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空出一个位置,旁边坐的是陈氏。陈氏见两人出来,勾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招着手道,“快过来,坐在我旁边。”
论辈分这本该是蔡唁夫妇的位置,但两人并不在意,只替妹妹感到高兴。
蔡恒一共只纳了一房妾氏,便是刘氏。共生有二男二女,最大的是女儿,叫蔡佩,只比蔡霓小两岁,才华远远不及,长相也稍逊色。另一个女儿刚满十岁,名字叫蔡茵,喜欢玩闹,但不敢在陈氏面前放肆。此外便是两个儿子,一个十二岁,叫蔡袞,倒是爱读书,一向沉默寡言但不招人讨厌。另一个年仅三岁,叫奶妈带着,没有带进来。
而陈氏共有二男一女,除了蔡唁和蔡霓之外,还有个弟弟叫蔡晞,十一岁。蔡霓对弟弟一向疼爱,故而先向义宣介绍了,接着再一一介绍其他兄弟姐妹。
义宣跟着她指向谁头便转向谁,人家纷纷向他行礼,而他无动于衷。当蔡霓介绍完时他舒了口气,肆无忌惮地道,“这么多,真麻烦。”他从小惯了家里只有自己一个,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现在突然对着这一大堆难免觉得不适。
众人都是一怔,陈氏和刘氏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蔡霓拉着他的衣袖道,“注意点。”
义宣突然现蔡佩正看着自己,问道,“你有事?”
蔡佩竟大胆地道,“姐夫真俊。
当日在城外姐夫以一敌百,又足见姐夫英雄气概,只可惜爹爹和姐姐都只说姐夫的不好,依我说他们都看错眼了。”
蔡霓瞪了她一眼,尽是厌恶之色,却见义宣又不话,于是问道,“夫君,三妹在夸你,你怎么看?”
义宣道,“很好。”
蔡霓又问道,“她还怪我对你不好。”
义宣道,“这不关她的事。”
蔡佩一脸尴尬,蔡霓道,“三妹听到没有,我夫君说这不关你的事。”
陈氏也白了刘氏一眼,冷冷地道,“自己的女儿要管好。”
刘氏不服,趁着蔡恒不在,更加肆无忌惮,回道,“我自己的女儿要不要管与姐姐无关,姐姐不要多管闲事。倒是你这个女婿,好生无礼,你的女儿也不会管管。”
陈氏正要火,被蔡霓拉住,劝道,不在,不要与她计较。”
义宣看得颇觉不适,一家子人争争吵吵的场面他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得对蔡霓产生同情。于是当众搂着她的肩,温柔地道,答应你,以后绝不纳妾。”
众人一愣,蔡霓感动得热泪盈眶,只是当着众多人才强忍住没有流出来。
陈氏和刘氏都很尴尬,义宣拉着蔡霓起来,弯身对着陈氏一拜道,“小婿向岳母大人问安。”陈氏忙以手相扶,说不尽的欢喜,又对他细细的打量。义宣又道,“不知岳父大人为何没来?”陈氏回过神来道,“南边各县有盗贼聚众作乱,占了县城,又连续打败官兵,气焰直逼鄱阳城,都尉王大人正找老爷商议对策,所以没来。”
义宣一怔,来回踱了几步,在寻思,众人都看着他。过得些时,突然拉着蔡霓道,“你带我去看看岳父。”又对陈氏作了一揖,快步出去了。
蔡霓问道,“爹正跟同僚商议大事,我们怎可前去打扰?”
义宣道,“他们必无应对之策,不信等下你看。”
蔡霓疑道,“那你有计策?”
义宣点头,一脸的自信,问道,“你不信我?”
蔡霓道,当然信你……”又道,“刚才谢谢你。”
义宣道,“不必客气,不过你们为何要这样勾心斗角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可以商量?”
蔡霓一脸的无奈,说道,“你父亲从来就只有你母亲一个妻子,你又无兄弟姐妹,当然用不着像我和我娘一样,事事都要跟人家计较。”
义宣怔道,“所以你才不准我纳妾是不是?”
蔡霓道,“你知道,又何必故问?”
义宣道,“那我都已经向你保证过了,还不放心么?”
蔡霓道,“正因为放心,所以才要谢你啊!”
蔡霓道,“你跟你三妹经常吵架?”
蔡霓道,“我不喜欢她,从来很少跟她说话的。她跟她的母亲一样,都见不得我和我娘好,你以后不要理她,我的兄弟姐妹当中,只有哥哥和五弟和我好的。”
义宣道,“蔡袞好像不惹人讨厌。”
蔡霓道,“不惹人厌你也不能对他太好,我不喜欢的。”
义宣一笑,不觉间已经走到蔡恒议事的地方,义宣把要去通报的人叫住,带着蔡霓一声不响地闯了进去。都尉王绍一惊,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议事厅?”
蔡恒忙道,“王大人息怒,他是我的郎婿。”又对义宣道,“为何不叫人通报一声就擅自闯了进来?”
