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月缺。
冬去春来。
晨曦乍现,烟雾朦胧。
这时——鄱阳湖的湖面上,水天相连之处,忽然出现了点点渔舟,女的在打桨,男的在撒网。
他们辛勤的工作,脸上却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女的伸手一找披散在额前的秀发,轻启朱唇,娇声唱道:“旭日初升啊——日初升——湖面好风儿和顺——摇荡着渔船——摇荡着渔船——做着我们的营生——做着我们的营生——男的不洗脸——女的不擦粉——大家各自找前程——大家各自找前程——”
男的一边收网,一边接着唱道:“旭日初升啊——旭日初升——湖面好风儿和顺——摇荡着渔船——摇荡着渔船——做着我们的营生——做着我们的营生——醒把同儿撒——眠把鱼儿等——渔家的温饱就靠着这早晨——渔家的温饱就靠着这早晨——”
渔舟上的这一对年轻男女含情脉脉的凝视着,片刻,轻轻一笑,不约而同的齐声唱道:“云儿飘在天空——鱼儿藏在水中——轻撒网——紧拉绳——渔船儿飘飘等鱼纵——渔船儿飘飘等鱼纵——我划船——你掌舵——爷爷留下的旧鱼网——小心的再靠它过一冬——小心的再靠它过一冬——”
歌声甫落。
蓦地——渔船一阵剧烈摇晃,男的脸上浮现起一抹喜悦的笑容,双臂使劲儿一拉,满网鲜活肥大的鱼儿,业已被他扔到船上。
女的望着满船活蹦乱跳的鱼儿,无限喜悦的瞅着他说道:“你瞧,已经装不下了,回去吧!”
“好,咱们回去。”
男的望着她那晒得黑里透红的脸蛋儿,歉疚而又心痛的继续说道。“小翠儿——苦了你啦!”
小翠儿轻轻白了他一眼,心里甜甜的,妩媚的笑着说道,“铁蛋儿哥,咱们已经是夫妻了,还说这些废话干嘛呢?”
与世无争,自食其力,心里好踏实,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这种高兴过,原来人生是这样美好。”
铁蛋儿颇为感动的说道:“小翠儿,其实你可以不必跟我出来抛头露面,我一个人也行。”
小翠儿笑了笑说道:“不,我要这样跟着你,陪着你,看着你。想想看,我怎么忍心苦你一个人哪?可惜……可惜再过几个月……我……我就……”
铁蛋儿眼珠子瞪得老大。
一瞬不解的怔怔瞅着小翠儿,焦急不安的说道:“再过几个月就怎么样了?”
小翠儿被他问得脸上一红,头一低,忙避开他的眼神。
铁蛋儿脸上疑云一片,益发不安的瞅着她说道:“咦?你……你怎么不说话呢……”
小翠儿红着脸抬头瞥了他一眼,羞答答的低声说道:“我……我是说……再过几个月你就……你就要做爸爸了……”
铁蛋儿一听,先是一怔,接着大声喝道:“快!快把桨给我。”
小翠儿被他这一吼,还真吓了一大跳,莫名其妙的瞪着他说道:“干嘛?”
铁蛋儿颇为紧张的说道:“快——快把奖给我,小心动了胎气。”
说话声中。
就听——“噗嗤”一声。
只见——小翠儿业已忍俊不禁的失声笑了起来,片刻,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轻轻啤了他一口,娇媚的说道:“你懂什么——才四个月不到。”
“不行!”
铁蛋儿边说,边过去强行把小翠儿手上的桨夺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她斜靠在船帮上,头一低,把耳朵紧贴在她小腹上,凝神听将起来。
不一会儿,铁蛋儿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
小翠儿黛眉微微一皱,脸上疑云阵阵,颇为纳闷儿的问他道:“你——你听到什么了?”
小翠儿不问还好,这一问麻烦可大了,只见铁蛋儿双眉轩动,面涌怒容,冷冷一笑,气呼呼的说道:“哼!这小王八蛋重女轻男,叫妈不叫爸爸,看我不打烂他的小屁股才怪!”
说老实话。
小翠儿心里就像有十五只吊桶,在七上八下,因为她实在弄不明白,铁蛋儿为什么会突然双眉轩动,面涌怒容,大发雷霆。
现在——小翠儿终于明白了,原来铁蛋儿故意使坏,拿她寻开心,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右手一伸,直向铁蛋儿脖梗子上扇去,同时大声说道:“你要死啊——吓了我一大跳!”
