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这一翻话如同夏日里的大雷,震得李克几欲昏厥过去。
内心中有一个声音无声呐喊:他这是在招降你,河北枪王看上你了。若能学得他的枪法,天下哪里都能去得。公孙铁骑,天下第一。若不答应,立即就会被那条黑黝黝的马槊毫不留情地击杀。
可是,难道我就这么投降了?
丢下着垂待死的五百同伴?
可他们的死活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做人不能这样。不能丢弃同伴,即便袍泽弟兄平日里看不起你,可你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你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战马践踏在血泊之中。
这不是我李克的人生准则。
看到李克犹豫,赵云也不急,慢悠悠地骑着马静静地等在那里。好象着纷乱的战场并不存在,又或者说对他而言,杀光眼前这五百敌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急着这一时半刻。
在他看来,李克不过是一个小是的斥候伍长,在他常山赵子龙眼里不过是蝼蚁一样的人物。能得到自己的欣赏和招揽已经是邀天之幸。
不可否认,这小子的勇气和斗志都是一流,是一个绝佳的战兵。这样的勇士大多有几分自尊,若能擒之下来,结与恩义义,自然会死心塌地地为他效命。现在的犹豫不过是要挣回一丝面子和可怜的自尊。
死,谁都怕,这个小子也不会例外。
他微笑着,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丝嘲讽。
这一死嘲讽激怒了李克,他慢地提着长戟站起来:“多谢赵将军垂爱,李克不胜感激。”
赵云听李克这么说,舒了一口气,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果然如此。
可李克接下来的话让他的面皮绷了起来:“看样子,赵将军是要屠尽我们这五百来人了。李克是冀州军的一员,绝不会丢下袍泽弟兄独活。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试问,若换你是我,又会如何?”
赵云的笑容消失了,眼睛里带着一丝敬意:“好汉子!换成我,也不会抛弃手下弟兄。李克,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敌人。杀了你,是我对你最高的敬意。”
李克哈哈大笑,摆了摆长戟,立下门户:“来吧!”
在明白自己的对手是河北枪王赵云之后,李克自知必死。可就算敌人再强大,就算必死,也不能在他的面前失去了斗志。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奇异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轰隆的脚步声整齐地传来。
无数火把突然亮起,整个旷野变的如同白昼。
这样的异变让赵云和李克俱是一呆,这突然爆开的火光让他们同时睁不开眼睛。皆陷入盲目,良久才恢复视力。
忘记了厮杀,同时将头转过去。
只见,东西南三面同时有大队人马涌来。没有呐喊,没有狂乱的冲锋,就这么整齐地向前推进,在混乱的战场前形成一道坚实的圆弧,慢慢地向赵云这一百骑兵包围过来,总人数至少在三千以上。
这支部队打着冀州旗号,前排是一层由巨大的撸盾形成的围墙。围墙之后是如林的长矛,和平举的弩弓。
看到这样的阵势,李克抽了一口冷气。长矛后强弩正是骑兵的克星。白马义从虽强,却是以机动灵活而著称的轻骑,对上这样的长矛阵,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李克不知道赵云现在怎么想,可他还是很明显地看得出眼前这个白袍男子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好象正在思索着什么。
“救兵来了,救兵来了!”身后的车阵中传来高干喜极而泣的叫喊。
“得救了!”五百人同时呐喊。
赵云苦笑着摇了摇头,拨转了马头。
长矛阵缓缓涌来。在明亮的火把中,军阵中两骑悠闲地走了出来。为那人正是冀州军的军事长官鞠义,身边还跟着一个铁塔般的军汉。
鞠义看起来很瘦,蜡黄面皮,结构复杂的鱼鳞甲穿在他身上一阵“沙沙”乱响,好象随时都有可能将这个竹竿一样的老将军压成肉饼。
而他身边那个铁塔般的军汉则穿着一件无袖侧襟式扎甲。因为身躯实在太庞大,那件骑兵用的扎甲穿在他身上勒得紧,仅护住胸、背要害位置,胸甲和背甲在肩部用带系联,长仅及腰。
一胖一瘦,一个瘦如风中残烛,一个壮如生铁浮屠。
按说,鞠义同那个壮汉比起来显得是如此地渺小。可任何人都不敢轻视这个如活鬼一样的病夫,这是冀州军历次战役的实际指挥者。没有他做内应,袁绍也不可能轻松拿下冀州。
当鞠义同羌人在凉州血战时,袁绍还在洛阳做他的世家子呢!
