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一抖，想要质问凤离什么，凤离却猛然用尽全力攥住了他的手指，他便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众人看着躺在地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撕扯地破如棉絮的凤离，他面如冠玉的面孔上已经彻底被血污覆盖，就连一头如瀑黑发都断到了齐腰处，参差不齐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双如暗夜星辰的眸子却依旧是星光熠熠…

如此狼狈，如此颓败的人，哪还有往日的半点风华？

他另一只一直没有放下的右手袍袖下好似是怀抱着什么宝贝，一直遮挡的严严实实，到现在都没有放下，苍彦低下头对他说道：“你休息吧，一切都结束了，她也好好的。”

凤离溢血的唇角终于露出一抹释怀的轻笑，便再也支持不住的昏厥了过去。

众人也才看清，凤离那怀抱中竟然是一个长了一对黑色羽翼的婴孩！那婴孩除了从肩胛处生的一对翅膀外，都与正常人类产下的子嗣无异！

孔雉大叫：“这是什么怪物？！族长不是去救凤谜了吗？凤谜呢？”

孔姬顾不得安抚幼弟，就听苍彦对身边的几位修为尚可的长老们说道：“我带族长回玄天阁疗伤，你们留下加固十恶狱，最好是将入口彻底封死，以免日后再有不长眼的小崽子们进去送死！”

孔雉却霎时跳了起来：“你们这是要不管凤谜的死活了么？！你们不去救她，我去！”

孔姬斥道：“族长大人与苍彦先生身上的伤你没有看到吗？怎么还不知死活的要往里冲呢？”

青娉面色不愉：“族长大人都快被那只丑鸟害死了，你还要怎样？！”

苍彦被这几只小崽子们吵的脑仁疼，随即便烦不胜烦地斥道：“都给我滚回去！如若再被我发现有谁私下了十恶狱，要么直接死在里面落个清净，要么就逐出翼族，永世不得再踏入诛神山！”

孔雉这才恍然，原是他被这青娉给诓骗了，这十恶狱中，既有妖皇降伏的魔兽镇守，又有顶级法宝坐镇，哪用得着凤谜那个方才破壳的小雏鸟来守什么？

都怪他争强好胜心强，一时竟害了凤谜小命！

“青娉，你害死自己亲妹，会有报应的！”

那青娉看都不屑再看孔雉一眼，只丢下一句：“她是被你害死的！”便扬长而去了。

孔姬看着幼弟绝望哀恸，她没有安慰，也没有哄劝，只悠悠叹息道：“阿雉，作为孔雀一族的少长老，你早晚要长大…”

而长大的最好促成剂便是伤痛与鲜血。

被苍彦带回了玄天阁的凤离在昏睡了九个日夜后，方才醒转。

“谜儿？！”

床榻上的人身着雪白衣衫，一头如瀑长发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散了一肩，他凤眸微眯，往日莹润粉嫩的唇瓣还没有恢复血色，显得有点苍白无力：“谜儿呢？！”

苍彦不紧不慢的把要起身的凤离又推回了床榻：“凤离，你我是一同破壳，一同长大的好玩伴，我自认是这四海八荒最最了解你的人，却不料，你竟然瞒了我那么多的事…”

方才的动作令凤离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痛，他狼狈地喘了几口气，才缓缓说道：“我瞒你什么了？”

“你的内丹是怎么回事？”苍彦突然问。

凤离眼神闪烁游移，却还要逞强道：“内丹不就在我丹田处吗？你这话问的可笑——”

自前几日的十恶狱大战结束，凤离昏睡至今，将将醒转的他不是意识不到此时正在他胸腹间翻江倒海般折腾的内丹…

苍彦：“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无论是翼族还是兽族，凡是我妖族人自修行后都会结成内丹，内丹的威力会随着我们的修为的增长而日趋强大，从而与我们相辅相成。可你告诉我，你的内丹为什么会吞噬你的修为，还反噬你本身？！”

凤离眉梢微挑，虚弱地笑了笑：“苍先生，是要来与我授课吗？”

说话间，他的目光始终在玄天阁内搜寻着，显然是还在惦记着凤谜。

苍彦与他自幼亲厚，他出事，苍彦便也跟着不好受：“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可知你的情况有多危险？！”

凤离却似真不在意：“天地乾坤，都逃不过大道三千，但苍彦你又怎么确认你能通达天地，知晓万物呢？这世间尚有许许多多的未知之谜，是你还不清楚的。”

苍彦皱眉：“你也是其一？”

凤离眸光低垂落寞：“我是。”

四海八荒有多大，三山六合有多广？他凤离也曾不认命，也曾年少轻狂的认为，他可以改天换地，他可以令沧海移桑田，可最终呢？

他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所有，却搅得天地变色，光阴轮转，也没盼来希冀，却只得到绝望…

苍彦不信：“我定会寻到解救你的法子！”

凤离叹道：“万物皆有因缘，你又何必强求？”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一黑衣、黑皮肤、黑发、全身都黑黢黢的大煤球跑了进来，那煤球一边跑还一边叫唤着：“离离！离离！你醒了吗？”

凤离大伤未愈，便受此惊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苍彦皱眉，这人莫不是在这几日里睡成了个傻子？

他道：“这便是你从那十恶狱里拼死拼活才救出来的丫头啊！”

眼前那丫头，除了一对眼睛还算水灵活泛之外，全都无一可取之处，丑的凤离都不忍再看第二眼。

凤离很是踌躇，他犹豫半晌，终是略带抱怨地说道：“我好好一个孩子，几日不见，你们就给我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这也着实太惨了点儿！还不如原来的乌鸦小雏儿模样好看呢，至少他们青鸦一族就没一个长得白的，凤谜黑点儿还能说得过去，但是凤谜眼下这个模样…不知道，青鸦长老还乐不乐意背锅？

苍彦也觉得有点对不住凤离：“呃…黑点儿耐看…”

凤离：“……”

凤离方才醒转，雀鸣已然尽职尽责的捧来了吃食与丹药。

凤离已是有近十万年修为的老凤凰了，本是不用进食也不会饿的，雀鸣却怜他主子受伤体弱，特地从玄天阁的地库中寻来了千年灵芝并几根万年山参加了碧湖里的鱼，精心炖煮了这一盅真真大补的药膳来！

那化了人形的凤谜正扑在凤离的怀中呜呜咽咽的哭着：“离离…都怪我…”

她后背的黑翼似是害怕凤离冻着了般，张的大大的捂在凤离身上，远远看去活像是盖了一张黑色的小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