小翠儿出手虽快,可是铁蛋儿比她更快,缩脖儿一伸出头,业已闪过一旁,运桨如飞,小船似箭一船飙了出去。
前面渔船上一个年近古稀,正在撒网的老人家抬眼看了看铁蛋儿和小翠儿,笑着说道:“铁蛋儿,这么早就回去啊?”
铁蛋儿一听,忙把手上的桨一顺,稳住渔船,接着说道:“二大爷,不是我铁蛋儿偷赖,实在是装不下了,不信你瞧瞧。”
二大爷似乎有点儿不大相信的看了看满船活蹦乱跳的鱼儿,然后又轻轻瞟了小翠儿一眼。颇为羡慕的对铁蛋儿说道:“铁蛋儿,你媳妇儿有帮夫运。难怪最近你小子都鱼货满舱,人要懂得借福,你小子可不能欺侮人家噢!”
铁蛋儿一龇牙,裂着大嘴笑了笑,老半天没有吭气儿。
小翠儿乖巧的对二大爷轻一点头,接着说道:“二大爷,铁蛋儿心疼我还来不及哪,怎么会欺侮我呢?”
这时——另外一条渔船上的一个粗壮汉子,右手一伸,冲铁蛋儿做了个“掷股子”的手势,然后大声说道:“铁蛋儿,你最近发了,也该请请我这个现成儿的媒人了,晚上咱们大舅爷那儿见,痛痛快快喝它几杯,不见不散,别忘了噢!”
因为——二大爷和小翠儿正好背对着那个说话的粗壮汉子,所以并没有看到他在对铁蛋儿做“掷股子”的手势。
可是二大爷脑袋瓜子后面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知道他在搞鬼,本来想狠狠臭骂他一顿,因为碍于小翠儿在一旁,只好冷冷叱道:“半瓶小醋,你吃喝嫖赌不学好,那是你们家的事儿,我二大爷管不着,也懒得管。
现在——我二大爷可把话说在前头,你小子如果胆敢带着铁蛋儿嫖赌会,当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其实——半瓶子醋这一顿骂挨的还真够冤枉,说老实话,并不是他约铁蛋儿去赌,而是铁蛋儿约他去赌。
正因为有二大爷和小翠儿在,半瓶子醋不好直说,可是他又怕铁蛋儿忘了这一码子事儿,所以临时改口说是去大舅爷那儿喝两杯。
本来——铁蛋儿还想搭腔儿,说他晚上一定会准时赴约。
可是被二大爷这一通儿臭骂,他只好尴尬的苦笑了笑,忙向二大爷和半瓶子醋挥手告别,运桨如飞,匆匆离去。
小翠儿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子事了,她生怕铁蛋儿脸上挂不住,也就没有当场点破。
不过话又说回来,铁蛋儿除了喜欢喝两杯,偶而到大舅爷那儿小赌赌之外,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和越轨的行为。
再者。
铁蛋儿一年四季辛勤的工作,对于小翠儿更是体贴入微,叮以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
因此——小翠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干涉他的行动,兔得管的太紧了,一旦引起他强烈的反弹,反而不好收拾。
现在——小翠儿发现铁蛋儿虽然一直低着头问声不响的在打桨,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偷偷的向她瞟个不停,似乎在为自己秘密被揭穿,而感到不安。
于是——小翠儿轻轻一笑,安慰铁蛋几道:“铁蛋儿哥,你成天辛勤的工作,也够苦了,偶而去大舅爷那儿喝两杯,小赌赌,也是应该的。
二大爷刚才明里是在骂半瓶子醋,骨子里却是在警告你,千万别沉溺其中,越陷越深,最后不可自拔!”
铁蛋儿一听小翠儿的口气,不但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而且并不反对他晚上去赴约,不禁欣喜若狂,颇为感激的瞅着她说道:“小翠儿,这么说你是不反对我今天晚上到大舅爷那儿去了?”
小翠儿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嗯!”
