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没有再提过那晚他们究竟讲了什么，林素几次想找她谈谈，都被她截住话头。

“我都明白，你不必说了。”她的态度平和，却有显而易见的疏离。

林素有口难言，自己确实做错了，她生气也是应该的。现在也别无他法，先这样吧，只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不过她心底也隐隐怀疑，她们可能永远都回不到从前。

“那好，那我先回去了。”

若薇也不挽留，送她到门口，林素跨过门槛，又转头看她，若薇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挽了挽头发，她脸上有一种哀伤的神色。

“若薇——”

若薇静静看着她，突然想起初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一次项目比稿，唱完价之后，大家在会议室等着抽签。林素第一次独自出征，十分紧张。

若薇一走进来，会议室静了一静，但从外貌论，那是若薇的鼎盛时期，有玫瑰花开到盛极的艳光。现场多是男士，他们眼光热烈，只恨自己身边坐了人，无从接近。林素不太习惯跟陌生人打交道，她身边恰好有空位。若薇走到她旁边坐下，说了一句：“今天可真热，你穿白衬衣不热吗？”

林素叫苦：“怎么不热？背心都汗透了，止汗液都没效果。”

若薇噗嗤一声笑起来，她觉得林素直率有趣，“我这里有非常有效的止汗液，你可以试试。”

林素说：“先谢谢了，马上就抽签了，如果不是1号，就借你的用用。”

结果，她那天正好抽到1号。若薇笑得如彭斯的那首名作“一朵红红的红玫瑰，六月里迎风初开”，结果转眼她抽到2号。林素也笑得不可抑。

“喂，你有酒窝也，真好看。我今早起来看运势，说有酒窝的人今天必行大运，去吧，放松一点，会成功的。”

略有点迷信的林素居然真的信心大振，那天，她们都中标了，中了不同标段。她们也从此成为好朋友。

林素没有说下去，只是无奈的一笑，若薇发现，她的酒窝似乎变深了，她会一直有好运气吧？避开渣男，斗赢领导，搞定下属……

若薇说：“差点忘记说，易贷的标，我不去竞了，已经交由其他同事接手。”

“哦。”林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句话，是要她转给乐山吧？她如今成了他们之间的信使。

集团的选拔结果已经正式公布，林素成功升职，要在半个月内完成交接，到新岗位上班。

收到总部hr发来的邮件，她百感交集，努力了几个月，总算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

和谢总也开诚布公的谈过了。

谢总说：“林总，从集团升职来这里，又从这里升职回集团，你是第一个。”

他为她斟茶，这次不是普洱，换了她更喜欢的龙井。

她随手从十八罗汉的茶具里拿了一只，居然是沉思罗汉。清透的茶水注进来，在一波一波的水纹中，杯底那个罗汉栩栩如生，仿佛要开口说话。

她轻轻叩击桌面：“多谢谢总。”

在集团的任职调查中，谢总给了她好评，即使不算出手相助，至少也是锦上添花。她原以为还会有一场小小战斗，哪知道，问题自动解决，不知道谢总是自己想通了，知道她手上也有一部分证据，还是偶发善念，决定放她一马，毕竟多个人多条路。不管是哪一种，能全身而进当然是好事。

谢总不提以往恩怨，只是展望未来：“微信事业部大有可为，真要恭喜你。”

“侥幸竞聘成功，还要感谢这几年谢总给我的指导和帮助。

谢总有点汗颜，他对她绝对算不上好，但总算也没有太出格，彼此还有详见的余地，所以，此刻还能坐在一起喝茶。

“你还有两周就要报到了吧？你手上的项目，有什么建议？”

谢总不问，林素也要找机会开口，他这一问，自然是给她机会，“a市的项目，这段时间多亏betty顶上，她和科盛那边也有了一定合作基础，她手上的项目不多，我建议可以交给她。”

谢总点点头：“betty踏实稳重，接下项目不成问题。”

林素立即加多一句，把事情定下来：“那我这两天就去a市正式交接。”

“好，既然已经定了，早点交接比较好。”

“b市项目很大，我一时也提不出合适的人选，还请谢总多多关注。”倒不是林素自视高，投桃报李，她也得给谢总安排的机会。

“你觉得于晨怎么样？”

于晨是她的朋友，论能力，他即使有所欠缺，只要经过三两个月的磨练，也都应付得了。只是，于晨一向放风说自己要离职，外面还有创业项目等着他，林素也不必强行推荐。谢总这一问，是要打探于晨的动向了。

“于晨本来就在b市项目，只是负责的是创意部分，他来兼客户总监也是可以的，给他一个机会，我相信他会做得很好。”

林素又一一说了其他几个项目情况，据实汇报，也算是站好最后一班岗。

谢总听在耳中，至于后面怎么做，还是他来决定。

公事谈毕，谢总突然感慨：“林总，以往我们接触得太少，以至于有些误会，也让你受了一些委屈，是我的不是。”

谢总居然道歉了，这一刻，林素也十分感慨，领导有错是不必道歉的，站在那个位置上，有错也是对的，何况，哪有那么多对错？更多的是利益。

只有当你与他站在同一高度，他才会说一声“对不起”，无论真诚与否，最起码有个态度。

“谢总说哪里话，都是工作而已，谈不上委屈。再说，我真正得到成长，也是在您手下这几年，说起来，我倒要说一声感谢。”

她不感谢谢总，感谢他，就和感谢苦难、感谢不幸一样虚伪、是非不分。她熬过来了，获得成长，她只应该感谢她自己的坚持和努力，谢总？谢总是她升级打怪路上遇到的一个boss，仅此而已。

但是，她仍然说了感谢，只是叫他放心，她不会对他不利。其实谢总大可不必担心，他给了她好评，她却背后捅他一刀——即使她说的全是真的，也难免给人不好的观感。谢总所作所为，确实应该受到惩罚，但不该由她来揭发。

“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我也期待。”

他们握了握手，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