,就差指着蔡邕鼻子骂了,可罕见的,蔡邕却一句也没有反驳。
待发泄完了,周异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两个小辈,尤其是被骂人的女儿还在场,当着别人女儿面骂别人,饶是周异作为一位官场老油子,此时脸上也有些发烫,尴尬的说道;“小文姬,我只是对事不对人,嗯,对事不对人……”但在蔡琰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琰儿,你也别生你周叔父的气,我知道他是为我好……”蔡邕的声音有些低沉。“你我也不要斗气了,说说吧,如今雒阳风诡波橘,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常在洛阳府衙,如今新帝初立,雒阳城内千头万绪,杂事甚多,平日里等闲不得脱身;你师父常于太学内著《汉史》,无甚闲暇四处走动。瑜儿,最近你在城内发现什么异常了吗?”周异问道。
“阿翁,孩儿不是在蔡府就是在太学读书,至于异常,倒不曾遇到过。”周瑜皱眉细想,最后方摇了摇头回道。
“琰儿,你呢?”
“嗯,阿翁,周叔父,一旬前我和秋月去市集买脂粉,听到了几个小儿在唱歌,歌词有些古怪,不知算不算。若不是今日阿翁提起,我还想不起来。”蔡琰蹙着一双好看的眉毛,想了一会儿,方不确定的说道。
“什么歌?”周异追问。
“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蔡琰边想边慢慢的把歌词背了出来。
周异看了一眼蔡琰,心中暗暗咋舌,一旬前路边听到的到现在还能记得清清楚楚,这可比什么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厉害多了。周瑜对此却见怪不怪,记得小吃货昭姬偷偷和自己说过,自家姐姐不仅自家府上的藏书都给看了一遍,甚至连东观数万本藏书都看了小半,其所写内容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自己那惊诧的表情。后来自己拿着蔡邕府内藏书上的问题去请教,蔡家这位大小姐连哪本书哪一页哪一行哪一句都给自己讲的清清楚楚,想想自己当时那崩溃的表情,这还是人嘛,这整一个自走型大汉活字典嘛。至于什么背一旬前路边听到的歌词,日常操作好不好。
周异周瑜收束心绪,细细思量着这首儿歌。
“小文姬,你再把这首歌再说一遍。”周异的表情渐渐有些凝重。
“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
“停,第三句,再念一遍!”周瑜也听出来有些不对。
“鹿走入长安……鹿走入长安!?”蔡琰也听出来了。
唯独蔡邕摆了摆手。“不就是一首儿歌吗,至于你们大惊小怪吗。”
这下不仅周家父子,就连蔡琰也是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老父。
“小文姬,你和你父亲解释吧。”周异一副心累的表情,表示不想和这个政治白痴多说一句话。
待得蔡琰解释完,蔡邕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么说来……董相国是想迁都?迁都?他怎么敢?”蔡邕刚开始只是喃喃低语,到最后声音越来越激昂,里面却隐含着一丝悲哀。什么时候,我堂堂大汉,竟然沦落到迁都的地步了!
“不对,这手笔,不像是李文优的。”
见几个人都朝自己看来,周异点了点头。“嗯,的确,我跟李文优那家伙共事过一段时间,那家伙虽然够阴、够毒,但能一刀解决的事情绝不废二话,当时废帝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儿歌这种手段,他这种人,懒得做,直接迁都不就完了,不从者斩,哪里来那么多弯弯绕。”
“这的确不像西凉那边的风格,反倒像那几家的。”周异又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肯定道。“任何时候都以大势为先,办事情讲究个师出有名,确是那几家。”
“该死!”蔡邕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过,阿翁,痕迹这么明显,董相国那边应该察觉到才对,为什么他们那边却没一点动静?”周瑜有些疑惑。
“除非……”周瑜想到的,周异也想到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除非他们那边是顺水推舟,李文优也想迁都!”
“不错,从兵法上看,这是以退为进,好算计,把雒阳当诱饵,让关东诸侯彼此争个你死我活,自己隐在一旁坐山观虎斗,效太祖故事,李中郎真真好算计。”周瑜想通这等关节,心中惊骇不已,拿汉都雒阳当诱饵,这是多大的魄力!董卓能同意李儒的计策,这是多大的信任!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我身为朝廷命官,如今董相国又盯得那么死,想跑都没的跑。为今之计,只有把儿女送出城去,想必董相国也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你说呢?”周异两手一摊。
“唉……”一声叹息,蔡邕仿佛老了数十岁,原本挺拔的脊梁一下子弯了下去。“如今只有如此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蔡琰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轻声唤道。“阿翁……”
“好孩子,听父亲的话,离开雒阳这是非地吧吧。只是,苦了我家文姬和昭姬了。”蔡邕握着蔡琰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这样,你我都想想办法,我正托人给吾兄周尚在江东谋取官职,或可以此为由出雒阳。蔡伯喈,你与西凉一系相熟,看能不能请温侯来家中一聚,或许可将此事托付与他。”
“好吧,我姑且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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