“小翠儿,你——你真好。”
铁蛋儿把话一顿。
默默凝视着小翠儿,似乎想看看她是否口是心非。
如果他不愿意让他去,他宁可让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怕老婆,也不愿意让小翠儿伤心难过,何况他就要做爸爸了。
可是——铁蛋儿打量良久,小翠儿却始终面带微笑,没有任何人不高兴的样子,于是诚挚的正容说道:“小翠儿,我老实告诉你,并不是半瓶子醋约我去大舅爷那儿赌,而是我约他的。
谢谢你给我面子,免得让人说我怕老婆,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过了今天,我绝对不再去赌,否则……”
小翠儿轻轻白了铁蛋儿一眼,打断他的话、插嘴抢着说道:“哼!你也真是的,好好儿的发哪一门子誓嘛!”
“铁蛋儿哥,你既然已经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我也只好实话实说喽,其实,我并不介意你偶而出去喝两杯,赌几把,而真正让我担心害怕。感到不安的是……”
铁蛋儿脸上疑云一片,因为他想不通,猜不透,除了赌以外,还有什么好让小翠儿担心的?于是冲口说道:“快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小翠儿略一思忖,轻轻一叹,幽幽的说道:“俗话说——色不迷人人自述,说老实话,真正让我担心害怕,感到不安的是大舅爷那儿那几个窑姐儿!
虽然——你没有埋怨,也没有怪我,但是心里一定在纳闷儿,为什么最近我一直推三阻四,不肯跟你兴云布雨干那件事儿?
也许你自己并不清楚,你兴起来有多吓人?
有多凶,有多狠,有多疯狂?
不错!
你是带给我前所未有曾有过的痛快,每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快乐,可是你我谁也没有把握,在欲仙欲死,攀上淋漓酣畅最高峰上的忘我情况之下,能够保持冷静,自我克制,不让我肚子里的小生命受到伤害。
铁蛋儿哥,这就是我拒绝和你兴云布雨干那件事儿的最大理由,你明白吗?
当然我也了解,你正年轻力壮,对于兴云布雨干那件事儿迫切需要,如果得不到正常发泄,很可能被迫向外发展。
说老实话。
我并不是一个善妒的醋娘子,也不在乎你偶而去嫖妓宿娼、和其他的女人上床干那件事儿,想想看,大户人家的妻子部不在乎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而我的老公偶而去打打野食,又算得了什么呢?
问题是那些窑姐儿千人骑,万人摸,生张熟魏,来者不拒,而你和她们春风一度之后,很可能被染上‘杨梅大疮’,果真如此,不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我,更害苦了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
铁蛋儿哥、你说——我能不担心害怕,感到不安吗……”
小翠儿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听——“噗嗤”一声。
只见——铁蛋儿业已忍俊不禁的失声笑了起来。
小翠儿把脸一板,狠狠瞪了铁蛋儿一眼,不悦的冷冷说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对极了。”
说着说着,铁蛋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片刻,轻一摇头,接着说道:“喂!你以为我是狗啊?大鸡儿一抡,不管老的少的,不管美的丑的,不管腥的臭的,就硬往里边儿戳呀?
老实说。
大舅爷那儿那几只破鞋,一个个长得像猪八戒他妈,别说让我去花钱去嫖,就是她们倒贴让我白玩儿,我的那个不会硬!”
小翠儿小嘴一撇,轻轻啤了铁蛋儿一口,似笑非笑的瞅着他说道:“臭美!你以为你是谁呀?嘴巴里说的好听,谁知道你肚子里在想什么?”
铁蛋儿被小翠儿的俏模样逗得心神一荡,嘻皮笑脸的说道:“你呀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有了你这个美娇娘从今尔后,再也不会去碰别的女人。
如果——你还不放心,干脆去集上买个铜套几,顺便买把锁,把我的那东西锁起来,再么拿刀把它割下来,用麻绳一穿,挂在你脖子上,看着放心,用起来方便,免得你担心害伯,疑神疑鬼!”
小翠儿黛眉一竖,杏目圆睁,扬手欲打,寒着一张粉睑说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哈!狗嘴里如果能长出象牙来,我早就不打鱼改行去养狗了,准发财。”
铁蛋儿把话一顿,幽幽一叹,愁眉苦脸的瞟了小翠儿一眼,继续说道:“喂!你也实在太霸道了吧?既不肯跟我……又怕我去嫖妓宿娼,怎么——难道你想活活把我憋死啊?
