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义查看当日学员的登记册后发现,当时练武的一百多名学员无一生逃。
上百人的命案实在匪夷所思,但对于武道高人来说,并非没有可能。这种力量也是赵明义孜孜不倦寻求武道正宗的理由。
每一位死者的伤口位置都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被利刃所伤。法医初步判断,凶器是淬毒的刀剑。可再快的刀,再狠的毒,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杀死一百多人。死者完全没有挣扎的痕迹,这些人不会喊吗?不会叫吗?门外就是闹市,最起码也应该弄出些什么动静,而不是被迟到的学员发现后才知道这里出了这么大的命案!
赵明义甚至怀疑,凶手使用了生化武器。
可紧接着的习武堂,当日只有三十七人,屋子里弥漫着的血腥味却比一百一十二人的演武堂更加浓烈。死者身上没有明伤,仿佛是被钝器砸伤了要害。几乎每一具尸体的七窍还留着潺潺黑血,嘴角、鼻孔、眼睛甚至是耳朵,就好像一条条活着的黑红色蚯蚓从尸体中悄然钻出,逃进实木的地面。
赵明义站在这些尸体中间。每一位死者的身上都只有一处受伤,仅仅一处,竟就造成了致命的伤害。更加恐怖的是,凶器推断为钝器,而这钝器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的拳头。
他能想象得到,这帮人面对凶手围而攻之,却连与凶手拆招的机会都没有。他闭上眼睛把自己想象成凶手,或是一拳打到对方的心脏,反手一肘顶进对方的喉咙。或是脚踢下阴,掌劈后脑。这些致命的招数与手段他只听刘天刑当做传奇讲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够做到。面对三十七人的围攻,那该是怎样的速度与力量!
他推翻了生化武器的设想,越发肯定凶手是无法想象的武道高人。
莫非真的是刘天刑?
沿着楼梯上到阁楼,楼梯口的墙面上有一摊暴虐的血迹。地面上趴着一具六岁男童的尸体,后脑的脑骨粉碎,淡红色的脑浆黏稠的挂在黑色的头发上。这个小孩是刘天刑的孙子,亲孙子,年仅六岁。
孩子的肋骨全部断裂,在他死之前,断裂的肋骨就已经插进了心肺,后脑的严重撞击造成了立即死亡。据推断,凶手上楼后遭到了孩子的纠缠,抬起一脚踢向了孩子的胸口。死者应力飞起撞向墙面,又弹到了地上。
这可是刘天刑唯一的亲人。
赵明义握紧了拳头,眼眶已经红了。他虽然不喜欢刘天刑,但整个武馆的学员,都十分疼爱这调皮又不失可爱的孩子。
他不忍心再看,几乎颤抖地推开暗室的大门,他从未进过这间屋子,他始终敬畏这间屋子。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刑警注意保护现场,不要破坏这里。
虽名为暗室,里面却灯火辉煌。老馆主说过,练武时要“眼明心暗”,明如侠,暗如杀!这间屋子始终带有一股杀气,既是屋子里陈列的兵刃上所带有的杀气,也弥留着刘天刑身上的杀气。
刘天刑一直强调,武的真谛在于杀。现在天下太平,武道自然式微,更何况冷兵器的时代早已过去。刘天刑一直不甘武道的没落,内心十分纠结,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就这么灭绝了,可武术几乎已经变成杂耍一般,唯一的价值只是供人娱乐。
这是对武道的侮辱,也是现实的无奈。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刘天刑对于收徒慎之又慎,是不敢把真正的武学传给大众。演武堂也好练武堂也好,传授的只是套路化的拳脚,看起来比较唬人的健身操。因为刘天刑身上的武功,寻求的是一击毙命!其效果,正是地上冰冷的三具尸体。
暗室里躺着三具尸体没有半点血迹。验尸后发现,死者与凶手有过交手。其中一位手腕处应力性骨折,换句话说是被人生生撅折的;脚踝处粉碎性骨折,应该是被凶手用脚踢断的。赵明义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武功招数,凶手先一招托塔望月,控制住对方手腕,脚下蜻蜓点水,踢向对方脚踝。这一招数在武道中十分常见,原本用意不过是将对手摔倒在地,可在凶手使来,竟接连粉碎对方两处骨骼。
与其说这是劲道,不如说是内力。
内力就是现在所说的气功。原本是与武学章法相辅相成的修行方式,可如今已分为了两门学科。这其中既有历史原因,也有武道艰难的原因。令赵明义不解的是,这三位死者可是刘天刑老馆主的入室弟子,内力决计不弱,竟然如此轻易就命丧黄泉。
