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二月中,冰雪渐有消融之势,道路稍稍通畅。这日义宣趁蔡霓不在,便简单地打点了些行李,一把剑,一包碎银,几件替换的衣服,是准备远行的模样,还是轻装简行。随后就等着蔡霓回来。
蔡霓见着,问道,“义宣,我们这么急就要回去吗?”
又道,“可依我看,如今虽然是初春,而不时仍会有大雪,不如陪我在这里多住些时日,等天时定了再回去可好?”
义宣听得出来,她是舍不得离开娘家的。说道,“我这只是打算一个人出去,你好好在这里呆着,等我回来接你。”
蔡霓惊道,“你一个人想要上哪啊?”
义宣道,“我去湘东郡找我爹生前的一位故人,等下你陪我去向岳父辞行。”
蔡霓急道,“你不可抛下我一个人去。”
义宣道,“可这件事情十分重要,我一定要找到他的。”
蔡霓道,“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非要你亲自拔山涉水的去找他?”
义宣道,“你不要总是这样高傲,以为全天下除了你自己便无别人了。”
蔡霓很不服气,嘟着嘴道,“谁说我目中无人,不是还有你么?”
义宣道,“是真心话才好。”
又道,“他叫管熹,是我父亲的参军。我父亲生前打过无数的胜仗,每一次都是他在旁边出谋划策。我是自认为远远不及他的,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以为你强得过他?”
蔡霓脸红,尽是羞意,说道,“那算我说错了,可你找他又是为何?”
义宣道,“还不是为了讨你大小姐的欢心?”
蔡霓怔道,“又关我什么事啊?”
义宣道,“你说过的,若我助岳父治理好地方,就能让你开心,那现在我去找一个比我强十倍的人来替我,你不是还要开心十倍?”
蔡霓欢喜道,“我说的话,难得你都记住。”
义宣调笑道,“我这一辈子都交给你管了,你的话我不紧紧记住行吗?”
蔡霓道,“你既然要去,又何不早些告诉我,我好准备车马,多打点些路上所需的东西。”
义宣道,“我出行从来不需要提前做准备,都是随性而往随性而归,这次虽然路途遥远天时阴晴不定,可是我照样只须一匹马,一把剑,再多的东西反而会成为累赘。”
蔡霓道,“这可不行,我不准你这样的,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错可叫我怎么办啊?还是要多带些护卫去。”想了想又道,“且照我看,他既是公公的旧部,你只需派人送个信去,他也不会不来。”
义宣道,“死改不了的大小姐娇气!”
蔡霓狠狠掐了他一下,努嘴道,“又要我跟你吵不成?”
义宣道,“我又没说错,事实如此。”
蔡霓道,“管他什么事实,我现在就替你写信,不准你去。”
义宣拉住她道,“不可胡闹,管叔叔不是一般人,就是我亲自去了,也未必请得他动的。”
蔡霓道,“那你还去?”
义宣道,“我是为我们的将来。”
蔡霓道,“我不明白。”
义宣道,我问你,你觉得我们家在京城的势力如何?”
蔡霓笑道,“那还用说,公公虽然去世,可皇帝连大将军府都给我们保留着,文武佐吏之多,连爹爹做丞相的时候都不及的。”
义宣道,“你说的那些文武佐吏对我父亲一向忠心耿耿,就算皇帝要我们解散幕府,他们也会自愿留下来的。可我最担心的是,现在奕稀做了太子,其野心勃勃,必然弄得天下大乱,而我们家正像你认为的那样,势力比得过一朝之相,他又岂能容得下我?”
蔡霓道,“可这跟你找管熹有什么关系啊?”
义宣道,“找他一来是为了请他辅助岳父壮大实力,二来则是为了一旦天下大乱,他可以劝服岳父对**的朝廷用兵。”
蔡霓惊道,“你是想叫我爹谋反?”
义宣道,“如今朝纲败坏,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皇帝又大兴土木,使得民不聊生,想造反的人多得是,如果时机成熟而岳父无动于衷,反而会招来灭族之祸。”
蔡霓道,“可真有如此严重?”
义宣道,“当然,如果岳父不反,则朝廷要派他去平反,而以如今区区一郡的兵力,只宜守而不宜攻,领兵平乱又不得民心,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蔡霓道,“可是我还是很担心,造反从来都是一条不归之路,万一失败,是要被诛九族的啊!”
义宣道,“你不必害怕,等我回到京城之后就把府上的从事都派过来辅助岳父,而且到时候必定会有更加声势浩大的左传彝先起事。北府多俊杰,他们若是难,朝廷必定难以应对。”
蔡霓道,“那我们呢?父亲起事,而我们还留在京城,岂不太危险?”
义宣道,“这个卫箱自会有所安排。”
蔡霓一怔,“卫箱?”从前的疑惑又涌上心头,问道,“卫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婆婆和你都这样看重她?”
