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守阁本是新文馆平时讲师馆主组织学生开会和处罚面壁的去处，此时进行了简单的摆设用作临时登记的地方。五百多的考生排着长龙从大厅一直延伸到大门口，大厅里是临时摆放的五张长桌，户部的记事会配合官府的衙役依次对照检查考生的档案，依照桌子的位置依次是：籍贯，肖像，档案，掌纹，应考证书，一一勘验之后考生从便门出厅前往演武场服食“平心丸”，准备参加第一场的“内功考核”。

其实那些资料在考生进去龙城那天已经经手都护司的安全局（类似公安局）做过检验，五个流程除了肖像和掌纹为了核实是否是本人以外，其他三个不过是走的一个形式，所以“长龙”前进的速度还是相当快的，一盏茶的功夫，偏门已经陆续走出来五十来人。

“怎么会这么麻烦，不是已经核对过吗？还要再来一次，我以为直接就能开考了。”苏楠擦着额头的汗水不满道。

“不要急，只是例行的检查而已。为了防止替考的现象。”花无相说道，“想做到科举那么正规是不可能的，但是总得做做样子，这样的事见多了就不稀奇了。”

比起这个，红妆眼神飘忽显然在担心另一件事，她悄悄赴到花无相耳边，“花哥，咱们...”她摆着手中的一尺长的文折，“不会有问题吧？”

花无相微微一笑轻声道：“不会的，除非‘千门’的那个‘造假张’不想活了。”

前边也介绍过。能参加“侠试”的标准里档案的清白是十分重要的，那是表现品行的一方面。为此，做假档案的职业也“应试而生”。“千门”那个大杂烩般的地方净出一些傍门佐道的奇人，这个“造假张”就是黑道上十分著名的人物，专业的假证制造者，笔下功夫和刻章的功夫都十分了得，他曾经夸下过海口，只要价钱给的足够高，圣旨他都能伪造出来。不仅是像合欢宗的那几人，张柳龄的那本档案也是出自此人之手。在张柳龄的档案里，他是一个身世简单且悲惨的少年，幼时家里因饥荒父母双亡，从小过着流浪时候，十一岁时候被好心人收养，定居在鹿州玉泉，这其中自然是三分真七分假，但是好在资历平平，没人会去费力去进一步的调差。合欢的那三人的档案也和这个类似。

“我倒是不担心文书，”苏楠随意摆弄这鬓角，看似漫不经心的闲看着四周，轻语道，“我听说测试内功要用到’真水‘，如果咱们的真气注到那水里，会不会暴露？”

花无相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终于听到你们为了正事担忧了，早点这样多好。”

“看来花哥早有安排啊。”红妆抱住花无相的胳膊，露出一脸崇拜的模样。

“内功考核之前会服食一种检验用的丹药，到时候会有人忙咱们的。”花无相神秘的说道。

“真水验气法”是一种很使用也很有效的“验气”手段，据说这个理论的流传和洛仙门还有些关系。所谓“真水”是一种经炼药师处理过得一种特殊水。它表面上与普通的清水无异，实则偏重。会因为注入习武着的真气产生反应，甚至变色。通过水的涨幅，可以看出习武者的内功境界，颜色可以看出属性。根据测试者控制真气的情况还会做出不同的反应，从而推测出测试者的内力是以刚猛见长还是以精密和变化为主，侠试的“内功考核”的第一项便是以此为基准稍加改动。在当今的社会上，内功优劣的评定已经不是“力量论”，而是“实用论”。以增强力量和录得为主的内功固然强大受人追捧，但是很多天赋另类或是想法独特的人在选择内功的时候也会以精密和变化为主组成独具特色的战斗体系。所以，内功的优劣，能否发挥它本质上的特性便成了考核的重点也就是第二项考验的“心法运用”。内功是习武者最主要的修行，在与“拳脚、兵器、暗器、轻功身法”组成的五个考试项目中占着最主要的地位，所以它单独就分为了两项，分数是三十分。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侠试”分数制的考核标准。根据品行方面的有三十分，前十分是根据档案，也就是在正式考试前就已经评分完毕，一般没有问题的考生能得到六到八之间的分数，有特别的（像是被表彰过见义勇为之类）可以拿满分，后二十分比较坑爹，是需要变相购买的。恩，没错，用侠义值，侠义值也是被纳入品行考核一项的。也就是说，真正的成绩在考试中只占有七十的比重。其中内功是三十分，其余四项各为十分。在所有考试完毕之后，第一轮考试的成绩便是实际成绩+品行分。然而为了给更多人机会，“侠试”会举办为期四天“武斗会”也就是第二轮的考核。关于这个，之后会详细说明它是有多么坑爹和...心机。

