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阳光温暖明灿,穿透百叶窗照入病房。雪白的病床上,身穿乳白色小洋装的女人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细致的眉轻轻蹙着,白净温恬的小脸略显苍白,左侧额头覆着一块渗出血迹的纱布。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不会超过25岁,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同龄女孩儿少有的愁绪,像现在这样意识昏沉地躺在床上,更添两分让人心疼的楚楚风姿。
病床边,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排成一列,双手交握身前,垂眼站在那里。身后是一名主治医生和两名护士,房间里人并不算少,此刻却静谧得让人心惊。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瞥向站在靠近床头位置的男人。
男人也是衬衫西裤的正式装扮,黑色衬衫的扣子解开到第三颗,灰蓝斜纹的领带和灰色西服挂在臂弯,两条手臂的袖子挽至手肘,一只手臂的外侧还挂了彩。男人从进医院起,只说了一句“救她”,就再没开口讲过一句话。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自然也没人为他处理过伤口。
男人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女人额头的伤口,薄唇蠕动,轻吐出一句:“怎么还不醒。”
为首的医生抱着病历夹,点头哈腰地解释:“这位小姐头部受到重创,而且可能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惊吓,我们刚刚已经给她做过全身检查,没有其他问题,休息一会儿应该就会好了。”
男人没有抬眼,沉声吩咐:“叫乐东进来。”
离门最近的男人一颔首,轻声带上门,不到一分钟,便和一个年轻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那男人长相普通,举手投足却格外沉稳,见到男人话也不多,开口叫了声“顾总”。
被唤作顾总的男人扬手,臂弯的西服领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落在年轻男人面前,被后者一把捞在手里。男人以指挑起女人脸畔一缕发丝,问:“都查清楚了?”
乐东扫向一旁的医院人员,医生知趣地领着两名护士轻声离开,另外四名男人也依次离开病房,却没有走得太远,自动分成两组守在病房附近。
“她叫叶晴,今年24岁,b大珠宝设计系专业,毕业后任职于昌华,去年7月份从b市调到昌华在s市的分公司。今天和她一起出席活动的,是昌华s市分公司的副总萧朗和他的夫人。”
“萧朗……”男人眼眸微垂,“我知道了。”
“至于那座琉璃雕塑,松树的根部应该早就被截断了,然后用工业用的胶水黏合,而且我在现场发现两根断掉的钢丝。钢丝非常细,如果不是雕塑两旁装饰用的丝绸落在地板上,丝绸有抽丝的痕迹,颜色又是翠绿色的,肉眼很难发现。”
乐东等了许久,也不见男人有其他吩咐,踟蹰着轻声道:“顾总,您的手……”
男人不在意地扫了眼:“没事。”
“那这个叶晴……”
“等她醒。”
“萧朗和萧夫人还在外面等。”
“让他们等。”
病床上的女人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呜咽,洁白的眉心紧紧蹙着,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抬起手就摸向自己的额头。始终站在床边的男人及时抽手,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另一边的乐东目露警觉,快速移至床畔,被男人以一个眼神制止。
女人睁开眼,清澈的凤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欠缺血色的唇轻轻蠕动,愣愣看着男人,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还记得自己名字吗?”
叶晴点了点头,大概是扯动额角的伤口,白净小脸儿皱成一团:“……叶晴。”
男人嘴角微弯:“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次反应的时间更久一些,叶晴眨了眨眼,以一种不确定的口吻慢慢说:“你是……顾、顾梓……晟?”
男人容貌生得极好,俊美的五官因为这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瞬间产生某种让人目眩的光彩:“很好。”
纤细的手腕开始向主人的方向用力,女人的嗓音听起来柔柔的,好像还带着一丝畏惧:“麻烦……麻烦你放手。”
修长的手指沿着皓白手腕向下,最终和她五指相扣:“记得自己昏倒前发生的事?”
