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可是将军你真的相信那个小孩能够杀死两名骑士吗，两名怀有斗气的骑士吗？”妮雅公主殿下自己显然不相信。
将军道：“公主殿下，战场上阵亡的骑士一半以上都不是死在同等的对手剑上，而是死在远远不如他们的士兵刀下。生死搏杀凭的是勇气和意志，以及临机应变的能力。剑法和斗气并不是绝对的决定因素。”
妮雅公主道：“难道那个油嘴滑舌、唯利是图、轻薄好色的小混蛋在将军看来勇气、意志和临机应变的能力足以在生死搏杀之中杀死两名实力远远超过他的骑士吗？”
将军愕然，他没有想到妮雅公主对于凯奇的观感这么差。心中有心为凯奇辩解几句，但想起凯奇刚刚的表现似乎公主并没有说错，苦笑道：“公主虽然说得没错，但是那个小孩的勇气、意志和应变能力应该都是最上乘的。至于他能不能杀死两名骑士微臣不好说一定能，但确实存在那个可能。”
“哦？”这一下公主惊讶了，“将军对那个小混蛋的评价很高啊，难道他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将军道：“微臣以为，以公主的聪明才智不会看不出这个少年异于常人之处。”
公主银牙轻咬，想起刚刚的情形美丽的脸上闪过薄怒的表情，道：“那个小混蛋胆量可算是够大的了。一般平民小孩即使胆大也会有个限度，这种场合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已经算是不错了，能够不卑不亢、从容镇定的将事情说清楚更是少有，可是敢和将军讨价还价兜售商品，这可是闻所未闻，这家伙的胆子应该称得上是胆大包天。”公主还少说了：在将军面前还有胆量调戏他的女护卫，岂止是胆大包天，简直大过天了！
将军失笑道：“没错，他的确是天生胆大妄为。在微臣的杀气下能够站得那么稳的普通人至今微臣只看到他一个，就算是大剑士在刚刚那种情况也必须运起斗气相抗衡才能站稳。可是他确实是凭借着毅力和不屈的傲骨强行支撑着，宁死不低头。从他的眼中微臣看到的是悍不畏死的刚勇和宁折不弯的傲骨。若非时候微臣藉由给他治疗伤口让牧师替他治疗，这之后他少不得要大病一场。”
公主美目流过愕然的神色，道：“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没错，刚刚他能够在将军的气势压迫下站稳确实很难得。”娇俏可人的眉头微微颦起道，“这样因为我才是更加不敢相信。”
“公主担心他是对手有意误导我们的奸细？”
妮雅公主未置可否，道：“将军请回想一下他的叙述，杀了两个追击他的黑衣骑士之后，他既没有慌不择路的落荒逃跑，也没有不顾一切的往家里赶，而是偕同同伴沿着来的路回到镇上，再在镇上摆脱追兵之后从镇子外的另一条路离开，直到两天后的今天回家遇到了我们。将军不认为这有问题吗？”
将军微微沉吟道：“他身上的伤口确实是两天以前造成的，这应该没有问题，身上敷用的也是猎人常备的草药，这也没有问题。原路返回镇上和摆脱追踪到另一个村子躲避应该都是避免将灾祸带给自己村里，危难之中还能有这份心思的确了不起……唔！”将军忽然醒悟，“我知道了，问题就在他表现得太出色了。”
“没错。”妮雅公主颌首，“他的表现非常完美，但这么完美的表现唯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几岁小孩的身上。”
将军点头道：“没错，怎么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都不应该有这份心智。一个普通少年再怎么聪明，那种危急关头本能的反应都是往家里跑，可是他做了相反的选择，这实在难能可贵。可是公主殿下，依微臣看来，这小孩虽然胆大妄为可也不像心机深沉之人啊。”
“将军是相信他不是奸细？”
“正是，微臣虽然不敢说慧眼识人，可是这么多年来多少也学了一点识人的眼光。在微臣看来，这个小孩是天生的铁血傲骨宁折不弯的个性，这种人虽然也懂得迂回取舍，但是却不是那种插圈弄套、玩弄阴谋诡计之人。”将军对凯奇的观感实在是相当的好，忍不住为他说起好话来了。
若是身位帝国四大军团长之一的将军没有识人之明，那显然是在侮辱公国国王陛下的英明。公国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将军，将公国四庭柱之一的拜仁（暴雪）军团交给将军执掌，本身说明将军非凡的能力。
为将者岂能没有识人之明？
妮雅公主对于将军的意见非常重视，不由回头审慎自己的判断。秀美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沉吟良久后道：“将军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这个小孩的来历还是要调查清楚。不管是做为证人还是另有其他可能，他的存在都非常重要。将军可否传令下去将他暂时控制在军营之中。这边事了回京之后的调查还少不得需要他的证词”