回到考场，演武场作为五场考核的主要考场，它并没有什么炫酷的设定，唯一的特点就是大。十个演武场并列在一起，每个都有内外之分，室内场地室外场地都有上百的容纳量。内功考核的第一项便是在室内。

“平心丸”作为内功考核前必须服食的丹药，有三个效果。一、将考生的内力在三个时辰内压制到只能发挥到十分之一的水平；二、与任何增强功力的丹药都会反应，生成毒素，中毒反应因“补药”的功效而异，强度依次是眩晕、呕吐、呕吐加腹泻、吐血...三、防暑静气。它的味道属于中甜偏酸，吃起来像是糖豆，所以黄烨称它为糖丸也不是没有道理。

吃过“平心丸“也就是黄烨嘴中的’糖丸‘之后。张柳龄和叶兰姗稍作休息便走进了挂有刀剑型图案旗帜的演武场。十个演武场都有类似的旗帜，实际上并无特别的意义，他们二人也只是根据喜好选择的演武场。因为在入场检查的时候，两人的档案一个太普通一个太有背景所以都很快过了检查，走进考场的时候身后几乎没人。

“呵，还挺像回事的。”

这是张柳龄走进室内的第一反应。只见大厅的正中蹾放一座四方青铜台，高三尺，长宽不少于四丈，四壁雕有四灵，技艺考究，庄重威严。台的四角分别站着一名身穿白色交领礼服的考官，年龄各异。台中竖立着一丈来高的玻璃橱，占了台子三分之一的面积。橱中真水的水位有四尺高，橱前不远处还有一个操作台，顶端高出水位一尺有余。

两人没走几步，迎面就走来了一名年轻的考官，手中还拿这两枚木牌，木牌上写着“一”“二”得字样。

“二位，谁第一个上这四方台？”那男子问道。

张柳龄看向叶兰姗，算是询问。后者面带犹豫。

“那...我先吧。”张柳龄说着，便拿走了“一”字的木牌，走上台去。

在双脚完全踏上青铜台的时候，玻璃橱中的水位便上升了些许。两名靠前的考官走向操作台，柱后的两名名考官随即走到柱前，其中一个拿着一个蓝色的纸册上记录下另一个口述的刻度值。

“原来那上边是有刻度的啊。”张柳龄注意到了水面的上升心里念道，”这个青铜台有着感应重力的装置呢，台子里装承着真水的水槽，难怪这么大。“

“不用紧张，来，过来这边。”

考官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见柳龄忽然放慢了脚步，以为是他紧张了，和颜悦色的安慰了一句，并向他招了招手。

张柳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敬地道了声谢，他认识这名老者，这老者姓彭，在新文馆名气很大，尤其在“以气养生”的养生学方面很有建树，每次授课教室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学生，张柳龄也是其中之一。于是他的心情立刻轻松了不少，疾步走到操作台前。陪同老者的另一名考官在操作台上按下几个开关，台子上立刻产生了轻微的晃动，随后操作台的上端便开了一个仅容手掌进入的圆形开口。在众人看不见的台下，连接玻璃橱与水槽连接的阀门缓缓闭合，这是晃动的主要原因。

”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就把手放进水里...“老者指着那圆形的开口缓缓说道，”慢慢放出体内的真气，我们会适时提醒你该做什么。对了，注意保持平常心，不然会影响结果。“

张柳龄点点头，他已经大概猜到这个设备的作用了，操作台的水和橱中的水是连通的，而且都是真水，只要自己将真气输到控制台的真水中，真气就会流向水橱。于是他果断地将左手伸了进去，待冰凉的真水没过手掌，他便闭上了眼睛。

那老者的修为深不见底，很容易便能感觉到张柳龄心境的变化，此时真气已经平和的融入真水之中，他抚着花白的胡须点头称赞道“嗯，不错。”