叶晴另一手撑住床铺,借着两人手指交缠的力量,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下一秒飞快地用手扶住头颅:“唔……琉璃雕塑朝我站的方向倒过来,我今天穿的高跟鞋不是很稳,跑的时候好像……压倒了一个人……”
自始至终以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的乐东愣住了,向来沉稳的男人此时一脸呆相,看着委实好笑。而顾梓晟也真的笑了出来。
叶晴一手扶着头,不解地看着这两个男人,讲话的声音随着两人表情的变化也越来越小:“我……我压倒的那个人……是你?”
顾梓晟笑声低沉悦耳,仿佛低音大提琴的独奏曲,听得人耳朵痒痒:“准确地说,是你救了我。”
叶晴的表情由茫然转为惊愕,最后又渐渐显露出某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尴尬:“那个……我确实不小心摔倒,才压在你身上的。”
顾梓晟边笑,边用某种让人心颤的深沉目光锁住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才可信。”
扶着太阳穴的手指渐渐僵住,纤长微翘的睫毛轻轻扇动,仿佛被雨滴惊到的蝶,叶晴微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旋即又把头压得更低,脸颊却有些不争气地红了。
漂浮在两人间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情愫,连乐东都隐约感觉到了。眼睛看向左又瞟向右,最后干脆完全放空看着脚下,直到顾梓晟终于开了金口,大赦天下:“去请萧先生和萧太太进来。”
乐东求之不得地连连点头,箭一般的速度直冲出去。叶晴看得愣住,却听身后男人低声说:“现在没有其他人,把你的真名告诉我。”
叶晴这次是真的僵住,半晌,才转过头,清澈的凤眸仿佛古井,宁静无波。男人目光轻佻地在她脸部逡巡一圈,最后赞许地锁住她的眼:“这张脸,还是配现在这种眼神最适合。”
叶晴试图抽出自己的手:“顾先生。”
“告诉我你的真名。”
叶晴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瞪他:“我说过了,我叫叶晴。”
顾梓晟用更大的力气锁住她的手。看起来两人五指交错、分外缠绵,只有叶晴本人知道那是一种几乎能将人手指折断的力量。
两人对峙了将近半分钟,最后叶晴忿忿然瞥开视线,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本名也是叶晴。”
顾梓晟的手指在同一时间卸下力道,松开她的手,又重新捧住她的指尖,另一手背在身后,然后俯身在叶晴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轻吻住她的指尖:“我是顾梓晟,欢迎加入,叶小姐。”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半,站在最前面的乐东再次愣住,脸上的表情呆得比刚才还有喜感。萧朗神情一滞,神情很快恢复如常,挽住身后夫人的手,两人携手走进来。
“叶晴,感觉怎么样?”萧夫人抓住叶晴的手,又抚了抚她的脸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刚刚吓坏了吧。你也是够胆大的,光顾着自己还不够,还能记得救人……”话说到一半,萧夫人有些忌惮地瞄了病床对面的男人一眼,小声在叶晴耳边嘀咕:“头还疼得厉害吗?不严重的话咱们先回家,跟他孤男寡女的在这儿不是事儿啊……”
萧朗站在略微靠后的位置,目光与顾梓晟对上,两个外表同样出色的男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萧朗随后拉住妻子的手:“我看小叶还是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家,待会儿让阿姨煲好汤,你再过来陪她。”
萧夫人迟疑地不肯松手:“可是……”
萧朗佯装没看到妻子对顾梓晟怀疑的瞥视,朝男人微一颔首:“有劳顾先生,我们先回去一趟。”
顾梓晟点点头:“没有问题。”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叶晴赤着脚走到挂着镜子的墙壁前,手指在额头的纱布四周轻轻触了触,牙齿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
顾梓晟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唇角挂笑:“不用看了,伤是真的。”
“我自己摔的,当然知道是真的。”没有其他人在场,叶晴一反先前的楚楚无依,冷着嗓音说:“我只是需要了解伤的轻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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