将军躬身道：“微臣自会谨遵公主殿下吩咐，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绝不会让他离开军营一步。去红石村的军士估计很快就会回来，希望很快可以将他的来历弄清楚。”
妮雅公主道：“希望如此。”脑中想起刚刚凯奇灼热的眼神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鬼使神差般道，“我的身份希望将军可以继续对那个小混蛋保密。”
将军没有问为什么，点头道：“我会吩咐下去。其实军中除了少数几个将领之外，没有人知道公主殿下的身份，只消和他们招呼一声就可以了。”
一件能够让大将军和公主率领几千人马前来调查的命案绝对不是普通案件，而事实上这件命案确实一点都不普通：被袭杀的死者就是迪拜公国的王族，当今国王的侄子、授予亲王爵位的莫宁亲王。亲王的父亲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已经战死在卫国战场，他从小被国王陛下亲自收养调教，十八岁破格被授予亲王爵位，是迪拜王族中以勇武闻名的青年王族。
一个亲王在国境内被袭杀就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而其中鲜为人知的内幕更令人震惊：原本这趟走行程应该是由当今公国太子殿下，但因为特别的原因临时由亲王殿下替代。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那即是说这次袭杀的目标原本应该是太子殿下，而这显然是一次针对公国王位继承人的阴谋。
将军和公主从来没有将这次案件当做偶然事件，当做流串马贼作案的意外事件。亲王殿下既然是替代太子殿下完成的行程，所有的护卫也完全事前给太子殿下的标准准备的。太子殿下的护卫力量之强自然是无庸置疑，可是如今却是全军覆没，而勇武的亲王殿下也未能幸免。公国内有哪一股马贼具备如此强悍的实力？而袭击现场没有留下一举袭击者的尸体，没有留下一把袭击者使用的兵刃，就更加让将军和公主清醒的认识道：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杀！
敢于谋杀公国太子殿下的对手自然不会是等闲角色，如今真相初露端倪就已经令将军和公主震惊不已：近百名骑士全部装备破魔箭，这是何等阔绰的手笔？倾其公国所有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百支破魔箭！
勘察过现场之后，再配合凯奇的叙述，将军可以想像当时的现场：
袭击者以破魔箭率先袭杀了护卫中的魔法师，同时格毙护卫中的马匹断绝了突围的希望，再以人数上优势将亲王殿下及其卫队团团包围，而后就是纯粹的军事层面的较量了，袭击者握有破魔箭这等利器，拥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亲王殿下命令护卫将马车结成车阵抵御对方的骑兵进攻，但锋利的破魔箭不时的穿透马车的车身击中藏在马车后面的护卫们，马车难以起到有效的防御效果。处于绝对劣势的护卫们做出了奋勇的抵抗，但最后结果终究是寡不敌众。
现场并没有遗留袭击者的尸体和兵器，显是不欲暴露身份而带走了。而留下的马车都已经被付之一炬，护卫们尸体上的伤口也都被人为的破坏了，根本无从判断致其送命的伤口是由何种兵器所为。若非凯奇等人带来的箭支，将军等人谁也想不到造成护卫们全军覆没的竟然是破魔箭这等利器。
由于破魔箭的存在，原先判断造成护卫们全军覆没的对手的数量将至少精简到原先的三分之一。；换言之，只消一百人左右的部队手持破魔箭就完全可以全歼亲王殿下一行人。
一百骑兵，这样一个小部队在公国的国境之内完全可以做到来去如风，如果分散行动简直可以做到神出鬼没。
公国亲王殿下在自己的辖区遭遇袭杀身亡，将军责无旁贷缉拿凶手。且不论事后自己的“暴雪军团”军团长的职位是否能够坐住，将军都必须将这股潜行与国境之内的敌人歼灭，否则这样的刺杀有第一次就有可能有第二次。
暴雪军团团长，没错，将军就是迪拜公国的四大军团长之一，执掌以狂野猛烈的进攻闻名的暴雪军团的团长，莫菲斯将军。
有一点令将军和公主非常在意：亲王殿下的行程非常秘密，也因此为避人耳目公国没有派出军队护送。在公国的国境之内，理论上一支五十名实力出众的骑士加上两名魔法师组成的护卫可以应付任何危险，而且护卫队们可以随时得到地方军队的协助。公国国境之内根本不存在可以威胁到这只护卫队的马贼武装。可是对方恰好选择了在这一个山坳中袭击，纵使魔法师能够释放出求救讯号，因为地形的缘故也不一定能够传达出去。而且很显然对方手中的破魔箭让猝不及防的护卫队魔法师并没有获得施放求援魔法的机会。
袭击的时机、地点怎么会拿捏到如此恰到好处？
内奸！公主和将军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若非有内奸事先将亲王殿下的行程泄露出去，伏击是绝没有可能的事情。亲王殿下的护卫队所有护卫的尸体都已经找到，泄露消息的应该不是他们中的一个。这个内奸究竟是谁呢？想到阴谋的目标是公国的太子殿下，将军和公主寝食难安。