真气会回应武者的情绪做出相应的变化，就好像在暴怒的时候真气的流动也会变得剧烈一样，平和状态的真气最容易和真水融合，让测试的时间变得更短。根据人体的阴阳比例和所学功法的影响，真气会在无形中产生一种倾向于五行中的一种属性或多种属性的变化，这个被称为真气的”向性“。在这五行之中，“金”为金黄色，主锋利；“水”为淡蓝色，主调节；“木“为青色，主生机；”火“为红色，主力量；”土“为棕色，主防御。无论是多么玄妙的内功，都是针对这五种属性的内力不断调和的结果，五行的相生相克使真气在催动招式的时候可以千变万化。真水融合根据各种属性的气在真气中所占比例的不同，融合的速度也有差别。

所以叶兰姗就惊奇看到真水的颜色，从无色渐渐变成了金色，又依次变成蓝色，红色，棕色，青色，最后完全融入真水回归无色。其中金色停留的时间最长，足有十息，青色最短只有一瞬。

“这位小朋友...功法很奇特啊。”老者考官微微一笑说道，”现在‘泵气’。“

所谓“泵气”便是在一瞬间将真气输出的速度升高，从气门喷出。如果抛开心法的不同，正常一次泵气的量为半次呼吸的量。

只见张柳龄呼吸一顿，手臂微微一动，柱中的真水水面立刻升起五十个不足一尺高的“尖刺”，尖刺之间的水面略显凹凸。

这里解释一下水面图形的含义。根据真气中五行的特质，泵气的时候已经融合的真气，受到冲击在水面上会出现形状，“金”代表图像的棱角，以尖锐度评价；”土“代表凹陷，以图形的线条深度做评价；”水“代表数量和细腻的程度，以数量和图形的细腻程度做评价；”木“代表组合，以图形的细腻程度做评价，”火“代表跃出水面的水量，以图形的大小做评价。越精妙的功法，出现的图形就越是清晰，越是复杂，反之亦然。

在图像的分析中，张柳龄的内力各属性极为不均，木属性的气几乎没有。构成“水相”种类为二（尖刺和凹陷）说明“木”的组合力不足，结合之前颜色的时间来判断，那“木“属性气的比重不仅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与其他属性的气也明显有所分离。金属性气奇高，其他的三种还算中庸。不过出现了复数的图形就已经脱离一流功法的范畴了。

站在水柱旁的两名考官中没有负责记录的那个，抬头报了一声，“水升量为体重二倍，二重天。内力属性为金极摧木，木性分离。攻杀型，丙级。“

“我去，不是吧？刚刚及格？“张柳龄大惊失色。

“小子，看的出来，你这功法威力不俗，但是‘金极摧木，木性分离’已经是功法在理论上就存在缺陷的证明了，你这功法练久了要出人命的，”老人思索了一下，“...也就和‘七伤拳’的心法差不多等级，所以品阶不高啊。但是...“老人家露出了狡黠的目光，”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身体并没有大碍的样子，练得是复数心法吧？“

“这你都看得出来？”张柳龄怪叫一声，“彭师，您是半仙儿吗？”

“嗯？看来还听过我的课啊，新文馆的学生？真是有趣。”彭老头说道，这种“侠试”考场上出现新文馆的学生的现象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想到遇到一个功法这么奇怪的学生。

“你可以试着将两种功法一齐发力，不然你的成绩就只能是‘丙’了。”彭老循循善诱道。

张柳龄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刚刚只是用了“杀意诀”而且还是压制了杀气的情况下用出的，杀生门的心法本来就是必须“杀意诀”和“返生诀”一起作用相辅相成才有奇效，才会被了解的人叫做“杀生诀”。比起隐藏实力，显然“杀生门”的功法被评为三流更不能让他接受。

只是输个内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张柳龄重新开始输气，这次，颜色的变化与之前唯一的不同便是“木”的青色也出现了足有十秒。

彭老嘴里说着“这就对了嘛。”时不时地点头。但是他的微笑也就持续了这么一会，在张柳龄泵气的一瞬，彭老的脸色瞬间大变，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不只是他，其他考官的表情也是如此，就好像见鬼了一样。