不管是资历还是战绩,他都无愧与整个河北的第一大将。
这一点从他身边那个威猛大汉面上恭敬的表情就能看出。
见来的是鞠义,赵云有些惊讶:“鞠帅。”
“常山赵子龙?”鞠义说起话来声音里带着很浓重的痰音,并伴随有粗重的喘息声,在一大群虎贲之士之中,如风中残烛。
可知道他的人没一个敢于轻视这个战功赫赫的名将。
“正是赵云,鞠帅挟三十倍军力前来,太瞧得起后生小子了。”赵云微微一拱手。即便身处包围圈中,赵云的情绪看不到丝毫的波动,一袭白色大氅轻轻飘扬,有一种中正平和的气势。
看到这一幕,李克暗暗吃惊,常山赵子龙的养气工夫真是一流,在如此险恶的情形下依旧能保持镇定。
鞠义看了看这个白衣男:“常山之龙,河北第一大枪。鞠义生得一副臭脾气,可一上战场,惟小心谨慎四字而已。”
“可是来送死的?”鞠义身边那个壮汉很明显地不耐烦起来,一声虎吼,响亮的声音划过天际,将战场的嘈杂也压住了:“你已中沮别驾的计了,白马义从,今日将尽丧于此!”
沮别驾就是沮授,冀州大族沮家的族长,本是冀州牧韩馥手下谋士。袁绍能得冀州,全得益于他从中谋划,这才兵不血刃拿下这片膏腴之地。
“原来是沮授的计策。”赵云不动声色地叹息一声:“看来,沮别驾为了吃掉白马义从竟不惜得罪中山甄家,拿甄俨做饵。如此作为,不怕得罪河北豪门?”
那个壮汉更是烦躁:“总比公孙老贼在幽州对豪门士族大开杀戒的好,赵云,若要战你就战,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已被鞠将军包围了,还是快快把命拿来吧!”
“就凭你们这三两千人也留得住我?颜良,你的刀快吗?”赵云突然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笑,一夹马腹,在空中闪说一道白色长虹,手中马槊直刺颜良胸膛。
这一刻,刚才还温和平静的赵云突然爆出冲天豪气。
这一声怒吼如春雷下击,飞驰而去的战马夹带着大股风沙,连同他身后一百骑白马义从,如同一条滚滚而去的灰色长龙,与冀州橹盾长矛阵狠狠地撞在一起,迸出大团黑色云气。
抬头一看,一片又一片乌云快移来,风大起来,在旷野上呼啸而过,将营地的篝火吹得忽明忽暗,满世界都是灰尘和烟雾。
天上的星斗已经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注意李克这个小小的伍长了。从死亡边缘逃脱,李克心一松,颓然软倒在地。刚才赵云这一朔正好抽在他胸口,已让他受了极重内伤。
再没一丝力气了,连挪动一根手指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脑袋里嗡嗡着响,眼皮如有千斤。
在昏迷之前,李克看到,先前还一脸不耐的颜良在赵云刺出这一槊的时候,脸色突然大变。他大喝一声,从腰上抽出一长一短两柄弯刀,在胸前交错成一个寒光凛冽的十字。
预料中的激烈碰撞没有出现。
在黑暗中,赵云手中的长槊一抖,幻化出无数枪影。呼啸的槊刃在空中组成一团完美的圆弧,斩向颜良身边的鞠义。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大胆!”鞠义身边的亲兵同时出呐喊,纷乱地拥来,却毫无例外地被赵云斩翻在地。
空中飞舞中伤者的残肢断臂,狂风中,新鲜的腥味冲天而起。
战马一冲而过,白影已一头冲入纷乱的长矛阵中,开辟出一条血腥之路。
鞠义这次只带来了三千人马,分三面包围赵云,长矛阵本不厚实,本以为已足以留下公孙瓒这支精锐骑兵。可他万万没想到赵云居然第一时间找上了自己,身边的护卫慌乱地冲上来保护主帅,长矛阵顿时乱了。
冀州兵新建不久,成分复杂,大多是新投的降兵,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敌人,都退缩了。
这一百白马义从本就战斗力惊人,又是背水一战,爆出惊人的勇气。转瞬,赵云和手下已透阵而出。
看着那条白色的背影,鞠义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具鱼鳞甲已被马朔破开,一缕鲜血顺着下垂的铠甲滴落下来。
颜良赤红着眼睛大声咆哮:“赵云,你这个胆小鬼,可敢与我战乎?”
鞠义摸了摸胸口,苦笑着摇了摇头:“别追了,他不会和你决斗的。好厉害的赵云,好厉害的白马义从!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让白马义从全身而退,公孙瓒有这么一支机动骑兵在手,进退从容。而我军都是新兵,人心不附,如何是幽州精锐的对手?袁本初的日子难过了。”
颜亮收起弯刀,大声道:“我冀州人也不都是软蛋。”他狠狠地给座下战马一鞭,冲到李克身前,“叫什么名字?”
“斥候伍长李克。”李克竭力地露上一丝笑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在昏迷前,他隐约听道:“鞠将军正要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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