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浩不过离开人间数日，哪想地上已然物是人非。

曾经的王宫辉煌不再，尽数化作灰烬。他全身赤裸从假山出来，满眼望去，雕梁画栋在燃烧。这一切好像在做梦。他至今仍不知道在地宫是怎么回事。王宫已经不在，也意味着要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脚掌下面的灰烬犹有余热，龙浩踩上去却浑然不觉。他捂住下体晃晃悠悠走出王宫旧址，到了贫民区。下等人居住的地方堪比猪窝。龙浩瞥见大杨树枝杈上挂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便溜过去扯下来穿上。丝质衣服穿起来干干净净，舒适得像丝绸。

“征服。男人就应该征服。”

走在大街上，他不住回味大祭司的话。

可是征服什么呢？

一条东华田园犬灰溜溜从裤裆下钻过去，龙浩转过身来做出恐吓的姿势。转念一想，征服一条狗也太掉价。又继续前行，有个小姑娘正拉住自己衣裳推销茶叶。把她征服了？不不，欺凌弱小算什么本事。前面推车的老汉步履蹒跚，可衣着华丽不像是穷人，十有八九是安南王国的奸细。好了，锁定目标。

龙浩走过去，伸手抓住手推车上的麻袋，用力阻挡车子的前行。

推车老汉一怔，眯着眼看着龙浩，“小伙子，你有什么事？”“没什么事。”老汉松开车子的扶手，便缓缓来到龙浩身边。老汉扬起的手掌上布满枯黄老茧，那是几十年体力活磨炼的成果。那巴掌扣住龙浩的肩膀，像烧红的铁板。

龙浩感觉到一阵力量由铁掌传递到肩膀，而后便是一阵肉疼。他结结巴巴道：“大、大爷，您请过。您请过。”

推车老汉骂了几句便离开。

龙浩颓丧地站在街角，只骂自己是窝囊废。他正想着，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扭头看过去，一个胖汉子杵在背后。胖汉子看起来有二百五十斤，喘气的时候，还能瞧见胸前颤动的肥肉。

胖汉子道：“干他娘的。把衣服扒下来，老子放你滚蛋。”

龙浩一时莫名其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这么大从未遇到打劫衣服的。他笑了笑道：“老兄，这衣裳是下等货，一文不值。老兄实在手头紧的话，走，咱们干票大的。”

“你才是下等货！”胖汉子满脸怒容，“老子为娶媳妇买的新衣服，你竟说是下等货。媳妇能看上俺，就是因为俺买了这件丝质衣服。俺明天就要娶亲，没想到俺的新衣竟被你偷走。快把衣服脱下来。”

“胡说八道。衣服在我身上，你想打劫恐怕也得费点功夫。”

“你找死？”

胖汉子挪动躯体欺身过来。龙浩并不畏惧，他腰里的龙牙弯刀可不是摆设。三步的距离，胖汉子走了八个呼吸。

龙浩等得不耐烦，便道：“我走了。”胖汉子见龙浩要走，马上精神焕发起来。身上的赘肉上下抖动，像簸箕筛糠一般。龙浩拔出了龙牙弯刀。“你再敢过来试试。”

殊不知胖子并不惧怕，反而嗤笑道：“跟我玩刀，你还差得远。”

大街上聚集了一拨人围观，纷纷指责胖汉子不地道。这更加刺到了胖汉子的痛点。

龙浩刀指对方，“有种过来。”

胖汉子甚是苦恼。如果两人搏斗，就有可能弄脏甚至弄破了新衣。但不拿下眼前的这个莫名青年，便夺不回新衣。他心内苦涩非常人能理解。不久前前刚刚遭遇丧父之痛，胖汉子成为家族唯一的男丁。新仇旧恨，快把胖汉子逼入绝境。

“你要多少铜板我都给你。求你别把衣服弄脏弄破。”胖汉子说。

“想买衣裳去店铺。我这件不卖。”

龙浩不打算放过胖汉子。这一场角逐才刚开始，不会昙花一现。他举起弯刀，当然，他没练过几天功夫，只在骑士小说中读到过一些招式。他把这些招式熟记于心，为的就是这一天。

然而正当回味招式时，胖汉子忽地一个猎豹突袭杀将过来。龙浩见那地面都给踩了个大坑，胖汉子虽然身体笨拙可手脚麻利，一个眨眼功夫，那弯刀便落入胖汉子手中。

“脱。”

听着这铿锵有力的一个字，龙浩不得不乖乖听话。被人把刀驾到脖子上，他也不敢再有什么花花肠子。脱就脱。他扯开腰带，粗鲁地蹂躏丝质新衣。

“给老子慢点脱。”

龙浩知道胖汉子心疼，便故意用力撕扯，仿佛要衣服撕碎一样。脱了上衣，胖汉子仍不依不饶。

“下面的，快点。”

龙浩心里泛起羞辱感，大祭司的教诲历历在目，可现实却打脸打得生疼。围观的人都来看热闹，议论纷纷，只说龙浩不要脸。男男女女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好似地狱的魔鬼。直到身上一丝不挂，龙浩捂住下体，可怜巴巴地看着胖汉子。

“这刀不赖。”

胖汉子收起衣服，把玩着刀便走。

龙浩跟在胖子后面穿过三条街，才在一座低矮的棚屋前面停下。“这就是你家？”他没有得到回应。

走进小门，迎头望见中堂案上整齐地摆放着三个画像。其中两个长相威武，酷似胖汉子老爹。另外一个则摆放在中间，蛤蟆嘴、鸡皮疙瘩脸，妖怪的眼睛、驴的鼻子，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他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却发现房屋里桌子断腿被石头垫着，椅子少木板中间呈现镂空的，其他的农用家具乱七八糟堆放一角。整个屋子没有立足的地方。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哪里都有都能呼吸到某种动物的毛。

“就你这样还能娶媳妇？”

“滚！”

胖汉子坐在三年没洗的被子上爱抚那件丝质衣服。仇人该死，抢衣服的人也该杀。艾丽斯这会儿应该在梳洗吧，不知道新衣穿上了没。她一定比昨天更漂亮，更好看。胖汉子抹了抹眼角，天，老子居然哭了。奶奶的，娶个媳妇真他娘的难。

月上中天，龙浩枕地而眠。从露天的屋顶望着星空，他忧从中来。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重新夺回王国。答应了大祭司的事情便要做到，不然就猪狗不如。这是作为骑士的荣誉。

天还蒙蒙亮时分，龙浩猫着腰爬起来，蹑手蹑脚翻箱倒柜。可惜的是，只翻出来一件类似女人的衣服。衣服上缀着一颗红星花。不管了，虽然穿上去看着不男不女，但总比没有的好。

既然打不过，那便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