还有一位死者,身上既没有明伤也没受内伤。赵明义看后肯定的说,是点穴。
点穴并不像电视小说里表现的那样,好像定身咒似的捏个手势就能把人定住。点穴是门内功,不仅要知道如何发力,还要认准穴位。死者被点了八大死穴,所谓死穴就是人身上主管经脉运转的几处位置。比如朋友间玩闹,不小心打中了身上某个位置,疼痛后会感到酸软无力,有时过一会就好,有时过几天才好。其实这就是打中了穴位,只是没有用对力道,所以造不成太大的伤害。被真正的点穴之法击中后身体会出现气血不畅的症状,轻者半身不遂,重者当即毙命。
而眼下这位死者被点了八处大穴,很明显,凶手是在炫技。
凶手的武学造诣极深,并且身负杀气还以此为傲,种种迹象,都指向了老馆主刘天刑。而且武馆的人都死绝了,只有老馆主刘天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他真的有这般本事吗?赵明义仔细思索,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恐怕当今的天下第一人都难有一瞬间杀死上百人的本事,更何况刘天刑的亲孙子都被活活踢死,刘天刑的性格再乖戾也不会如此狠心。
还能有谁呢?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寻仇?
刘天刑纵横江湖数十年,年轻时没少结仇。但如今刘天刑已然这般威望,即便有仇,也抱有三分尊敬,不会下此毒手。难道是踢馆?赵明义猛然意识到,如果是踢馆的话,凶手要踢的绝不会只此一家!可踢馆是为的扬名,总该留下些线索。
电话响起,赵明义的脑袋一炸,该来的总归要来。省委书记绕过公安厅长直接下达指示,赵明义在电话中接连回了几个“是”字,信誓旦旦的喊道: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电话,他无力的叹了口气。三天,他知道如果三天完不成任务将是什么后果。脚下的一具尸体是前任省长的亲外孙,楼下习武堂的死者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来自官场的压力,来自商界的压力,更遑论上百条人命,来自社会的压力。一百五十一条人命,这可是震惊中外的大案。
他没有喘息的余地,马上做下指令:列刘天刑为头号嫌疑人,全城通缉!
他心知刘天刑不是凶手,凶手一定是比刘天刑更加厉害的人物,亦或者,根本不是常人。但此时此刻,他必须要稳住民心。赵明义紧接着又催促道:“天网的监控查到线索了吗?”
办案人员摇了摇头:“案发前后,附近街道的监控显示只有一队人比较可疑,穿的奇形怪状,但是经过调查,是群玩cosplay的。”
“考什么累了?”
“额,就是角色扮演。”
“每一个人都调查了吗?”赵明义睁大了眼睛,瞪向有些怯懦的刑警。
“还、还没有。”
“马上查!挨个给我查!”赵明义的手掌用力的在空中挥舞,他知道,越是无助的时刻越要忙碌,哪怕是没有目的的瞎忙,否则会陷入无尽的绝望,甚至成为一生的阴影。
不及多想,他又下达了另一条指令:马上派一队人,去祁门山看看。
“你怀疑是他?”政委在一旁略显诧异。
赵明义说:“就算不是,总该给他报个信啊。”
说完,赵明义陷入了一股沮丧的情绪当中。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凶残的噩梦,让人难以置信,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去分辨一下眼前究竟是真是假。
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分析案情吧,你觉得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明义搓了搓脸颊:“至少,是比刘天刑厉害的人。”
“所以你就想到了他?”
赵明义无力的说:“还能有谁呢。”
他与政委四目相对,一刹那,有一个人名就好像极限黑暗中的一道阴森闪电,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陈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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