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听到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便知道是伊吹。伊吹身为忍者，真是来去无声，她要是没有敌意，就连超感应也无法感觉到她的存在。周瑜隐约猜到我的秘密，但只有伊吹知道杨伟的家，知道我的一切。

因为我相信伊吹，知道她绝对不会背叛我。

现在是凌晨时分，尽管现出傅文肇的「本相」，我坐在杨伟的书房里面看书。我回头望去，伊吹穿著忍者特有的紧身衣，把近乎完美的线条表露无遗。周芹太过瘦削，陈珂珂则比较饱满，两人的身材都不及伊吹标准。

伊吹微微躬身，对我说道：「黑月组和三星帮均有异动。」

我望着伊吹半露的酥胸，咽了一口唾沫，说：「什么原因？」

「看来三星帮不满黑月组对恶流的连串行动，怕会打破势力均衡，所以出手制止。」

周瑜早已跟我们分析过，这是早晚会出现的局面，只要我们能够忍耐，应该可以坐享渔人之利。世事难料，想不到我扳倒秦皇白，不但得到恶流，还引起其余三大势力的纷争。

我微微点头，说：「要防止他们商谈合作……要是有谁想出瓜分恶流的主意，我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伊吹答应了一声，说：「我会密切注意。」

那一天，我捕获伊吹后，曾经想过要如何对付她。其实较早之前，我就对伊吹产生兴趣，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令我无法忘记。我不想伤害她，更不想与她对敌，如果能够收为己用是最好，可惜伊吹是忍者，宁死也不会背叛旧主，这是忍者的金科玉律，看来，除了使用迷惑术之外别无他法。

但是伊吹与陈珂珂不同。我不屑陈珂珂的作为，想要惩罚她，令她难堪；伊吹虽然奉命去对付恶流，但我和她没有私人恩怨，不想把她当奴隶，更不想她像被催眠似的迷失心智，我希望认识真正的伊吹……所以我使用了迷惑术的最高境界，让她保留自我，只是改写她的记忆和感情。

这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迷惑术不够彻底，改写后的记忆，便会和真实记忆产生冲突。如今，伊吹只记得过去训练的痛苦，以及黑月组出卖她姊妹俩，还逼她杀死自己的亲姊姊，而我是接受她、收留她的人。我让伊吹对我绝对忠诚，除此之外，她还是自己，无论遇上什么事，她会以自己的价值观作出判断。

这样对待伊吹，我心里有一种歉疚感，但我坚信她留在我身边会更幸福。

「好，让他们打。」我暂时收起许多妄想，对伊吹说：「要是打不起来，也设法挑拨他们。」

「我不会令主人失望。」伊吹躬身道。

「我说过不要叫我主人……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像红音他们叫我首领。」那时候我想欺负陈珂珂，才让她做我奴隶。我对伊吹好好的，不想她跟我如此见外。

「这是我们忍者对待主人之道。」伊吹说完便走出书房。所以我说伊吹拥有自我，她还是以自己的价值观行事，只是感情取向被我暗中改写。

伊吹离开后，我无法集中精神看书，我站了起身，来回踱步，想着许多事情：「黑道的形势、黑侠的未来、路西法的任务、伊吹的身材……又再胡思乱想。不如想想周芹吧！她对我也是很好的，但那只是假象，她以为我是杨伟。不过伊吹的忠诚，何尝不是我擅自改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真心喜欢我？」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周瑜打来。

「首领，黑月组和三星帮的人马在球场聚集，我们在附近楼房的屋顶监视……红音发现伊吹混进三星帮里面。」

「不是黑月组，是三星帮？」

「没错，伊吹背叛我们吗？」

「是我吩咐她的，你们静观其变，千万别出手。」

周瑜透过手机，不断把最新状况转述给我知道。

「双方开始互相叫骂，前面的喽啰已经短兵相接，不好，似乎惊动了巡警……首领，看来这场架打不成了。」

「未必，伊吹不会令我失望。」

「有几个巡警经过，在附近监视，相信很快会有大量员警到场增援，三星帮和黑月组分别开始撤退。」周瑜继续报告。

「伊吹是忍者，擅长暗中破坏，总之你们等着看好戏。」

「三星帮继续后退……咦？三星帮的人马好象出了乱子，有几个人倒地不起，详细情形不知道。」周瑜的声音又是焦急、又是兴奋：「三星帮似乎十分鼓噪，那些喽啰失控了，有数十人向后撤的黑月组追去……双方打起来啦！」

