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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骞今天娶到媳妇儿了吗》张骞没娶到媳妇儿的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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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遇上了不少与张骞相熟的人。许多人老远就跟张骞打招呼,清鹿时不时就要停下来看他跟人拉几句家常。

眼前这个大娘,还硬塞给了张骞两根秋萝卜,念叨着:“秋萝菔用来煮兔肉,好吃着呢!”

张骞推辞不过,收下,捏在手里。跟大娘告别后,清鹿将还带着泥的萝卜拎过来,一手一个,举在眼前。她匪夷所思又真诚的问:“你怎么这么招人疼?”

张骞纠正她:“是‘人缘好’。”

“跟招人疼有区别吗?”

张骞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没区别,您说得对。”

清鹿也觉得自己说得对,用一种莫名老怀欣慰的语气感叹道:“看来在你被欺负的表面之下,活的还是不错的嘛。”

被欺负?张骞有一瞬间的懵,她说的是那几个来抢他东西的小孩子?

想了想,张骞忍住笑,一本正经道:“对呀,总要有几个人疼,才能活下去的。”

清鹿没觉得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在她眼里,多小的孩子,抢了张骞的东西,那就是在欺负他。别人给了他东西,哪怕是两个萝菔,她也觉得很不错。

算是了了半桩心事,清鹿心情愈发好。

抬头一看,前面路边一片低矮枯草里,长了一丛明黄色野菊。指甲盖大小的小花,生长在荒地里,甚是夺目喜人。

清鹿拎着俩萝卜,也不嫌重,几步跑到花面前,蹲下,将萝菔放在地上,摘了一把繁星点点似的小花,献宝似的举起来给走到她面前的张骞。

“张骞,你那里有没有好看的花瓶?”

小姑娘遇见喜欢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张骞。

张骞看着花,又把视线移到清鹿亮晶晶的眼睛上,不想说这花在北城的山坡上很多很多,于是道:“有,上次居次夸好看的那个陶壶便可以。”

清鹿一下子就笑的更开心了,用一只手拎两个萝菔,一只手握着一大把花。一路上看见一丛野菊,便要摘一些。到最后,花多到一只手险险握不住,清鹿也发现,这花实在太常见了些,忽觉张骞未必会喜欢。

清鹿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这花在北城是不是很常见?”她之前来北城不会来后山这里,今日上山也走的另一条路,故而都走了一大半路才发现。

张骞故作不知:“这野菊好看,匈奴秋日颜色少,全靠它增色。”

“哦,那我放你那?”清鹿试探问。

“好啊,您不是连花瓶都挑好了?”

听出他的调侃,清鹿脸一烧,装作没听到继续走。

张骞陪清鹿走了这么会儿,又背着柴,肩膀有些酸,但心情格外的好。眼看就要走到家,张骞突然想起清鹿那会儿叫他的名字,张骞。

她不常叫他的名,都是在很气恼、或者很开心的时候,才会干干脆脆的叫上那么一声。毫不旖旎,却莫名折人心。

他思量许久,终是没忍住开口:“居次。”

“嗯?”清鹿半转身看他。

“居次可知汉家有名与字之说?”

“名?字?”

“比如,宋瑾之,他姓宋,名瑜,字瑾之。”张骞在这里顿了一下。

清鹿微微睁大眼睛,问:“那张骞呢?骞是名还是字?”

等到意料之中的话,张骞这才笑了:“是名。张骞,字子文,是我及冠之年父亲取的。在大汉,平辈之间可称字,如我称瑾之,居次若愿意,往后私下可叫我子文。”

清鹿有一点点发怔,子文,子文,若张骞不说,她是决计不会知道的,瑾之他们都只唤他使君。

可是,他为什么会告诉她呢?

清鹿心跳不自觉的快了几拍,她有点儿开心,又有些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很惊喜,又怕自己多想。

可在这几个呼吸的沉默之间,见清鹿怔怔的看他,张骞便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冲动。

他低眉想,真是昏了头,不该跟她说这个的,往后徒增她烦忧。

肩膀突然酸疼更甚,张骞决定开口将这事圆回来,再一笔揭过。清鹿却走到了他身后,使劲将装柴的竹筐托起来,装作什么也没记住的抱怨:“你这人,肩膀痛也不催我,活该。”

酸痛一下子缓解,也绝了张骞再反口的机会。

知晓她其实什么都记住了,张骞沉默,后道:“无妨。”然后在心中,重重的给自己长了记性。

回到帐幕,张骞与清鹿都再说过话。

杜衡老远跑过来接清鹿,跟着她慢吞吞的走,眼睛里闪着浓浓的八卦之光:“居次,有进展吗?”