令公主和将军介意另一点就是：能够以破魔箭装备近百名骑士的势力应该完全有能力动用更加高明的刺客，更加强大的武士和魔法师。相比较上百骑士的伏击，高明的刺客、强大的武士和魔法师可以做得更稳妥和更加隐秘。
为什么偏偏是破魔箭？
破魔箭对于武士的效果可远不如对魔法师的效果明显，身怀斗气精通剑法的武士都是身手敏捷之辈，或者格挡或者躲闪，破魔箭虽然比普通的羽箭穿透力更强，但并不是比普通的羽箭更难躲闪。将珍贵的破魔箭用来对付武士完全是奢侈浪费的行为。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么多的破魔箭非国家不能拥有，一旦破魔箭被发现，袭击的一方简直呼之欲出。譬如现在凯奇手中的破魔箭。
打扫战场、将所有兵刃、袭击者的尸体甚至护卫们尸体上的伤口都破坏显然是要隐匿身份，可是为什么偏偏要使用这么容易暴露身份的破魔箭呢？
将军和公主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如公主怀疑的那样，凯奇和他带来的破魔箭纯粹是对方企图误导他们？
事情的真相迷雾重重。
中午的时候前去红石村的军士回来了，跟随他们回来的还有红石村的村正、阿贲的父亲山姆•；华莱士，已经令凯奇非常意外的老杰克。在凯奇想来：老杰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醉醺醺了，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应该是：“哦，知道了。你们去就行了，让那个小子早点回来……”死老头除了压榨自己的时候之外，可从来不是一个慈祥的养父！
老头子他们和将军的谈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凯奇和阿贲只看到老杰克三个人走进了将军的大帐，一个小时之后将军亲自将三个人送出了大帐。
阿贲看到父亲想起这两天来的经历鼻子一酸就冲过去跑到他父亲身边，挽着父亲的胳膊不放手。这两天的经历对于这个不经世事的淳朴少年而言实在是太刺激了，惊心动魄的被追杀、军营中被大将军质询，现在被扣留在军营之中，少年的心情一直处于惶恐不安之中，如今见到父亲却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和惶恐，紧紧拉着父亲的手就不想放开。
另一边凯奇和老杰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良久之后凯奇打破沉默：“老头你怎么过来了？”
老杰克并起双指在凯奇额头上狠狠一记暴栗：“臭小子，出门一下子两天不回来，我以为你挟带钱财逃跑了呢。”
凯奇嗤道：“就你给我的那几个银币也算钱财？”从怀中掏出钱袋哗啦啦的在老杰克面前抖动，“这才称得上是钱财，金币！”
老杰克单手拄这拐杖劈手将凯奇手中的钱袋抢过去，打开看了看扬手又将钱袋扔回去了。这让担心老头会私吞的凯奇惊诧不已，反而忽略了老头从他手中取走钱袋的动作是何等之快！
“小子，跟我出去走走。”钱袋丢给凯奇后老杰克拄着拐杖也不等凯奇回话便转身率先向前走去。
后面凯奇连忙跟上，看到老杰克去的方向正是营帐之外，干净上前道：“这是要出军营吗？你不知道我现在不可以离开这个军营一步吗？”
“现在可以了。”
“耶？”凯奇诧异道，“你是说我可以回去了？不是吧，看他们的阵势我以为没有一两个月内这事情不能算了呢。”
老杰克嘿嘿笑道：“小子，你猜得没错，这事没有一两个月内不能算了，可能一两年也说不定。我现在只是要你随我出去走走，待会儿还要回来的。”
“靠，不是吧，一两年？”凯奇惨叫道，“在这个鬼军营里面待上一两年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这是坐牢还是怎么回事？”
“所以现在趁着你最后的一点自由时间，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就当给你放风吧！”
……
中军大营的营帐门口，将军和公主目送着凯奇和老杰克离开军营。守卫的军士得到将军的命令，并没有留难直接放行。
妮雅公主道：“看到这个人就可以知道那个小孩的性格是从那儿传承过来的。”
莫菲斯将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心忖道：“这个老家伙的性格几十年也没有改变。那少年背后的刀我应该看出来的。除了那么战魂，天下间还有多少黑色的战刀？”
“将军，就这样让他们出去可以吗？”妮雅公主显然有些担心。
将军淡淡道：“公主殿下，有些人公国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这个老头就是其中之一。”
妮雅公主没有继续追问，再说下去就是对将军的不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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