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东杰摸着已经开始造反的五脏庙,望着台上还在滔滔不绝的陈安迪,不由嘴角一翘,一点恶趣味油然而生。
拿起桌上原子笔,在点餐纸上背面沙沙落笔,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光哥,最近你张细碟卖得怎么样了?”卢东杰搁笔放一旁,抬头看着伊光听得入神,像条被引诱上钩的水鱼,不由出声打断。
“唉,别提了,讲起就令人伤心流眼泪,扑街都没这么扑”伊光闻言神情一顿,扭头有些晦气地说道
自前年伊光以三千元没有分红的代价,为唱片公司灌录了一张《十四座》的唱片,轻易取得金唱片的成绩,销量逾五千多张,这种谐趣风格甚为底层市民喜爱,伊光也迅速“入屋(走红)”。
本来趁热打铁,今年顺势又推出了一张《铁窗红泪》唱片,不过到现在市场却反应平平,不温不火,究其原因,除了市民贪一时之新鲜,再有他这歌路与许观杰有些相似,有珠玉在前,他便成了茅石在后了。
“光哥,你放心啦,真金不怕火炼、酒浓不怕巷深”卢东杰笑了笑,拿起茶壶给伊光续了杯茶。
卢东杰倒没有忽悠,《铁窗红泪》这首歌确实不错,后来小马哥在《监狱风云》、周星星《逃学威龙》、大笑姑婆《家有喜事》都以不同形式出现过。
“出名当然就要趁早啦,我都快三张几嘢,再不努力搏一铺,第时鞠躬下台后,人家识你系老鼠么”伊光咧咧嘴,有些自嘲笑道。
流光容易把人抛啊,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娱乐圈的更新换代更为无情残酷,正如蔡颠王发出那振聋发聩的金句,刹那光辉并不代表永恒。
卢东杰敲了敲了桌面,把点餐纸撕了几页下来递了给伊光。
“嗯”伊光一脸疑惑看着卢东杰,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不由有些惊讶。
纤薄的纸张上工整地写满一段段曲谱和词谱,伊光双眼一凝,不由入神细细看着,接着情不自禁低声哼唱起来,嘿,朗朗上口,竟然毫无滞感。
伊光翻过第二页、第三页,旁若无人般着了迷,许久,直到现场一阵掌声响起才惊醒了他。
“怎么样,识货吧”卢东杰一脸笑意看着他。
“你写的?”伊光有些诧异地扬了扬手中的歌谱,目光紧紧盯着卢东杰。
“这种风格的你应该驾轻就熟了吧”卢东杰不答反问
“嘿,湿湿碎啦”伊光撇了撇嘴,故作轻描淡写回了句。
“那这三首歌就送给光哥你了,随便你怎么用”卢东杰大手一挥,反正他也是文抄公,慷他人之慨而已。
“你讲咩啊,你再讲多次”伊光抖了抖手中的点餐纸,有些意外看着卢东杰。
“不过我有个小小要求”卢东杰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往band台方向指了指“等下麻烦光哥登台,将第一首歌在台上唱一唱,就当警醒下这些被眼前利益蒙蔽双眼的叔父们吧”
伊光翻回第一页,手掌微微用力来回抹了抹,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嗯?你就真不看好这个投资项目,我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先前已经有几个投资入伙,一个月后利息分红颇丰了,整个圈子都传开了”
“你觉得真系有咁大只蛤乸随街跳?”卢东杰往陈安迪就坐的那桌看过去,玩味一笑。
“嘿嘿,世事难料”伊光往陈安迪的位置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卢东杰目光如炬的神色,不由释然一笑。
“点啊,宝剑赠英雄,莫非光哥还不够胆上台”卢东杰看到了伊光还是有些迟疑,不由出言激一激他。
“叼,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我都经历过了,我会惊这些小场面,容易过食生菜啦”伊光捻了捻手中的歌谱,哈哈一笑。
“那就ok啦,快点准备了,要不然等下上菜,那就赶不及了”卢东杰笑着做了个请字的手势。
“哪用准备什么,等下上去就直接开片,左手屠龙刀,右手倚天剑,让你见识下咩叫做大师级临场即兴发挥”伊光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话卢东杰笑了笑,倒没反驳,圈内人都知道伊光谁师承高胡大师冯華,又是一代宗师吕文城的契仔(干儿子),是个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多面手。
这年代你不精通两件趁手的乐器,你都不好意思在歌坛混,哪像后来只需要一个调音师就够了。
卢东杰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一路穿行而过,耳边尽是听到这些人三三两两讨论着,这年头可以选择投资的项目是少之又少,不是股市就是楼市。
尤其是前几年由“置地饮牛奶”事件引发的超级大股灾,不知害惨了多少家破人亡,不少人听到股票二字都直摇头,心有余悸。
楼市这些年倒是呈现小跌大涨之势,尤其随着这几年的移民潮,加上港府一系列安民政策措施,但楼市通常是以万元为单位的,一般人也玩不来。
在座的这些人家境普遍是比较宽松的了,手头有几个闲钱,存到银行的利息还不够物价涨得快,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前景诱人的投资项目,可观的收益回报,怎么不勾得他们心痒痒呢。
廣東有句俗语叫,执输行头惨过败家,意思是,如果事事都落在别人后头,那可比做败家子还糟。利字当头,人人争先锋,岂能甘愿落人之后。
阻人发达,犹如杀人父母,卢东杰可不会强出头。
更何况这些人里边,哪里分得清,投资者和投机者呢。
至于他们是悬崖勒马,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能说看造化了。
卢东杰刚才洗手间出来,拿着手纸擦拭着水迹,刚好碰到了信步走来的陈安迪,双方打了个照面,齐齐一愣。
“卢sir,喔,不,应该是卢生才对了,好久不见啊。”陈安迪本来神采奕奕的脸色不由阴鸷起来,皮笑肉不笑打招呼,“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那陈生又以什么身份回来的呢,股票掮客?金融才俊?”卢东杰眯着眼,微微一笑,“那我又应该如何称呼你,陈启泰?陈安迪?”
“嘿,随便你,早跟你说过,皇粮也并不那么好吃,是吧”的脸上闪过一抹讥讽,错身而过,放在之前他还真忌惮卢东杰几分,但现在真的没把卢东杰看在眼里。
“陈生以为洗白就能上岸?但狗始终是改不了吃屎的”卢东杰冷冷一笑,径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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