原来，这次张柳龄的泵气出现了一个异常灵异的画面，只见这次的“尖刺”变成了一个完整的梭形，图形之间也没了之前的小坑小洼，只是奇怪的是这梭形...是上面的“尖刺”和下面完全一样的“真空”组合而成的。是的，就是真空。尖刺就是诡异的立在了真空上，就像沿着水面切下的一个锥形再翻个个，又扣在了那个坑上...就算是真水，名义上也是水啊，怎么可能会里的住呢？

就连记录的考官就觉得不符合常理，但是还得按着眼中看到的来做总结，只见他带着怀疑人生的口气缓缓开口道：“水升量，体重二倍，为二重天...金木双极？攻杀...恢复型？甲等...“

他极不情愿地说出最后两个字，根据制定的标准来说，只要有一种属性出现分离不合的情况，无论其他属性在怎么做到极致，都会因为修炼时候五行不合损伤自身而降低评价，而且，理论上是不可能有相克的対极属性出现“双极”现象的。就算出现也应该有対极间的一种属性达到“极”，形成“三极鼎立”才是合理。但是...“五行相容无分离，有一种或者以上属性为‘极’其他中庸或偏上”，就是甲等的评价标准。

“看来这位小友身怀魔功啊。”彭老患者怀着复杂的心情说道，“一种削减生机的功法增强进攻的功法，在加上一种截然相反的功法居然...做到了理论上的完美融合...达到保持肉身的最大活性的效果，可是...虽有调和但还是会折寿的啊...”彭老轻抚着张柳龄的头叹息道，“看着两种功法的结合度，已经是完成式了。如果在修行上遇到困难，你可以过来找我。“

“彭师你...”

“不要再说了，‘内功考核’的第二项你不必考了，我会给你‘甲上’的评价。直接去看‘观心境’吧。“

“可是...”张柳龄面露难色。

“不想暴露的话，就不要去考第二项。”

彭老说这句话竟用的是隔空传音。张柳龄吞了吞口水，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彭老，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看把孩子吓得。”另一位考官以为他是听到“减寿”而下成了这样，安慰道，“只要在短时间内破镜，还是能活很长时间的。到了三重山就能多出一个甲子的寿元。”

“多谢...两位前辈。”张柳龄拱手道，因为紧张，险些只谢了彭老一人。

“行了，回去休息吧，准备明天拳脚和兵器的考核吧。”彭老说道。

“是，学生告退。”

张柳龄都不知道怎么走下四方台的，久不跳动的心脏都在此时变得不安分了。就连那据说只有“甲上”才能得到的使用一次观心境的机会，对他都没了吸引力。

“没想到还是暴露了”，张柳龄狠狠的攒着拳头心里埋怨着自己，“不过还好，那个人是彭师...”想到这里他的拳头又送下了。那个和蔼又有学问，时不时跟学生开些幼稚玩笑的老小孩，他是真的尊敬。

“怎么了，没合格吗？脸色那么难看？”叶兰姗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没有，只是紧张而已。”张柳龄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其实没想象那么难，我成绩还不错，第二项都免考了。”

“那很不错嘛！”叶兰姗眼睛一亮，对着张柳龄胸口就是一拳，当然是表示友好的那种，不是攻击，“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看来我也得加油了。”

四方台上，三名考官对彭老的行为表示质疑。

“刚才没好意思说，但是，您给他免考了第二项，还给出‘甲上’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了？除了两年前金鳞哲‘三重山，金火木三极水土双优’的成绩，还没有出现过免考第二项直接考核成绩就能‘甲上’的考生呢。“方才安慰张柳龄的中年考官担忧地询问道，要不是顾及彭老的威信恐怕他早就问了。

“没关系的，这个少年担得起。小小年纪就背上这样的命运真是可惜...”彭老后半句话满是惋惜。

“彭老所言何意？”三人齐声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啊...”彭老只是摇头，不再作回答。

“可是...那种功法明显来路不正，我们是不是向上面汇报一下比较合适。”中年考官说道。其他人也是极力附和。

“不用，你们只要记得咱们新文馆的创学宗旨就好了。”彭老抚须道。

新文馆的教学宗旨，院门处景壁上的九个刀削斧劈般的刻字在三人脑海中浮现，引得一阵沉默。

大门朝南开，有教无类！

此时，叶兰姗也正好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