拜托拜托,我保证今天晚上跟半瓶子醋照个面儿就回家,也请你答应让我亲热亲热,到时候我完全听你指挥……
这样就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了对不对?
如果你一定不答应跟我兴云布雨干那件事儿,到时候憋得头昏脑胀,在没咒儿念的情形之下,可别怪我当着你面儿,自己解决嗅!”
小翠儿一方面看铁蛋儿说得可怜,一方面还真怕他憋急了偷偷去嫖妓宿娼,向外发展,继而一想,肚子里怀的孩子是还不到四个月,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儿,干那件事儿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同时——每当午夜梦回,小翠儿总觉得在什么地方,麻麻的,怪怪的,像蚂蚁在爬,虫儿在钻,要多难过有多难过。
一念至此。
只见——小翠儿脸一红,头一低,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的缓缓说道:“好嘛好嘛……”
铁蛋儿一听,精神立刻为之一振,手上一加劲儿,小船飞也似的向前飙了出去。
照道理,这个鄱阳湖边儿的丰渔村,既非交通要道,亦非车船码头,而且全村只有六七十户人家,多半以打鱼为生,不应该有什么客栈,酒馆儿,赌场,和依门卖笑的窑姐儿才对。
怪就怪在老天爷对这个丰渔村的人特别照顾,使这一带水域所产的鱼虾,不但又大又肥,而且味道奇佳。
因此——而附近各大集镇的餐馆楼,市场商贩,以及一些大户人家,一年四季,都派有专人到这儿来收购鱼货。
这样一来。
不但使当地的渔民财源滚滚,而大舅爷的那一间吉祥客栈,也就应运而生,为了顾客的需要,也就顺理成章的兼做饮食生意。
大舅爷是一个头脑灵活,而又非常聪明的人。
他深深了解,人活在世界上,并不只是为了睡觉和吃饭。
当人们吃饱了,睡足了之后,总得想点儿花样,让花钱的大爷们消遣消遣,乐和乐和才行。
否则,别人口袋里的银子,又怎么会跑到他大舅爷的荷包儿里来哪?
食色性也。
孔老夫子的确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发明了这句谁也无法否认,永远不能推翻,流传千古的至理名言。
可是——大舅爷比孔老夫子更聪明,他认为孔老夫子是聪明一世,却懵懂一时,忽略了人除了“食”和“色”两种性以外,还有一种性,那就是“赌性”。
因此——大舅爷灵机一动,他所开设的那一间吉祥客栈,不但兼做饮食生意,而且还兼做赌场和妓院生意。
由于——铁蛋儿为人诚恳和气,卖鱼童叟无欺,从不偷斤减两,所以很多人都乐于和他交易,满满一船鱼货,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然而——奇怪的是铁蛋儿手上却拎着两条又肥又大,极为罕见的金丝鲤鱼,无论别人出多高的价儿,他都不肯卖,从吃过中饭就傻柱子似的站在门口儿,东瞧瞧,西望望,脸上一片焦急之色,好像在等什么人。
小翠儿推开窗户,探头看了看铁蛋儿,缓缓说道:“还没来呀?”
铁蛋儿伸了个懒腰,头也没回的说道:“没有。”
小翠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想了想说道:“人家也许有事儿不来了,反正他又没付咱们订金,有人要就把鱼卖了,没人要拿回来咱们自己吃,你干嘛死心眼儿站在那儿傻等呢?”
铁蛋儿一听,脑袋子摇得像货郎鼓似的说道:“那怎么行?人家说了要我今儿格留两条鱼给他,他不来拿是他不对,咱们卖给别人是咱们不对,再说这几天人家天天来跟咱们买鱼,从来没有黄牛过,就冲着这一点儿咱就该等他。”
铁蛋儿还真诚实得可爱,小翠儿一赌气,“嗤”的一声关上窗户,不再答理他。
就在这时。
蓦地——人影一闪。
就听——铁蛋儿“啊”的一声惊叫,身不由己的连连后退,目瞪口呆,满脸茫然之色,怔在那儿久久不发一语。
原来——铁蛋儿面前已多了一个这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身穿天蓝杭绸长衫,足登粉底薄履,文雅又透着钢健,玉面朗目,唇红齿白,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
铁蛋儿虽然在跟小翠儿说话,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在注意前方,甚至于连眼皮子都没有眨过一下儿,可是,眼前这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是打哪儿来的呢?又是怎么来的呢?