“什么进展?”

“哎呀,您和张骞啊。”

清鹿现在不大能听的了“张骞”或任何有关张骞名字的字眼,斜睨了她一眼:“没有没有没有,你在想些什么。”

杜衡撇嘴:“什么呀,亏我带着瑾之他们走那么快。”

清鹿有些烦,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明明说好的无欲无求,心却不受控制的状态。

张骞怎样看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在这儿思来想去个什么劲?

张骞身份特殊,清鹿身份也特殊,清鹿不怕非议,可张骞是怕的。

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牵扯也没有,才是对彼此来说最好的关系,就像以前淡如水的相处,才是最好的。

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扔掉,清鹿跟正在给野雉拔毛的瑾之打招呼。瑾之让她站远些:“用热水烫鸡毛的味儿太难闻了,您去使君那边,找他做的那些新玩意儿玩。”

清鹿好笑:“我杀鸡都不怕,怕拔毛的味儿?”

瑾之真的是,时时将她比作汉家的女子来待。

可清鹿暂时不大想去找张骞,她端了木凳坐远些,与瑾之聊天。清鹿托着下巴看瑾之麻利的干活,她问什么,瑾之便答什么。

从他们初到匈奴时的危急窘迫境地,到渐渐适应,再到如今的游刃有余,温饱有余裕的日子,诸多艰辛,瑾之一语带过,提及最多的便是张骞从一而终的坚韧。

“居次您肯定不知道,三年前进攻月氏那次,使君是怎么熬过来的。”瑾之一脸感叹。

清鹿皱眉,不敢置信:“张骞从军了?”

“不从不行,日逐王命所有成年男子都要从军,连汉人也不放过,违令者立斩。”

匈奴没有固定的军队,因为他们实行军猎一体的制度。畜牧、打猎便是军事训练,每个匈奴人,包括女子,自幼便能挽弓上马,重强者,贱老弱,有着深刻的强者为尊的信念。战争一起,所有的青壮年都是兵源,不存在自我意愿这回事,不能上马征战,便是弱者,当被唾弃。

可是张骞不是匈奴人,他二十五岁来到匈奴,如今已过六载。他自幼读的是圣贤书,就算习过君子六艺之一的“射”,也只是文人清雅,上了战场恐怕弓弦未开,便已身首异处。

清鹿的心不由揪了起来:“那……”

瑾之叹道:“其实这事儿不必使君亲自去的,当日那日逐王说的是,汉人两者从一便可。可他……唉,他这人,想必您也知道,看着好说话,坚决起来我们谁也劝不住。”

“初来匈奴时,我们有一百多人,如今……嗨,一半都是折在那次,几多生死,使君硬是撑了下来,我便是他从死人堆里,硬生生拖回来的。”说到后面,瑾之声音明显低缓了下来。他垂着眸,嘴角还挂着一抹笑,眸色却早已沉沉,像是想到那些并肩的故人,隐忍着悲意。他顿了顿,轻声续道:“可是啊,去了五十四人,也只有我跟使君两人回来。”

清鹿听的心中难过,为瑾之口中逝去的那些无名之人,也为张骞。

好像清鹿很少问张骞什么事,总是怕为难了他,这么久了,清鹿也只知道他会很多手艺,连他同周围人的关系,也是今日才清楚了些。

这些前尘往事,这些吃过的苦、走过的路,张骞不说,旁人不说,从张骞淡笑的嘴角、温柔的眸色中,清鹿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

她想象过,他背负使命来到匈奴,异国他乡,非我族类,在这里扎根下来有多么不易。可是事实,远比她想的要艰难。

非同族,自幼养成的习性的差异是根植在血脉里的,危急关头,这差异,足可致命。就像瑾之无法理解,为什么没有正规军队,为什么军人不必接受特定的训练就要上战场一样,日逐王亦无法理解,身为男子怎能不会挽弓射箭。

清鹿是看见张骞说出那句话之后的后悔与犹豫了,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又有些释然。

拍拍瑾之的肩膀,清鹿不愿看他难过,正要换过话题,余光却瞥到了远处纵马奔袭而来的一队人马。

这些人浓眉粗发,身材壮硕,身着黑黄相间的虎皮氅,一看便知,是单于近卫。

单于的人来这里做什么?清鹿下意识的站起来,神色警惕,手指拂上腰间缠着的皮鞭。

为首的那人在这里看见清鹿,亦甚为惊讶。

他下马,朝清鹿行了一个礼,便转向瑾之,口吻毫不客气:“奉单于令,捉拿张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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