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辰比了比距离，皱着眉头：“不好过去，一过去，所有隐藏在暗处的火力通通都会射向我。”

周影泄了气：“那怎么办？只能等死了么？”

端木辰坐在她的身边，狭小的空间也只有容纳下两人。周影背抵着破旧的、散发着霉味的木箱，怔怔看着乌黑的房顶。

她想过这次行动十分危险，也想过是不是两人就会在这里就这样横死街头了，但是她唯独没想过，龙玄夜来了，端木辰也来了。突然的，她不想死了。或者，原本她根本没认真想过自己会死。她还有爱自己的男人，还有自己爱的姐姐与小南风。这一切那么美好，她怎么会想要死呢？

“一定要想办法出去！”周影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开口：“端木辰，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端木辰轻轻咳嗽了一声，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是，我有办法。但是前提是你行不行？”

周影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端木辰掏出枪来，递给她：“你如果能瞄准，我冲过去的时候，你帮我把上面的火力解决掉，我就能从那一边把暗藏在暗处的人给解决了，然后回来救你。不然我们困在这个死角，出不去，最后也许只能死在一起了。”

周影看着手中沉沉的枪，试了试手感，心中虽然紧张，但是为了自己最后的希望，还是得试试。

她咬了咬牙：“你真的信我？”

端木辰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要相信的是你自己。”

周影看着他妖媚残破的俊脸，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愧疚：“端木辰……我……对不起。”

端木辰眼中的冷色陡然软了下来。他定定看着她，手伸过去轻抚她的脸，他的手依然那么冰冷，但是周影却不再躲避，她低着头，轻声地说：“我一直以来……都是爱着玄夜。”

端木辰的手陡然落下，许久，周影才听见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你……你真的知道？”周影艰难地问。

“当然知道，你跟我上|床不过是为了报复他。”端木辰深吸一口气：“算了，这个时候不说这些。”

他把枪握在手中，浑身杀气迸发：“我要冲出去了，你一定要瞄准！”

周影一怔，连忙拉开枪栓。手微微发抖，端木辰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管你是不是爱着别人，但是在我心中，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他说完冲了出去。周影一怔，连忙对准所有可能暗藏敌人的地方。

“砰砰！”清脆的枪声响起，周影连忙看去，端木辰人影如鬼魅蹿了出去，但是紧随而来的枪声更加密集，周影不敢再精神不集中，连忙对准声音的来源扣动扳机。

整个仓库中枪声大作。周影不知道自己射中了哪里，但是不敢一刻停歇，直到手中的枪都打空了没有子弹，这才喘息着躲回去。

静，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这时候，她除了真正的等待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扑！”一声轻响，周影背后毛骨悚然，她想要转头但是却不敢。她不知道端木辰这个时候是不是安全绕到了敌人的背后，来的人到底是谁？她不敢想。连续几声轻微的“扑”声传来，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充满了霉味的空气中，周影忽地知道了：这是端木辰来了！

她探头去看，只见在黑暗中，隐约人影晃动，她还想再看，身边风微动，熟悉的气息已经扑来。她惊喜转身，龙玄夜一把抱住她，示意她噤声。

“你怎么来了？”周影压低声音，但是声音中却依然抑制不住惊喜。龙玄夜能来，就证明他那边已经安全了，自己的姐姐也安全了。

“当然是救你了，傻瓜！”龙玄夜轻轻吻了她一下，犀利的眼看了看黑沉沉的虚空：“端木辰也来？”

周影点头：“刚才是不是他？”

龙玄夜侧耳听了一会，点头：“是，是他。手法凌厉干净，他在清理这仓库中的杀手！”

周影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看着就要安全了，她又问：“我姐姐呢？”

龙玄夜说道：“她在外面清理埋伏的杀手，应该很快就会跟我们汇合了。我带你走！”他说着拉着周影顺着墙角潜行，果然所过之处都没有任何阻碍。周影的心扑扑直跳，终于来到了一处侧门，龙玄夜抬起脚来，“砰！”一声踹开，周影还来不及反应，“扑扑”几声密集的枪声顿时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而去。

龙玄夜抓着她的手，扑了出去。周影被他抱在怀中，什么都不能思想了，龙玄夜抱着她正要向外跃起，“扑“地一声，他痛哼一声。周影只觉得脸上被溅上了一股血腥的灼热。她心陡然慌乱起来，连忙去看龙玄夜，只见他胳膊上的血汩汩而出。

“玄夜！玄夜！”她惊叫起来，心那么慌，慌得无以复加。龙玄夜痛得捂住胳膊，缓了缓才道：“没事，只是胳膊。快走！”

周影见他真的只是手臂受伤，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她扶着他踉跄扑向黑暗。才走了几步，忽地眼前晃过一条人影，她还来不及尖叫，就看见端木辰的脸。

他迅速看了看龙玄夜的胳膊，口气轻松：“没事，还能走！我已经解决了大部分，船在岛的西侧礁石群那边，上了船一切都ok了。”

他看了一眼龙玄夜：“你的船在哪里？”

龙玄夜忍着剧痛：“也是在西侧。那边最容易隐蔽。”

端木辰一笑：“果然是想到了一起。走吧！”他接过周影手中的龙玄夜，口气中带着难得的调侃：“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跟你并肩作战。这老天真的是讽刺。”

龙玄夜了冷哼一声：“我也没想到。”

两人边说边带着周影向岛的西侧而去。周影忽地停住脚步：“我姐姐呢？不行！我得等她！”

端木辰顿住脚步，目光复杂：“她会赶上来的。”