如果——这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是从前面那一条路走过来的,铁蛋儿不可能看不见他,可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通路,那他又是打那儿冒出来的?
思忖之间。
铁蛋儿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颤,因为他忽然想到了鬼。
不错。
眼前这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是最近这几天才在他们小渔村出现,哪儿来的?没人知道,来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跟铁蛋儿买鱼?当然更没有人知道。
铁蛋儿越想越不对劲儿,越想越害怕,越想心里越发毛,他想撤腿就跑,可是他的双脚就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似的,怎么都不听他使唤。”
这时——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似乎已经看出来铁蛋儿的紧张和不安,也猜测到他心里想什么,轻一摇头,颇为后悔的暗暗忖道:“刚才我一时情急,不知不觉将轻身功夫施展出来,没想到却把这位仁兄给吓着了,看样子他十之八九以为撞到鬼啦!”
一念至此。
只见——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双手一拱,笑着说道:“对不起,我因为有事耽误了一会儿工夫,害你久等了。”
铁蛋儿先是一怔,接着“噗嗤”一声,情不自禁的失声笑了起来,脸上惊悸之色,亦一扫而空。
因为——铁蛋儿常听老一辈的人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可是他发现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长长的影,却非常清楚的映射地上,由此可以证明,他是人而不是鬼。
于是——铁蛋儿一边哈腰儿,一边猛蹶屁股还礼,爽朗的哈哈道:“不要紧,不要紧,反正我也没事儿……”
说着说着。
铁蛋儿眼珠子忽然骨碌碌一转,想什么似的略一打量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继续说道:“对了,前面萧老爷家里最近从北边儿来了一个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像神仙似的老人家,身边儿还带着一个好漂亮的小女孩儿,和一个黑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儿,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略一沉吟,还没来得及说话,急性子的铁蛋儿业已凑近他,极为神秘的压低嗓门儿,抢着说道:“喂!你知不知道?那个从北边儿来的老人家不但会武,而且是个高手噢!”
“噢?”
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一听,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神采,下意识的轻轻“噢”了一声,接着反问铁蛋儿道:“你怎么知道那位老人家会武?而且是个高手呢!”
铁蛋儿指手划脚,神气活现,唾沫横飞的说道:“哈!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告诉你,我们村子里的萧老爷就是个身怀绝技的练家子,他的三个儿子大呆,二傻,三楞子手底下也都有两下子。
有一天我意中发现,萧老爷子那三个宝贝儿子,正围着那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儿比划,你猜怎么着?结果他们哥儿三都让人给放倒了。
还有——那个长得好漂亮的小女孩儿,身上穿着一套大红衣衫,乍一看简直就像个小辣椒儿,这个小丫头片子可就更厉害了,脚尖儿就这么轻一点地,哈!‘嗖’的一声就上了好几丈高的白杨树。
俗话说——名师出高徒。
那位老人家身边儿的两个小孩子,武功已经如此了得,他本人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你说——那位老家不是高手是什么?”
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双眉轻皱,陷入沉思之中,似乎在推测那位老家,和他身边儿的那两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铁蛋儿怔怔瞅着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片刻,眼睛忽然一亮,想起什么似的推了推他,轻轻说道:“小兄弟,你是不是也会武啊?”
“我?”
那个丰神如玉美少年先是一惊,接着掩饰的笑了笑,缓缓说道:“你瞧瞧,风一大都会把我吹倒,怎么可能会武哪?你呀这一回可看走眼喽。”
话一说完,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迅速从身畔摸出一块碎银子,塞给了铁蛋儿,然后把他手上拎的两条金丝鲤鱼接过来,掉头就走。
铁蛋儿低头一看手上的银子,立刻追上前去,大声说道:“要不了这么多,我找给你。”
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急于脱身,可是他又不敢再施展轻功,无可奈何的说道:“不用找了,多的送给你打酒喝好吧!”
铁蛋儿说什么也不答应,一边拽着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不放,一边伸手朝怀里扑去,同时说道:“那怎么行,我这就找给你。”
说话声中。
蓦地——“哗啦”一声。
铁蛋儿急着要找钱给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一个不小心,把掏出的制钱儿撒了一地。
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一弯腰,准备帮铁蛋儿把散在地上的制钱儿捡起来,可是他忽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瞅着铁蛋儿说道:“怎么兄弟你也喜欢这个?”