我坐在书桌后面，拿着手机说：「你带着大家离开，那里没你们的事了。」

黑月组和三星帮一役，计算伤亡和被捕人数，双方各自损失数百人，气焰和实力大大削弱。大飞要求亲自出马追击他们，周瑜反倒劝大家冷静。

周瑜的意思，是煽动卡卡党加入战团。随着三星帮和黑月组遭受重创，如今黑道势力分布失衡，卡卡党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他们要捡便宜，就让他们尽情捡，所谓烂船还有三斤钉，三星帮和黑月组实力仍然不能小觑，现在和他们硬拼，即使取得最后胜利，也要损折甚多，就让卡卡党去削弱三星帮和黑月组的实力吧！

到了最后，恶流只要对付一个卡卡党就足够。

转眼已是四月，黑侠的名字甚至引起国外的注意，大家都说这是世界唯一的正义英雄，不少记者等待捕捉我的模样，国际杂志《人物》和《时代》均采用了黑侠的照片作为封面照。

那两个封面十分模糊，晚间从远距离拍照，要捕捉我的速度谈何容易？

黑侠，一个传奇名字。大家以为是救世主，没想到是地狱回来，替路西法搜集邪灵的使者。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我是救世主也说不定。

我要为人类带来路西法的永恒国度，反正神离弃了人类，路西法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日是星期天，我中午便来到海洋馆，听着大飞报告情色网咖的收益，早已呵欠连连，好不容易听完了，吩咐周瑜负责核数，这种事以后不要烦我。

会议完毕，我带着伊吹走出海洋馆，听到远处好不热闹，不禁停步观看。跟在我后面的红音说：「那是乐坛人气组合『双儿宫』，今日好象应邀出席个什么活动。」

我知道双儿宫，就是卓欣桐和卓欣妍两个双生姊妹的乐团组合。我是个十七岁的青年，尽管谈不上崇拜，但是一直到被孟德斌杀死前，也会喜欢偶像，尤其和我们差不多年纪，或者二十来岁的美少女。

南湾游乐园举行旅游推广活动，请了不少偶像前来助兴，其中便包括了双儿宫。

「你喜欢吗？」我问红音。见她神色甚是雀跃，很难令人相信，她是使用小太刀，又会超能力，打人、伤人毫不手软的恶流五虎将，我笑道：「妳去看看吧！反正工作都完了。」

红音摇了摇头，然而双脚还是向着那边走去。

「知道吗？伊吹。」我望伊吹说：「真想知道红音看见偶像，会有什么反应……她有天真的一面。」

「要我去打探一下吗？主人？」伊吹认真问道。

「你不要老是这么死板……那时候真该把你的性格也改变。」我说过这是伊吹的本性：「这样想吧！你留我的身边，是为了展开新的人生。这样吧！你首先学会叫我的名字。」

「是，主人。」伊吹躬身答应。

「我真会被你气死。」

我带着伊吹走出游乐园，打算直接回家，最近我瞒着周芹，要伊吹搬到我家住，伊吹毕竟是我的近侍，留在我身边比较方便。况且我用了杨达广夫妇的房间，杨伟的睡房正好让给伊吹。

周芹作为我的女朋友，有时候会到我家玩，幸好周芹听话，得我批准才敢过来，加上伊吹是忍者，她有心不让周芹发现，就算周芹经过她的身边，也可以浑然不觉。另一个有趣的地方，是伊吹身为忍者，女性日用品不多，洗衣服的时候，我偶然还见过她的内裤，却从来没有发现胸罩什么的，因此周芹没有发现我家多了一个女人。