周影看着他，定定地说：“万一她出事呢？不，我不能再丢下她一个人去受苦，姐姐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端木辰脸色微变：“你想再回去？你疯了？”

龙玄夜看着周影的脸色，口气放缓：“影儿，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得赶紧走。”

周影心如刀绞：“不！我不能！”

“我没事。”三人的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慕芝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不自然。她已经跟了他们一路，本来想继续跟下去，顺便在黑暗中保护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傻瓜妹妹竟然想要回去找她。

“姐姐！”周影惊喜叫了一声，转过身扑向她：“你吓死我了。为什么不早点出来。”

慕芝晴看着端木辰，脸上依然很不自在，她轻咳一声：“走吧。再不走，等他们追上来我们就完蛋了。”

话音刚落，端木辰扶着龙玄夜向黑暗中跑去，慕芝晴也带着周影紧随而至。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小岛的西侧，海浪声声，呼啸着，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在黑暗中，乌黑的，形状各异的礁石犹如黑暗中潜伏着的兽，可怕又令人胆寒。

周影瑟缩了下，慕芝晴看出她的害怕，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走在前面。你跟着。”龙玄夜与端木辰走在前面，两人跟在后面。周影紧紧跟着慕芝晴，脚下的礁石湿滑又形状各异，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落海中。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着，忽地一道强光从灯塔处照来，慕芝晴大叫一声：“小心！”她人若离线的箭，扑向前面的端木辰。

“扑扑”一阵扫射的机枪，周影定在原地，看着慕芝晴身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花。脑子仿佛突然空白了。

“芝晴！——”端木辰回过头来，看着地上鲜血满身的慕芝晴，忍不住喊道。

“快走！”龙玄夜从惊变中回过神来，看着那灯塔上的强光再次照来，不由大喊一声。端木辰猛地惊醒，抱起慕芝晴，向前面快速移动，周影被龙玄夜一把抓着，向前跑去。她不知自己摔了几次，但是心中的震惊让身体变得麻木。终于，看见了那一艘停在了黑暗海面上的船。

端木辰吹了一个口哨，从船上跃下许多黑影，纷纷帮忙抬着慕芝晴上船。

终于上船了，周影怔怔地跪坐在甲板上，龙玄夜见她仿佛丢了魂魄一样，不禁叫道：“有没有医生！看看她！”但是喊了一会，根本没有人理会。唯一的医生早就进去救治中弹的慕芝晴。

“姐姐……姐姐……”周影渐渐回神，她茫然地看着龙玄夜，开始颤抖：“姐姐呢？姐姐……”

龙玄夜连忙抱着她：“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可是说这句他心中都没有任何底。他，刚才是亲眼看着慕芝晴身上的枪伤的。

两人抱着坐在甲板上，船已经开了，驶入了黑暗辽阔的海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四面只有海浪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无时不刻要把这船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门打开，端木辰一身的血，慢慢蹲坐在地上：“影儿，你去看看她吧，她……不行了。”

周影浑身一颤，几乎是下意识跳了起来，飞快冲入房间。慕芝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她躺在那，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但是毯子下血还滴滴答答，像是无法枯竭的来源。

“姐姐……”周影颤抖地上前。像是得到了召唤，慕芝晴竭力睁开眼睛，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阿静……”

“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姐姐……”周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反反复复念着这一句话。

慕芝晴摇了摇头：“阿静……我……好高兴。这是我们爸妈去世后，我最……最开心的一天。”她看着周影泪流满面的脸，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我……我有你在，还有……端木辰……也在。还报了仇。”

她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好高兴。”

她说着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血涌出，周影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终于，慕芝晴停了咳嗽，喘息地看着周影：“答应我，不要……告诉南风，我是他的母亲，或者……在他成年之前不要告诉他。让他好好幸福地过一辈子。影儿，我知道我……我很任性，但是我终于报仇了，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

“姐姐，那你怎么办？”周影终于哭出声来，她抱着慕芝晴冰冷的身子：“你怎么办？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我有今天，早就……预料到了。影儿……”慕芝晴看着她的泪眼，笑得十分释然：“我的死还能救了他，我也好开心，影儿……我虽然不承认，但是……我真的是爱着端木辰……一边恨，一边爱着……咳咳……”

她边咳嗽一边望着门边，周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端木辰站在门口，脸色茫然。显然他也听到了慕芝晴的话。

慕芝晴含笑看着他，终于渐渐闭上了眼睛。

……

朝阳升起，周影站在甲板上，看着那一轮鲜红的红日慢慢升起。彻夜未眠，她的心空了一轮，又慢慢被这朝阳填满。

身后温暖袭来，龙玄夜搂住了她：“别想了，这是你姐姐最满意的结局。”

周影疲倦地埋入他的怀中，已经哭了一整夜的眼酸涩难当：“是的，她死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可是……她明明可以过得更好，为什么……”

她又想哭。龙玄夜叹了一口气：“好了，别伤心了，想想南风，想想我们的未来。”

“未来？”周影抬起头来，朝阳已经升起，遍撒了金光，波光粼粼，她甚至可以看见有鱼儿在欢快地游着。

“端木辰以后会怎么做？”周影问道。

龙玄夜抱着她紧了紧，这时，有沉默的水手走来，递过一张信纸：“这是门主给周小姐的。”

周影打开一看，一目十行地看完，含泪抬起眼来，她看着龙玄夜，忍不住又呜咽起来：“玄夜，他说……以后南风就由我们养大……他说……他要带着姐姐，把她葬在别的地方……”

龙玄夜看着她，忽地笑道：“影儿，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是的，再也不分开了。”周影喃喃念着，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海岸线，终于露出了笑容。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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