哈!妙极了。
原来——撒在地上的制钱儿当中,还有五六颗骰子。
铁蛋儿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偶而玩玩儿,实不相瞒,今天晚上我跟人约好了到大舅爷那儿……”
铁蛋儿的话还没有说完。
只见——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眉头一皱,笑容顿敛,嘴角轻轻掀动了一下儿,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铁蛋儿只顾了低着头捡钱,也就没有注意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小兄弟,如果你有兴趣,晚上咱们大舅爷那儿见……”
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轻轻一叹,摇了摇头,悄然离去。
日落黄昏。
彩霞满天。
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酒足饭饱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向横波姑姑告别,准备回到荒林古墓,向父亲禀告会见横波姑姑的经过。
他一直不知道,父亲还有这么一个风姿绰约,清丽脱俗,犹如洛水神仙似的妹妹,而他母亲五年前过世的时候,也没有跟他提起过,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一个谜,一个解不开的谜。
还有——他更不知父亲让他送给核波姑姑的小锦盒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从父亲把小锦盒交给他时神色之凝重,叮嘱之殷切判断,小锦盒里面装的很可能是一件极为珍贵的首饰。
然而——他一想起横波姑姑乍一见到那个小锦盒脸色突变,神情紧张,手足无措,顿夫常态来看,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不用说。
那个小锦盒里面装的很可能是一件极不平凡的东西。
那锦盒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他双眉紧锁,脸上一面茫然之色,始终找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来。
走着走着。
蓦地“嗤”的一声,只见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忽然愁眉尽展,极为愉快的失声笑了起来。
因为——他突为想到他横波姑姑的独生爱女——沈圆圆。
沈圆圆仅仅大半他岁,貌美如花,肤如凝脂,国色天香,秀外慧中,是一个贤淑端庄的好女孩儿。
尽管——在这短短的三天相处,他们姐弟之间很少交谈言笑,但是沈圆圆却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且他也乐于和她静静的厮守在一起。
她那娟秀的脸庞儿,高雅的气质,雍容的仪态,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让他看了感到舒畅无比。
这时——在竹林子里比武嬉戏的村童,一声低吼,接着像一阵风似的卷上了黄土坡儿。
接着——人影一闪,快似闪电,一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儿,业从竹林子里追了出来。
不用说。
铁定是萧老那三个宝贝儿子大呆、二傻、三楞子又向那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叫阵挑战了。
从大呆、二傻、三楞子哥儿三个灰头土脸的狼狈相来看,十之八九又打输了,战败了,被那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儿狠狠修理了一顿,否则,这哥儿三个怎么会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呢?
那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儿轻一纵身,几个翻落,业已登上了黄土坡,后发先至,挡住大呆、二傻、三楞子,和十五六个村童的去路,沉声说道:“喂!有种……”
本来——那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是想说——有种就别跑,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听——“嘘”的一声轻响。
只见——萧大呆右手食指疾伸,按在自己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示意那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儿禁声,同时指了指他身后。
那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儿心知有异,忙回过身去一看,顿时怔住。
原来——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正面带微笑,似缓实快的朝黄土坡走了过来。
由于——这个小渔村里终年看不到身穿杭绸长衫的人,因而这些村童断定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很可能是从县城里来的读书人。
通常——穷人对有钱人,大老粗对读书儿,往往会有一种两极化的反应。
一是对他们极为尊敬。
一是对他们极为仇视,为什么会这样?相信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别看这些村童年纪不大。
但在他们潜意识里,却对那个身穿天蓝杭绸长衫,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却充满由嫉妒而产生的敌意。
于是——那些村童不约而同勾肩搭背,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一看样子他们是想整整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虽然——那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儿年龄最小,可是因为他的本领最大。所以大伙儿不得不征求他的同意。
那个长得像煤球儿似的小男孩儿尽管不大赞成。
可是他也没有反对,于是大伙儿胆子一壮,迅速往草丛里一藏,静待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前来。
这些村童虽然已经压低嗓门儿,小心翼翼。
可是因为人多,又多数不会武功,行动起来难免会发出声响。
照道理,那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应该有所发现才对,问题是他一脑门子却在想着那位沈圆圆姐姐,也就没有注意到有人想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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