义宣恭敬有礼,对着蔡恒一拜,叫声“岳父。”又向王绍道,“晚辈桓义宣见过王都尉。”
蔡恒见女儿也在,就道,“阿霓,你为何也不阻拦你的夫君,反而还要跟着他胡闹?”
义宣道,“不关娘子的事,请岳父不要怪她。”
王绍眼里已经尽是厌烦,对蔡恒道,“蔡大人,事情紧急,我们还是以正事为重。”
蔡恒当即下了逐客令,向外面叫道,“来人!快送姑爷和小姐回去。”
义宣叫道,向王绍道,“王大人是武官,可知道领兵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绍冷哼道,“自然是勇气和谋略。”
义宣逼视着他道,“由此见得,王大人不懂领兵。”
王绍怒道,“无知小儿!也配与我说话?”
蔡恒也怒喝道,“不得不礼!”板着脸对蔡霓道,“还不快拉你丈夫回去?”
蔡霓大惊,拉着义宣道,“夫君,我们快走吧。”
义宣不走,对蔡恒道,“岳父纵是看不起我,也该看在我父亲前大将军的面子上,让我把话说完。”
王绍一惊,把目光转向蔡恒,“他是桓氏之后?”
蔡恒点头,觉得奇怪,不知义宣有何话说。就以商量的口气对王绍道,“王大人,不如先看看他说得如何,若说得不好,我必会收拾他。”
王绍当即没有了异议。
义宣朗声说道,“为将者,最贵能忍,而王大人不及我言语便怒而不闻,是不能忍,战则必败。”
王绍面有愧色,说道,“你竟是有备而来。”
义宣道,“南县之乱其祸源出无道。我国连年饥荒,而朝廷却重税繁役,使民不聊生,是为无道,以至官逼民反。为今应对之计在于守而不在攻,守者,一则在于仓廪,仓廪实而民必不反,二则在于民心,杀戮必使民心不服,所以请两位大人不要一味以兵镇压。”
王绍道,“不以兵镇压,又何以平乱?”
义宣问道,“不知王大人手中有多少兵马?”
王绍道,“合郡之兵,原有万余,然日前连连败绩,折损只剩下七千余众。”
义宣道,“那鄱郡各县共有多少百姓?”
王绍道,“有民数十万。”
义宣道,“若是反贼在所夺县中开仓济荒,使得四方数十万百姓都去依附,王大人的七千甲兵对数十万如何?”
王绍愣道,“自是不及。”
义宣道,“所以,城郭兵甲都不足以应对,唯有在四方尚未依附贼兵之前,先运各未失之县的官粮到鄱城,以开仓振灾,使四方归依。这样,纵是反贼再攻下几座县城,而不得民心,这时再向州府请援兵共击之,先以劝降,不降则战,方为仁义之举,可使四方诚服。”
蔡恒和王绍相视,都是点头。王绍心中暗叹,不愧为将门之后!说道,“蔡大人,依你所见如何?”蔡恒早已欢喜之极,觉得刚才错怪了义宣,对他表示歉意。对王绍道,“我看郎婿的策略很好,不知道王大人是否还另有高见?”
王绍道,“令坦高才,王某心服口服。”
义宣不怕他不服,说道,“谢王大人。”
依义宣之计,又经蔡王两人仔细商议了许久,最终决定王绍即刻前去各县运粮,而蔡恒留在城中加强防备,先以鄱阳城之粮振济灾民,并出榜安抚民心。
王绍去,蔡恒又对义宣大加赞赏,蔡霓也高兴得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
而义宣说道,“岳父,小婿还有一事要说。”
蔡恒道,讲,我细听。”
义宣道,“小婿以为,如今奕稀为太子,日后必生祸乱。
而岳父身为鄱阳郡守,应该忘记在京为官时的不得志,以一郡百姓为重,励精图治,施以仁义之道,使百姓归心,从而兴农桑,郡县安稳。
又应加紧修筑城郭,劝民入伍以壮实力。如此,纵是天下大乱,岳父拥一郡之兵万余众,进可以图一番大事业,退则可以保得一方平安,造福于百姓,岂不比在京城里只为皇帝一个人劳心要有意义得多?”
蔡恒恍若洗脑,之前因被谪而起的烦恼顿然无存,觉得义宣所言实在妙极。
叹道,“郎婿见地之深,我辈都不及啊!”
义宣道,“岳父过奖,小婿只是粗识大略,而其中行事细节之处还需要有高人策划,岳父还应尽快搜罗才俊以为已用。”
蔡恒皱起了眉头,“才俊非草木,岂能那么容易得之?”突然又道,“前护我回来上任的甄栩甄公子可是郎婿的儿时好友?”
义宣知道他的意思,说道,是,请岳父怒小婿无能为力。”
蔡恒略有失望,随后看着义宣,眼睛里有某种期待。义宣从他的眼神里不难读到他的内心想法,寻思片刻,说道,“岳父……若没其他事情,我先和娘子回去,明日再来给岳父请安。”
蔡恒,唉叹一声,挥了挥手。义宣牵着蔡霓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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