伊吹知道我会变脸、知道战斗服会变形，然而她没周瑜好奇，只懂得「接受」事实。譬如她以为我的变脸是神奇的易容、隐形是高明的隐身术等等。每个人的接受能力不同，我没必要让伊吹得知太多，她无法「接受」的事实｜｜所以我至今没再她面前飞过。

我没有驾照，恰好让伊吹充当司机。杨达广留下一部跑车（另一部房车已经冲进海里），先前一直放在车房，现在总算派上用场。虽然我学会不少异能，考试始终是我的弱项，别说没时间考驾照，就算抽空去考也未必考得上。

伊吹去取车，我在游乐园外面较僻静处踱步等候，我想着无聊琐事，冷不提防有人从后撞了上来，或许是地狱细胞太强，纵使我没有使劲，力量却油然而生，把那人震倒地上。四月天气渐热，我不好意思穿著大衣，把战斗服变作护腕模样圈住手腕，否则那人要更倒楣。

那人坐在地上，瞧身形是个女生．不过穿著中性服饰，头戴渔夫帽，看不清楚样子。我不好意思的伸手，扶她一把，问道：「你没事吧？」

「对不起。」女生站了起来，比我矮半个头。她的帽子底下挂着一副大墨镜，低头打量四周，然后急步离开。我对这样的怪人没兴趣，也就转身继续踱步。

「呃，麻烦你……」

听到那女生说话，我回头望过去，见她走了几步便停下来。

「有什么事吗？」

「我想借你的手机一用。」

「手机？」我实在不想借她，但拒绝又说不过去：「那……拿去用吧！」

「谢谢！」女生接过手机，转身打电话去。

我没理由偷听她的谈话内容，我只会担心她是黑月组派来的人，用我的手机窃取情报。不过我的手机没有存放任何资料，应该没问题吧？我尝试用超感应研究这个女生，但她只是个普通人，似乎没有敌意，也没有战斗力。

女生把手机合上，然后还给我，甜笑道：「谢谢你的帮忙。」

「不用谢！」我把手机收好，情不自禁的搔了搔鼻尖。从地狱回来……不！打从我有记忆开始，不曾尝试过在街上和陌生女子搭讪，虽然我有过两个女人，然而周芹和陈珂珂的情况特殊。

女生转身想要离开，忽然又回头望着我笑，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

此时我以真面目示人，并非惹人好感的杨伟。我没有被杀死前，什么时候有这种好事发生？竟然有女生望我笑！难道……难道是什么骗局吗？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会把她杀死的。

女生见附近没有人，问我道：「你等人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仍然盘算她是否骗子。

女生啊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是女朋友吧？」

「也谈不上……」我很难解释我和伊吹的关系，我希望把伊吹留在自己身边，然而我不肯定自己为了什么原因。

「我刚好有空，可以陪我去喝一杯吗？」

我呆了一呆，要发生的终于发生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女人主动跟我搭讪……

女生没有察觉我全身僵硬，大概以为我在摆架子：「你不想也没所谓，那么再见了。」

我干咳两声，这才说得出话：「不！我们去喝一杯吧！」

跟伊吹回家也没事干，不如跟这女生找些乐趣吧！我连她长什么样子，也没搞清楚，只是声音甜美，大概不会太难看……重点是初次被女生搭讪，我希望有个完美的结局。

就这么一次吧！我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

「你叫什么名字？」女生拉着我便走。

「呀！我叫……我叫阿肇。」

「阿肇吗？我是阿桐。」

我拨了电话给伊吹，要她自个儿回家，然后跟着阿桐乘搭公车，去到一个长长的沙滩。这片沙滩也是Ｈ市有名的景点，有个优雅的露天茶座，游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坐在这个茶座中，一边喝东西，一边欣赏风景。

我和阿桐默然对坐，良久也没有说话。那是理所当然吧？毫不认识的两个人，仅有的话题在公车上面，都已经说完了，原来跟陌生女子交谈，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情，下次遇上同样情况，我宁愿独自把黑月组杀个片甲不留，也不会跟女生走。

