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大朔皇帝，竟然会有这种情绪？让人一时无法想通。

唯有容琛，在见到他皇兄这种表情时，眼里留下的，只有冷漠。

“五哥怕是辜负了皇兄的一番好意……”

他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温度。

成武帝心里一惊，讶然抬头：“琛儿，你在说什么？”

容琛冷哼：“难道五哥和沐恩候府的人，不是皇兄你放走的吗？”

成武帝眼底只有震惊，强自定下心神。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可话卡在喉咙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明白，他的皇弟大概什么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他艰难地问出口，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容琛负手立着，面色沉凉如水：“要看皇兄您问的是什么。若是关于此事，那是我猜测的。如今，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容琛直视他皇兄的眼，只看到他眼底有惊讶，渐渐转变会灰败。

“朕早该想到，这事瞒不住你。可是朕有苦衷……”

“苦衷？莫非皇兄的苦衷，是当年与桂云芷之间的勾当？”

成武帝募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连这也知道了？什么时候？”

“一开始。”

容琛冷冷道，侧过身去。

即便他此时没什么表情，但他周身低沉的气压已经显示出他心中的怒意。

“一开始？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是我？那你为何……”

“是母妃。”容琛看了他一眼，面有痛色。“母妃始终念着母子之情，即便知道当年给她下药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她也从没有过一丝怨念。她临终之前要我起誓，这辈子都要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待你如兄如父，敬重如常……”

“母妃！”

成武帝哀嚎一声，向后瘫坐在龙椅之上，好像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

原来他们都知道，他们都知道当年是他亲手给他的亲生娘亲下的药。

当年，他早早被立了太子，但是他父皇却将他养在了桂云芷膝下。

从小他就知道桂云芷不是他的亲娘，他的母妃是楠皇妃。

可是年幼的成武帝不明白，为何他的母妃如此得宠，却还舍得将他送给桂云芷？

没过几年，桂云芷又收养了容立。

容立只是后宫一个不知名的小妃子所出的皇子，可是桂云芷却十分疼爱他。处处亲力亲为，甚至于要超过了他这个太子。

一时间，成武帝觉得自己就像是处处被嫌弃的孩子。

自己的亲生母妃不要他，把他送人。养他的皇后又不亲近他，一颗心都放在了容立身上。

渐渐的，他开始嫉妒，开始愤怒。

以至于，当桂云芷诱哄着让他给他母妃下药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年纪虽小，但也知道后宫这些明争暗斗。

只不过，他以为桂云芷只是嫉妒他父皇独宠他母妃，想惩治一下她而已。

却哪知他亲手给他母妃喂下的药，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

他以为，他母妃不知道。可是他忘了，他母妃身上有他父皇寻来的髓灵玉，又怎会不知道他端去的是可能要她命的东西？

“母妃一开始就知道那汤中下了药。她说，他身为你的母妃却一直无法尽到母亲的责任。她无权无势，又来历不明。比起她，桂云芷更能护你登上皇位。所以，他只能忍受母子分别之苦……”

“母妃知道，你端来的那碗药是桂云芷授意。若是她不喝下，桂云芷就无法安心，无法完全信任你，也无法真心护你。所以，即便知道有毒，她还是喝下了……”

“我四岁那年，无意间在御花园听到了桂云芷与人说起此事。回去问母妃时，母妃只让我不要将此事提起。我只是疑惑，明明母妃知道是桂云芷所做，为何不去告诉父皇？”

“后来，随着我年纪渐长。突然有一天我发现，那个人的声音，与我最敬重的皇兄，竟有七八分相像……”

容琛幽冷的眸子沉沉地盯着成武帝。

他每说一句，成武帝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原来都知道，他的母妃，他的皇弟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琛儿，对不起。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母妃。是我亲手杀了她……”

成武帝双手撑住脸，眼泪竟从这个一国之君的指缝间滑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他的心里背负着内疚，悔恨。每一夜都折磨得他无法入睡，备受煎熬。

如今，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容琛沉默地看着他的皇兄。

这些年他对自己百般纵容，除了兄弟的关爱，更多的是在偿还他的罪孽。

可是，母妃始终是因他而死。

若不是她中了毒伤了根本，之后又因为执意生下她而大伤元气。他们的母妃，不会年纪轻轻便离他们而去。

他们的父皇，也不会因为失去挚爱而心灰意冷。早早地禅位，隐居清乾宫。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高公公急急忙忙跑进来，甚至都没通报。直到跑进御书房这才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什么事？”

成武帝手肘支在桌案，将脸埋在交叉手掌间。声音低沉，并未让人听出异样。

高公公见皇上没有问罪，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是转眼见到容琛，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琛王爷的面色，很不好啊！

要是他听说琛王妃失踪的事，会不会大开杀戒？

高公公觉得脊背发寒，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启、启禀皇上。琛、琛王妃失踪、失踪了！”

高公公说这话的时候舌头都在打颤。

“什么？”

容琛骤然喝道，上前一步逼视着他。

“你再说一遍？”

他二弟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戾气，让高公公双腿打颤，忍不住一下子瘫软在地。

“琛儿，你别慌！”成武帝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噌的一下站起来。“高德胜，你说清楚。琛王妃怎么会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高公公好不容易稳定下心神，颤颤巍巍爬起来回话：“回皇上，回琛王爷的话。是有人发现有人晕倒在路上。经辨认，是琛王妃的随身丫鬟和下人。可、可唯独不见琛王妃的踪影。权京府尹江大人觉得事关重大，特来禀告皇上和琛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