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你真的要走?”
冬阿空摆弄着糖人,正与临街的小乞丐‘关公大战秦琼’,不一会就败下阵来,关公与秦琼都归了人家,自己就只能舔舔手上的糖渍,铩羽而归。
孙乘风揉了揉脸上的青紫,沉默不语。在与老道‘亲密’的交谈后,孙乘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义门二少终于能出师返乡——孙大公子处处惹祸,终于逼得老道放他回家,过回世家公子应过的神仙日子。
坏消息是玄门天师夜观天象,算出义门大祸临头,要与孙乘风同下江州。
“我呸,想要再捞一笔最直说,还什么大祸临头,你骗鬼呢?”
义门孙氏立足江州三百余年,声名远播天下,纵然今时不同往日,却依旧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块招牌,老辈又是跟洪武爷一起打过江山的开国元勋,与黑白两道都是关系匪浅,哪里会有什么灾难?再者说,就算义门真有什么灾难,也绝不是一个落魄天师能阻止的。
“老东西敲竹杠终于敲到小爷头上了,怕不是要把棺材本都敲出来。也罢,义门这根大竹子比水缸都粗,老东西自己带着四个小的也不容易。就让他敲一敲吧。”
孙乘风与冬阿空在市集上兜兜转转,今日正值腊月二十四小年祭灶,走街串巷叫买叫卖的小贩比往日多了不少,几乎半个承天府的商贩都集中在了镇子里。这座镇子因武当山命名为武当镇,而这场集会也因武当镇命名为武当大集。孙乘风此行是为了给丐帮众人采买食物,来这武当大集定然不会有错。
“小师叔,你还有多少银钱?”冬阿空抱着宝剑忐忑问道。
义门二少自小花钱如流水,即便是跟着老道四处流浪,也是豪掷千金眉头不皱的主,不过他手上若是没有银两,主意便会打到四个师侄身上。四小剑童本是腰挂环佩手提宝剑的少年侠士,老天师不过才走了七天,就陡然变成了四个破衣烂衫的小乞丐,四把精钢宝剑也只剩下冬阿空怀中一柄。
“阿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孙乘风大义凛然道:“你是什么人?‘冬堂’堂主!丐帮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怎么能张口闭口全是铜臭。再说了,本帮主是什么人?堂堂义门后人,雪胎梅花骨、义高薄云天!还能抢你东西不成?”
“小师叔,为什么你每次说自己是什么花什么骨的时候,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呢?哎?你别抢我的剑啊。”
“是雪胎梅花骨、义高薄云天!”孙乘风义正言辞的纠正道。“都说了本帮主不会会抢你的剑,不过是借来把玩把玩......哎!你别抓我头发!”
师侄二人涨红着脸纠缠不休,无端引来众人围观。孙乘风一向以侠士自居,脸皮自然薄的很,只得收手作罢。又想要找回面子,便将老道士今早给的路费拿出来显摆了一番。
十两一锭的金元宝在空中翻着跟斗,引来围观百姓阵阵惊叹,两旁商贩吆喝的也更加卖力了,一口一个公子少爷叫的孙乘风颇为舒心。孙二少爷一边颠着金元宝一边得意道:“怎么样,都说了本帮主有的是钱,不会抢你的东西。要知道,这区区十两金子在我义门后人眼里犹如粪土。毕竟小爷是雪胎梅花骨,义高......”
孙乘风话还没说完,便觉得一阵劲风掠过,手中一轻,粪土竟然消失不见!
“我的金子!”孙乘风又惊又怒,转头便看到一个在人群中东钻西跑的黑衣汉子,那汉子长得獐头鼠目,听见呼喊跑的便更急了。
“哪里走!”孙乘风运起轻功,一个恍惚跃到了贼人身后,一伸手便牢牢抓住了贼人的袖袍。这人却也光棍,一见袖袍被抓竟然扯开了上身棉袄,借机又往前跑开不少。
孙乘风冷哼一声,再次身形暴起追到了贼人身后,一把拽住了内衣后襟。他这轻功大号‘凌踏七星’,又名‘仙人飞渡’,十丈之内凭空瞬移神鬼莫测,乃是天师教的秘传法门,用来抓一个小偷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汉子再次被制住,心中虽然惊慌手下却也不换含糊,竟又解开内衣钻进了人群之中,只留下孙乘风一手破棉袄、一手旧内衣,直直愣在了原地。这凌踏七星虽然神速,却不是灵活多变的身法,要想在人群之中追上贼人,除非他横冲直撞把往来行人都撞上天。
“奶奶的!竟然让一个小毛贼跑了,这要让春夏秋冬几个知道了,以后我这小师叔还怎么当啊!”
孙乘风正暗自气馁,却见那贼人竟赤裸着上身,高举双手退了回来,喉咙上还抵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原来是冬阿生跟在后面,见贼人逃脱便垫步凌腰上了街边民房,一个翻身跃下将他堵了回来。
“干得好!”
孙乘风顺手接过宝剑,扔到了贼人脚下,咧嘴道:“好家伙,金蝉脱壳使得不错啊,何不再来一招壮士断腕?只要你把手剁了,咱们就算两清!”