「多谢你陪我。」

「呀？」我听阿桐这样说，心里很不是味儿：「你一定很闷吧？我不是一个幽默的人，不擅长与人交谈……」

「不，你很好，我也很开心。」阿桐诚恳的说。

「不会吧？」我有些犹豫，无论怎样说，这绝对不是一次好约会。

「其实我只想有人陪着我，静静的陪着我。」阿桐依然戴着渔夫帽和墨镜，可我能够感受到她的落寞：「太多话反而虚假……也太吵了。」

「妳真的很奇怪耶！」

阿桐苦笑了一下，又道：「当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事情？」

我努力回想，已经不甚记得，大概又是恶流、黑侠等问题

阿桐见我认真细想，说道：「你真好，会认真看待我的话。」

我笑了一笑，说：「可惜我不记得了。」

「那时候我觉得你好迷人，就像要干什么大事一样。」

我实在受宠若惊，这一般是我变成杨伟之后，才有机会听到的赞美，现在阿桐却欣赏真正的我！

其实我的样子不比杨伟难看｜｜或者说杨伟不比我好看吧！我们不算是美男子，但一样的五官端正，为什么人缘却相差那么远？我想可能是给人的感觉，譬如气度、风度等等。自从地狱回来，我已不可同日而语，能够得到阿桐的欣赏，还是有迹可寻。

阿桐喃喃说道：「我身边全是些目光短浅的人，包括我在内……」

我感觉阿桐十分悲伤，然而不知袖里，也无法开解她，正如她自己提到，太多话反而虚假。

「我已经完全迷失，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究竟我在干什么？」

「大家都是这样。」我想了一想，向阿桐说道：「四处都是性情差劲、言行鄙劣的人，想避也避不开。但我也不是什么圣人……我发现所谓的是非黑白、正反对错，根本无法界定，倒不如从心出发，我相信自己的价值观，才能够坚持自己的立场，受人非议也要继续下去。」

阿桐喝了一口咖啡，淡然笑道：「说出来很容易，你能够做到吗？」

我本来想要安慰阿桐，闻言想了想，说：「我必须这样做，亦已经这样做。」

为了完成路西法的任务，我必须利用恶流和黑侠；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完成路西法的任务。而我认为这样做没有不对，尽管路西法是人所共知的撒旦，但我不以为路西法重临人间，人类一定受苦｜｜那是天神的片面说辞．焉知当中没有打压的成份？

「我很好奇，想要知道你做了什么大事……尤其那副认真的神情，深深吸引着我。」阿桐微笑道：「然而你没过问我的事，我也不好意思打听了。」

我脸上一红，说：「别老说这种令人尴尬的话。」

阿桐又喝了半杯咖啡，盈盈站起：「我请客……很高兴认识你。」

我跟着站起身，摇头说：「和你说说话，我的脑筋也清晰起来。」

「那么……再见了。」阿桐顿了一顿，转身离开。

我想叫住阿桐，最后放弃了，我没看到她的脸，不知道她的名字，不清楚她的来历，但是我觉得我俩能够交心。阿桐和周芹、陈珂珂、伊吹、红音都不同，她只是单纯认识我这个人，不是杨伟，不是地狱使者，也不是恶流首领｜｜我就像以傅文肇的身分跟她交往。

但是在街上偶然相遇、萍水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问她有没有机会再见，毕竟太过俗气，我不想破坏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阿肇！」

「嗯？」我追上两步，站在阿桐的对面。

「我还是不问你的事情，除非你想告诉我。」

「呀呀！你的事情我也……」

阿桐走近一步：「我叫卓欣桐。」

「卓……卓什么？」

「我偷走出来，谢谢你陪了我一个下午。」

看着阿桐的背影走出露天茶座，我仍然不肯相信。

Ｈ市不知有多少个卓欣桐，翻开电话簿轻易能够找到十余个，如果附近真有电话亭，我一定找本电话簿翻翻。

然而那并不代表什么，卓欣桐不过是人类而已，喝杯咖啡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难道我像红音一样，还要为了偶像团团乱转吗？多少大事等着我去做……我是地狱使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