义宣顿了顿道,“卫箱是我表姐,她的身世很不一般,她从来都不准别人提问的,连我也只是从她口中知道一点点。她为了隐藏身份,甚至都不肯认娘做姨妈,见了我也像是下人一样管叫少爷。”
蔡霓惊讶道,“难怪她敢跟我争。”
义宣疑道,“你跟她争什么?”
蔡霓道,“当然是争权势地位,我知道你看不惯的,为此我还故意用热茶汤伤了她的手。”
义宣一时着急,以责备的语气道,“你这样,叫她怎受得了?”
蔡霓当即也生气,“义宣,我是你妻子,请你说话注意点。”
义宣道,“可你也不能这样伤害她的。”
蔡霓道,“我认过错了。”
义宣道,“那以后请你要尊重她。”
蔡霓道,“我会的。”
义宣道,不说这些了,你现在就陪我去向岳父辞行吧。”
蔡霓道,“你等一等。”她进了内屋,须臾提了三个包袱出来。义宣烦道,“你这么多东西,叫我路上怎么拿啊?”蔡霓道,“我要跟你一起去,这些都是我自己会拿的,用不着你费心。”
义宣怔道,“我出去路途遥远,又只知道管叔叔大概住在湘东,打探消息都要花上一两个月的,你跟着来凑什么热闹啊?”
蔡霓道,“你少废话,嫁夫随夫,你去哪我自然要跟到哪。”
义宣道,“可我是去办正事。”
蔡霓嗔道,“什么正事不能让我帮你?”
义宣道,“别怪我话不好听,像你这样娇贵惯了的大小姐,到了外面只会是我的麻烦。”
蔡霓不服,生气道,“你竟然嫌起我麻烦?
哼!你快给我解释清楚,我到底怎么个麻烦法,否则……我不肯跟你罢休的。”
义宣道,“你既吃不了苦,又经常使小性子,岂不是麻烦?”
蔡霓道,“我可以改的,一路上都不跟你闹,这总行了吧?”
义宣道,“说得容易,要改却难。”
蔡霓道,“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向你保证,路上要是给你添麻烦你可以抛下我不理,我绝不怪你的。”
义宣道,“可不要后悔。”
蔡霓道,“不会的。”
义宣道,又道,“可是岳父岳母他们不会同意。”
蔡霓道,“这我们夫妻两人的事情,他们管不着的。”
义宣道,你现在就去吩咐人准备好两匹骏马,不要跑得快,只要够耐力的,我在这里等你。”
蔡霓应声要去,可突然想了想,又走回来向义宣伸出手去,却不作声。
义宣疑道,“干什么?”
蔡霓道,“把你的包袱和剑都给我。”
义宣怔了一下,又十分不甘心,说道,“你拿的东西已经够多的,就不必再管我的了。”
蔡霓道,“别装傻,快给我!”
义宣道,见过像你这样多疑的妇人!”
蔡霓抓住他的剑道,“还不放手?”
义宣拂开她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还不放心?”
蔡霓得意地一笑,“就知道你想要耍花招,这回知道你娘子的厉害了吧?”正要走,又忽然叫住道,“还有一事。”
义宣不耐烦地道,“你还敢说你不是麻烦?”
蔡霓道,“我要去向娘支些银子。”
义宣道,“不必了,我这里有五十两,都是平时你留着的。”
蔡霓道,“不够。”
义宣道,“够了,一路上我们很少住店,要赶时间。”
蔡霓却不听,向陈氏支了三千两银票,还写了条子,说回家以后叫卫箱差人送过来。义宣不解,问她要这么多钱为何。蔡霓道,“前阵子我和娘在外面的老店看到一颗黑珍珠,只比鸡蛋小一点,要近三千两银子。我当时就想买下来的,可我们一时哪来那么多钱,想问娘借一点,却怕娘说我奢侈,所以没敢开口。这次出远门正好趁机问她要,就是不知道那颗珍珠到底还在不在。”
义宣道,“你既然喜欢珍珠,何不早些跟我说?我会想办法满足你的。”
蔡霓道,“我买它可不是用以装饰的,是因为我看见婆婆的药方上有要珍珠做药引,说是越上乘的珍珠药效越好,所以才时时都留意着。”
义宣道,“那也不必写条子,直接写信回去叫卫箱派人送钱来便是。”
蔡霓道,“我这是做给别人看的,你上次也听到三妹说的什么话了,我可不想让人家有机会背后议论我们坏话,这样会使娘为难的。”
义宣道,“那现在我们可以去向岳父辞行了吧?”
蔡霓道,“还不行,我们把行李放一放,先去买珍珠,可别迟了让人家买了去。”
义宣道,“顺路买了带上不行吗?”
蔡霓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怎可带在路上?我们须先买回来藏好再去。”
义宣皱着眉头,似有点生气。
蔡霓拉着他道,“现在还没上路呢,你可别这么快就嫌我麻烦了,好吗?
再说,嫁给你那么久,你都还没带过我去外面玩呢。我又丝毫都不会给你丢脸,你为何不带我去玩一两天?要不,我们就推后两天再走,这鄱阳城有许多好玩的去处,你就带着我出去转一两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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