孙乘风原是想威吓一番,只要这人跪地认错这事便算是了了。可这贼人一手握着滚烫的金子,一手捡起冰冷的利剑,哪里还能任人鱼肉!竟抄起宝剑奋力向孙乘风砍去,只是他身形笨拙,握剑不稳,分明是第一次用剑,哪里是天师门徒的对手。
也不用孙乘风出手,冬阿空左手化掌为刀劈在贼人腕上,右手海底捞月牢牢接住了宝剑。冷笑道:“我的剑,也是你能用的?”说罢一道寒光划过,这贼人胯下一凉,裤子竟碎成了数道布条,飘扬风中。
再看他上身赤裸,下身只剩下了几条破布,已然被剥成了头白皮小猪。一旁的百姓见此大惊,纷纷聚笼过来,又将孙乘风等人围在了中央。
“抢劫啊!救命啊!杀人了!”白皮猪恶人告状,叫的凄厉至极,更是在地上撒泼打滚,全不顾此刻正值腊月寒冬。
众百姓见这人可怜,挤成一团议论纷纷,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要近上前去见义勇为。
冬阿空连忙道:“诸位大哥大姐切莫误会,分明是我们被抢,这才出手抓人。”又指着哭天喊地的白皮猪道:“这人,这人才是贼啊!”
白皮猪连滚带爬,抱着一人靴子道:“英雄啊!你看这两个小子破衣烂衫乞丐装扮,连我的衣服都扒了去穿,我能偷他们什么啊!”
‘英雄’打量了孙乘风二人一眼,见果然是两个小乞丐。一拍胸脯道:“兄弟放心,这朗朗乾坤公道在天,我们一定会替你做主。”
冬阿空还要解释什么,众人却不再听,几个大汉围上来就要扭送二人报官。孙乘风冷眼看了许久,见此情形劈手夺过了冬阿空的宝剑,他虽不会剑招,但在内力的注入下宝剑还是光芒大作,一剑便将横卧街头的半块红砖劈成了两段......
有老者叹道:“这光天化日的,乞丐不去乞讨,竟要拦路抢劫,真真岂有此理!”
又有小贩讪笑道:“还不是咱们武当县物阜民丰、粟陈贯朽,知州大人又是慈悲和善之人,这才收留了如此多的乞丐闲人。”
还有书生振臂一呼:“要我说,咱们应该去县衙上书,请程大老爷将这群乞丐逐出武当县,还本县一个太平安定。”
“李秀才说的对,不如咱们这就去衙门请愿,还请李秀才主持大局。”
“好说,好说......”众人一哄而散各奔东西,也不知道这武当县衙究竟在何方。唯有‘英雄’抱膀拧眉立在原地,双眸直直望着脚下,不知在思索什么。
“英雄啊,我全靠你了!”白皮猪抱着仅剩的稻草久久不放。
却见‘英雄’叹了口气面露不舍,一碰一跳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只留下一只臭靴子供白皮猪怀念。
“这算什么?”冬阿空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孙乘风吐了口痰,冷笑道:“见义勇为!”
二人正要取回金子,却见白皮猪凶光一闪,竟将金元宝一口吞下,就要咽到肚里。好在孙乘风眼疾手快,探出中指点在了喉下二寸,逼得白皮猪干呕两声将金子吐了出来。
“你疯了!”孙乘风大惊失色,连点了几道大穴定住对方。出来历练的几年里,他自认什么人都见识过,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视财如命的人。且不说这人吞下金子还有没有命,就说他要如何用自己肚子里的元宝?难不成花钱的时候还要开膛破肚?
就在孙乘风疑惑不解时,一个拄着拐杖的瞎老太太走了过来。老妇人眼中有疾,嘴里还咳个不停:“咳咳!孩儿啊,你在哪里啊,为娘听见你的哭声了。为娘能活的六十已经知足了,咳!咳!你就别在去医馆求药了,那三贯铜钱可是要替你娶媳妇的。”
老人家腿脚不便,情绪又十分激动,踉跄几步摔在了地上久久爬不起来。两旁的路人走了又来,纷纷闪躲,却无一人上前搀扶。
白皮猪的心都碎了,想要大声呼喊,却又觉得一根无形的银针扎进了喉咙,眼泪流干了也没发出半点声音。他浑身上下冰冷一片,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娘啊!哪里还有三贯铜钱,家中的五亩良田瓦房三间全都没了!要怪就怪孩儿没出息,连杀人都不会!不然我定要杀上衙门,为冤死的爹爹报仇,为重病的娘亲讨回公道!”白皮猪一头锵在地上,鲜血横流......
“我能动了!我能动了!”白皮猪后知后觉,连忙朝老母扑去,却发觉母亲面色红润,疾症已经消了大半,身上还披着他的黑棉袄。再翻口袋,里面竟躺着十两一锭的金元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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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你就这么把金元宝全给他了?也不劈成两半留下五两?”
“我怎么没......咳咳!都说了小爷视金钱如粪土,区区十两金子还要一分为二,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那你拿什么施舍乞丐呢?”
“都说了,咱们这是开山立派,不是施舍。我记得老家伙在庆阳居有帐,就当是他天师教为丐帮做贡献了。再者说,万一不成不还有你吗......”
“我?你可别打我剑的主意......”
“怎么会,别忘了小爷我可是雪胎梅花骨,义高薄云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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